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告一段落,兩個人一時間都沒了話說,陸寧看的出來如月此時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氣氛變得微微有些尷尬,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既然不知道說什么,陸寧干脆自顧自的對付著手上的一杯茶水,而如月卻舍了陸寧,一個人站到了,對著秦淮河一面的窗臺下,從秦淮河上迎面吹來的河風掀起少女還有些潮濕的秀發(fā),在昏黃的燭光下,依稀可以看見那一張充滿哀愁的臉,不知道是心里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就這樣兩個人都沉默著,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窗外是夏日燦爛的銀河,滿天的星光,閃耀著午夜的天空。河面上夜晚涼涼的水汽被風帶著從窗子吹了進來,攪動著如月的白色裙擺,在星光的映襯下,猶如踏波的仙子,只是仙子現(xiàn)在不開心。
終于還是陸寧忍受不了這沉默的氣氛,率先開了口: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p> “嗯?你說呢?”
“看姑娘的神情,一定是有了,能和在下說說嘛?”
“不能!”
“為什么?”
“因為不想說?!?p> “就這樣?”
“那陸公子你覺得呢?在你看來,什么樣的事應該值得開心,什么樣的事又是不開心的事?或許像我們這樣,自幼淪落風塵的女子,大概是有著和陸公子不一樣的看法吧!”
“我從小就被賣到這醉月樓,然后就一直生活在這個社會最底層最黑暗的地方。別看這樓里表面上風光,可是暗地里不知道有著多少齷蹉和血腥,每一天走過來,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會在哪里,是生是死?看慣了這樓里面人的冷漠與不幸,內(nèi)心早就不知道什么是開心了,只是活著而已。每天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活的好一點,于這歡場中有那么最后一點點的堅持在,對著各種各樣的客人強顏歡笑,其實內(nèi)心里是什么樣的怎么會有人去管,這下你明白了?”
“額,倒是在下唐突了!”
陸寧沒想到自己的隨口一問,卻觸動了花魁敏感的神經(jīng),有著這么激烈的心理反應。
他這樣問,只是想找些話說說。此前她一個人站在窗臺邊,對著殘月,顧影自憐,陸寧自然能看的出她內(nèi)心的苦悶。只想著此時問出來,有了人傾訴,或許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可能會心情好一點。卻忽略了自己和少女所處的環(huán)境的差別,對方該有著怎樣的命運,怎樣的心情。他們之間本就沒有親密到這個地步,這個時代的人還沒有和陌生人傾訴的習慣,自己就這樣冒冒然的去問,確實有些冒失了。
不過如月說完之后,馬上就回轉了過來,自己剛才有些情緒激動了,看的出來對方也只是隨口去問,并沒有其他的心思,自己的話,卻有些責怪的意思,有些傷人了,當下改口安慰到:
“不怪公子,這都是命,像如月這樣身處風塵之中,身若浮萍,隨波逐流,哪有資格談及開不開心,對于這些遙不可及的情緒,如月是不會去思考太多的?!?p> 聽如月這么說,陸寧一時間有些感慨萬千。命運無常,造化弄人,其實在命運的車輪下,誰人不是一樣,自己何時有過多少選擇的余地,世人又有著多少的心酸和無奈,不過都是一般,隨波逐流,徒然掙命罷了。這蕓蕓眾生,活在這世上,有幾人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命運又何時會聽一個人的擺布,其實有時候想想,人和那些為了生存而活著的螻蟻有什么區(qū)別,大家最后的命運其實都是奔著同一個結果,死亡。
雖然消極,卻也正是如此,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事事都依人所愿,那生活也就沒有了趣味可言。
看著陸寧因為自己的一席話,陷入了沉默,如月內(nèi)心也有些過意不去,自己今晚不知是怎么了,怎么總是會做出一些自己在往日看來相當出格的事情。剛才的一番話,如果在平時的話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但是剛才就因為他隨口問了一句,自己就像是找到了情感宣泄的出口,稀里嘩啦的全部說了出來。這個男人的面前,自己總是有著傾訴的欲望,想著想著,自己都覺的有些奇怪,內(nèi)心又有幾分害羞。
“公子,公子..?!比缭螺p輕的喚了兩聲,把陸寧從沉思中喚醒了過來,
“嗯,姑娘剛才說什么?”
“沒,我看公子有些沉默走神,是不是如月剛才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話,讓公子想起了什么不開心的?如果是這樣,那如月在這里給公子賠不是了?!?p> 看到如月給自己道歉,陸寧一時起了玩樂之心,想逗她開心一下。
于是故意繃起臉,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眼光自始至終都沒離開手中的茶盞,直到放下手中的茶杯,才把目光投向了如月,盯著她的臉一陣猛瞧,這小妞生的還真不錯,看的時間長了越來越覺得和前世的那個她有些相像。
“公子干嘛這樣的看著如月?難不成如月臉上有花!”
看到如月的目光有些游離,顯得有些不自在,陸寧才收起了自己的目光。
“姑娘說對了,不但有花,而且還很好看?!?p> “公子這是在打趣奴家嗎?”
“不是,是真的很好看?!?p> “難道公子是這么輕薄之人?”
“此話怎講?說你好看,難道就是輕薄之人?”
“語出輕薄.。。”
“哦,是這樣啊!剛才姑娘問我什么?嗯,我想想,想起來了,好像是問我是不是因為你的話不開心了,是吧?嗯,是地,本公子不開心,非常不開心,你準備怎么補償我。”
“噗嗤。”
看著陸寧一個人在那語速很快的自說自話,如月被逗的輕掩朱唇,笑出聲來:“陸公子,如月一直疑惑,公子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呢?”
“就只是今天晚上,如月已經(jīng)見識到了很多個不一樣的陸公子。一會兒深沉嚴肅,一會兒機智大膽,一會兒紈绔輕浮,一會兒幽默嬉笑,真真假假,弄得如月都已分不清了,又或者說這些都不是真正的,那公子還真是一個神秘的人,不過倒也蠻有趣的?!?p> “如月姑娘你又何嘗不是呢?”陸寧打了一個哈哈道。
如月心頭一轉,想起陸寧剛才逗樂自己時和自己開的玩笑,心中一動,故意用曖昧的語氣反問道:
“公子剛才說想要補償是么?不知如月該怎么補償公子呢?”說完還朝著陸寧拋了一記媚眼,一時間要多嫵媚有多嫵媚。
“陸公子你盡管說,只要是如月能辦到的,小女子照辦就是了,一定讓公子滿意,權當給公子賠罪,陸公子你看這樣行嗎?”
看到這個花魁變化的這么快,陸寧一時哭笑不得,卻也不敢把玩笑再開下去,只好連連擺手。
“在下只是一時玩笑,姑娘既然知道,就不要在作弄陸寧了,陸寧怎敢有那非分之想。”
“陸公子謙虛,公子才學心計,皆非常人所能及,料想他日必定高中,或許是如月想攀高枝了呢!”
“在下能有什么才學心計,今晚的一切可都是巧合而已,如月姑娘可不要多想了?!?p> “你這人就是這樣,恁得不老實,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明明是你的謀劃,偏偏要推到巧合上。”
陸寧聽完是一頭汗,看來今天的事,大家都認定了是自己的算計了。那以后就不好在算計別人了,自己是不是吃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