約莫夜半時分,忽然聽有人在自己耳邊低聲呼喊:“常公子,常公子,快快醒來”
那聲音極近,仿佛貼在自己耳邊。常晉醒來,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空無一人。他推開門去,看到道士站在中庭,頭望黑蒙蒙的天際,不知在想些什么。
聽到背后腳步聲,玄洞扭過頭來,道:“先前在酒館內(nèi)喝的不盡興,常公子可愿意隨我擇一清幽之地,再飲幾杯?”
“有何不可”常晉對這個邋遢道人也很是好奇,自然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
只見洞玄將手伸入隨身攜帶的布搭當(dāng)中,很快抓出一只打坐用的蒲團(tuán)。那蒲團(tuán)落地后立刻變大,片刻已經(jīng)碾盤大小,很是讓人覺得稀奇。
看到常晉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玄洞呵呵一笑:“常公子站上來即可,我?guī)闳グ肟沼瓮嬉环??!?p> 等他站在蒲團(tuán)上,玄洞伸手一指,蒲團(tuán)立刻飛起來,轉(zhuǎn)眼來到半空。
能夠駕馭法寶飛行,最少是真仙境界。沒來由的,常晉想起了當(dāng)初遇到的胡大海,那頭狐貍也可以駕馭法寶飛行,不知他們境界孰高孰低。
雖然高空罡風(fēng)獵獵,常晉面上卻并沒有半點(diǎn)懼色,這也讓玄洞道人又高看了幾眼。
殊不知他早已經(jīng)到了鬼仙之境,陰神出竅如同家常便飯。這種境地,自然心中不懼。
不過更讓常晉奇怪的是,泥洹宮中那只神筆不知能夠遮掩靈氣還是怎么地,連這道士也感應(yīng)不出自己體內(nèi)異常。
只是先前自己被那副畫卷帶入幻境,為何神筆毫無反應(yīng)。
常晉心中很是不解,面上不露分毫。
那蒲團(tuán)行之山頂上方時,玄洞又伸手一指,便降落在一塊大石頭上。
此時天上無月,夜色寂寥。
玄洞道人微微一笑道:“常公子稍等,待我再做些布置,”
說完,他從布搭中拿出一把剪刀,以刀剪黃紙,片刻就將那黃紙裁成圓形。只見玄洞手捏法訣,將黃紙拋入空中。
但見那黃紙迎風(fēng)展開,懸停在半空之中,宛如一輪明鏡。
少頃,紙鏡中散發(fā)出絲絲幽光清輝,將周圍十幾丈方圓照的通亮。
抬頭看去,仿佛真的圓月高掛。清輝明亮,把老樹中棲息的幾只夜鳥驚醒,遠(yuǎn)遠(yuǎn)地發(fā)出幾聲清脆的啼叫。
即使早有心理準(zhǔn)備,常晉見到也忍不住口中嘖嘖稱奇。道家神通,果然不可捉摸。尤其是那隨身攜帶的布搭,好似百寶箱,什么東西都可以取出。
“常公子,此景如何?”見對方面上露出心馳神往色彩,玄洞得意的反問道。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背x輕聲吟誦。
玄洞道人出家前也曾飽讀詩書,自然能夠體會這首詩中的意境。春夜、明月、山鳥寥寥幾句將周圍的景物都囊括在其中,而且沒有給人一種堆壘之嫌,反而覺得非常自然,讀起來有股淡淡的道家清靜自然在里邊。
“好詩,公子果然道緣深厚”他細(xì)細(xì)品罷,忍不住稱贊。在他看來,這種合情合境的詩句自然不可能是常晉事先準(zhǔn)備好的。應(yīng)該是隨手拈來,偶爾得之。正是這樣,愈發(fā)顯得常晉文氣斐然,有這大氣運(yùn)加身。
在心底,玄洞對常晉又高看幾分,打定主意要將他收入門內(nèi)。
“常公子這首詩讓人聞之心動,當(dāng)浮一大白”言畢,邋遢道人又伸手從布搭中取出一只酒壺和兩只酒杯。
待清涼的液體倒出,立刻有股淡淡的酒香飄出,顯然這是上好的佳釀。
“常公子,請”常晉伸手接過道:“謝道長賜酒。”端酒放在鼻下,酒水盈盈,香氣撲鼻,讓人聞之心生醉意。
他忍不住一抬手,滿飲此杯。果然好酒!就這樣,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對飲起來。這般快飲,壺中酒水卻始終盈滿,就是不見減少。見識過老道的種種神奇后,常晉也不覺得奇怪,只當(dāng)是道家手段罷了。
喝到興處,玄洞道人突然仰天大笑,用手指著半空那輪明月大罵:“賊老天,我還活著,你高高在上又如何……哈哈,終究只是算計……到頭來還是一場空?!?p> 雖然和邋遢道人只有兩次見面,對方給自己的感覺始終是高深莫測,仙風(fēng)道骨的形象。如今這般情態(tài),常晉方才見他真顏色,不知又有什么傷心事情。
只是常晉也不勸阻,自顧自握杯慢飲。
良久,邋遢道人才清醒過來,眼神中多了幾分寂寥:“常公子,這般良辰美景,雖有月光明照,奈何獨(dú)飲寂寞,不如喚幾個美人前來相陪。”
說完,他又將那副畫卷從布搭中掏出,伸手一展,畫卷中那些侍女便從其中走出,初始長不及一尺,待雙腳落地,軀體猛漲,眨眼已與常人等高。
但見幾個侍女纖腰扭擺,素手款款,在不遠(yuǎn)處翩翩作霓裳羽衣舞,其中一侍女且舞且歌:“仙仙乎,而還乎?而幽我于廣寒乎……”
聲音清脆,似洞簫吹奏。一首歌唱吧,那些起舞的侍女又重新返回畫卷,最后消失不見。
余音裊裊,常晉片刻才清醒過來,剛要出聲稱贊,卻發(fā)現(xiàn)這邋遢道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涕淚滿襟,顯然是剛才那首歌中勾起傷感往事。只是不知他為何時而傷感。
見他望向自己,玄洞也清醒過來:“常公子勿怪,老道失態(tài)了!”
“道長真性情,何怪之有?!背x出口回應(yīng)道??吹贸鰜?,這老道也是個有故事之人。
“今晚常公子喝盡興了嗎?如果盡興,我送你回去吧?!敝匦路祷鼐频辏x本以為對方會在再次提起收自己為徒的事情。
哪知道玄洞道人好似忽然忘記,直到離開也沒有再講。
第二天等王啟年醒來時,四處尋找玄洞道長,發(fā)現(xiàn)對方早已經(jīng)離開。
這讓他大呼遺憾,連說錯過了一段仙緣。
用過早飯,幾人坐上馬車?yán)^續(xù)趕路。出了通衢縣縣域,官道變得坑坑洼洼。他們的行進(jìn)速度明顯減慢。一連數(shù)日,終于趕到萬山府地界。
只是看天色陰沉,幾人著急趕路,傍晚時錯過旅店,只得借宿在一戶農(nóng)人家中。
照這種速度,再有半日就可趕到府城。
晚上簡單用過飯菜,常晉和王啟年正坐在房中閑聊,忽然聽得頭頂一聲轟隆,隨即便感覺屋內(nèi)泥土嘩啦啦落下。
春雷一聲發(fā),驚燕亦驚蛇。
不知怎地,常晉感覺這聲雷霆來的怪異,讓人心頭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雷聲響起沒多長時間,豆大的雨點(diǎn)便噼里啪啦落下。
短短幾個呼吸,院子里長滿積水,就連屋里邊也滴答滴答開始下起雨來。
這樣一來,常晉更是沒有半點(diǎn)睡意,索性推開窗子,站在屋內(nèi)觀雨。
雷雨天氣,神識不敢外放,即使如此,他卻也能感覺到隨著雷霆響動,地底龐大的地氣隨之而動,在虛空中凌亂飛舞。
大雨雷霆響動半夜,直到黎明時方才停止。
等第二天幾人推出門時,發(fā)覺院子里全是積水,至于門外道路,更是泥濘不堪。別說馬車奔走,就是行人也難。
如果只有常晉一人,他自然不怕,可惜多了王啟年主仆二人,只得停在這里等待天晴路干。他們幾人呆在農(nóng)戶家中無所事事,倒是那當(dāng)家的霍老根一大早就身披蓑衣,扛著鐵锨去田里掏墑。昨夜一大場雨,田里肯定充滿積水,如果不及早排除,幾畝麥子要全部淹死了。
因此每場雨后,只要有田地的農(nóng)戶都會去查看。
到吃飯時間,霍老根仍然沒有歸來。主人未回,做客人的只能耐心等待。
不知道這道路什么時候可以通馬車,幾人這樣白吃白住自是不好意思,飯前常晉特意拿出一兩銀子給那農(nóng)家,算是交了伙食費(fèi)。
霍老根家的婆娘見丈夫遲遲未歸,忙派自家大兒子霍石頭去田間找丈夫。
不料霍石頭同樣一去不復(fù)返,擔(dān)心之際,卻聽到門外響起銅鑼聲,一個聲音高聲呼喊著:“大家快出來看呀,昨夜雷公發(fā)威,擊斃一條蛇妖!”
聽到這消息,附近農(nóng)戶紛紛奔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