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瞎話張口就來
高信明接過信，上面字并不多，他幾眼就看完了。
信中傳達(dá)的意思很簡單，大魏英明神武的趙百勝皇帝覺得晉軍根本不堪一擊，邀請晉將石雄領(lǐng)兵于明日正午落雁山下和他來一場“仁義之戰(zhàn)”。
所謂仁義之戰(zhàn)的意思很簡單，就是雙方都不使詐，直接排好陣型短兵相接，一戰(zhàn)定勝負(fù)。
高信明搖頭懷疑道：“這趙百勝憑什么主動放棄山勢之險，跑到平地上和我軍列陣拼殺？”
石雄挑眉道：“你還別說，光看信的內(nèi)容，倒挺符合這魏國皇帝的一貫作風(fēng)。我雖然對此人不甚了解，但我聽和魏軍交過手的同袍們說過，這小皇帝腦子確實(shí)不太好，行事沒有邏輯，最喜歡兩軍交戰(zhàn)之時降下手諭瞎指揮，魏軍不知因此被他坑了多少回。就拿昨日交戰(zhàn)來說，堂堂一國之君穿那么顯眼的衣服帶頭沖鋒，要不是本將軍想抓活的沒下令放箭，他焉有命在？”
高信明還是懷疑：“這信真是趙百勝親筆所寫？魏軍真的會遵守約定下山和我們決戰(zhàn)？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石雄見他疑神疑鬼的樣子，忍不住惱火道：“你哪來那么多問題？一個毛都沒長齊的玩意，靠偷襲僥幸打贏一回，就讓你謹(jǐn)慎成這樣？趙百勝他要真有能耐，能被我晉國大軍一路攆到山溝里去？前怕狼后怕虎的，還打個屁的仗！”
“可要是......”
高信明話剛出口，還沒等蹦出幾個字來，石雄就抬手打斷了他。
“本將軍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是怕趙百勝不守約定縮在山上，靠著山勢險要和本將軍拉鋸，時間一長，越權(quán)調(diào)動三縣人馬的事情敗露，你高副將會受本將軍牽連。
放心，石某在這里和你保證，只要趙百勝不老老實(shí)實(shí)在山下列陣決戰(zhàn)，本將軍立刻就讓三縣縣令帶著各自人馬滾回去，然后回去告訴大將軍是我石雄無能，請大將軍另擇良將帶兵攻打落雁山，絕不會耽誤你的大好前程！這下滿意了吧，高副將？需不需要本將軍再立個字據(jù)給你？”
話一說完，沒給高信明任何辯解的機(jī)會，石雄就憤然甩手離去。
高信明無奈嘆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出了將帳。雖然剛被狠狠訓(xùn)斥了一頓，但石雄交代的事情還得去辦。
他喊醒附近幾個營帳的士兵，點(diǎn)滿三十騎，夾著姚彥的馬車，踏著夜色直奔濟(jì)安縣而去......
五更剛過，天才蒙蒙亮，趙百勝就猛地睜開眼睛，一個翻身下了床。
放在前世，別說才六更天，再過一個時辰他也還在床上躺著呢。但這個世界沒有手機(jī)，昨晚上趙百勝睡得本來就早，再加下當(dāng)下隨時要命的處境，他哪還有心情睡得長？
趴在床尾的宮女被動靜驚醒，看外面天還沒亮，以為皇上起夜，忙揉揉眼替趙百勝找起了恭桶。
趙百勝見她剛被吵醒就惺忪著睡眼門前屋后找東西的樣子，頓覺得有些心疼，忙柔聲道：“萱兒別忙活了，朕是起床，不是要出恭，離天亮還早，你再回去睡會吧。”
這個被他稱作萱兒的宮女，既是穿越者趙百勝在這個世界睜開眼后最早看見的幾個人之一，也是皇帝趙百勝當(dāng)前僅剩的唯一一個宮女。
作為從現(xiàn)代魂穿過來的人，趙百勝早已習(xí)慣了現(xiàn)代的生活方式。他既不愿意晚上睡覺時有人趴在自己腳邊，也不習(xí)慣早上起來手一張開跟個傻子一樣等著別人給自己穿衣服。
剛穿越來的第一天晚上，趙百勝就表示睡覺時有人在邊上不習(xí)慣，讓萱兒找床被褥去隔壁睡。他以為小姑娘會滿心歡喜，畢竟在床上躺著睡總比在床邊趴著睡舒服多了。
沒想到，萱兒剛聽明白他的意思，眼淚就開始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嚇得趙百勝連連解釋自己不是嫌棄她，只是習(xí)慣了一個人睡。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萱兒的淚水更止不住了，邊哭邊說奴婢十三歲入宮以來就一直跟在皇上身邊服侍，皇上若不是嫌棄奴婢，怎會突然趕奴婢走。
趙百勝意識到，這事至少短時間內(nèi)是解釋不清了，總不能和萱兒說其實(shí)皇上我來自另一個世界，那里人人平等倡導(dǎo)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
況且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簡單過了一遍原皇帝趙百勝的記憶，知道了石雄大軍就駐扎在山下，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根本不是處理這些雞毛蒜皮小事的時候。
沒辦法，既然不能強(qiáng)行趕小姑娘走，早上起來自己動手穿衣服就成了穿越者趙百勝最后的倔強(qiáng)。
沒給萱兒上手的機(jī)會，趙百勝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
見皇上真的穿好衣服要出門了，萱兒不禁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問道：“外面天都還沒亮，皇上這兩日怎都起得這般早？”
趙百勝理了理衣服頭也不回道：“從前天起，做一個優(yōu)秀的皇帝，勤政、愛民、征服世界?！?p> 朕邊念詩邊走路只留下一個背影的樣子，一定帥的不談。
趙百勝心想。
萱兒歪著頭看著皇上漸漸遠(yuǎn)去的身影，想著皇上剛剛所言，自言自語道：“皇上這幾日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僅總喜歡念叨一些奇怪的話，沒有萱兒幫忙連黃袍都穿歪了，走路的樣子像只大鴨子。什么大鴨子？萱兒啊萱兒，皇上對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偷偷嘲笑皇上呢？真該打......”
趙百勝出了寢宮門，才發(fā)現(xiàn)有人起得比自己更早，遠(yuǎn)處的平坦地面上，吳大海身著短衫，正在聚精會神地舞刀。
他手握的刀，可不是平時上陣殺敵時所用的短刀，而是一把幾十公斤重，兩米余長，全鐵打造的長刀。這般重物，尋常人提都提不動，在吳大海手中，竟能舞出招式套路。
趙百勝悄悄走近，認(rèn)真看吳大海一套舞畢，流暢收刀立住，情不自禁鼓起了掌，嘖嘖稱贊道：“好刀法，好刀法，吳將軍真是神勇無雙！”
聽到有人在夸自己，吳大海循聲回頭望去，發(fā)現(xiàn)此人身著黃袍，竟是皇上趙百勝。
他忙丟下刀，快步上前行禮道：“謝皇上謬贊，吳大海愧不敢當(dāng)。”
趙百勝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笑道：“朕正有事要去找吳將軍，沒想到剛出門就碰到了將軍，倒省的朕多跑了。”
吳大海抱拳道：“不知皇上找末將有何吩咐？”
趙百勝故作輕松道：“沒什么大事，一個時辰之后你命令所有人馬在山下集合，朕要親自檢閱。今日正午，晉軍可能要來找我軍決戰(zhàn)?！?p> 這叫沒什么大事？
吳大海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忙問道：“皇上是如何得知晉軍今日正午會來攻山的？按理說石雄剛吃了敗仗，軍隊(duì)總該修養(yǎng)幾日才是?！?p> 趙百勝輕描淡寫道：“石雄昨晚給朕下了戰(zhàn)書，約了今日再戰(zhàn)。另外，朕要糾正你一下，不是石雄來攻打我們，而且我們在山下擺開陣型，和石雄正面決戰(zhàn)?！?p> 吳大海人都聽傻了，晉軍約你山下決戰(zhàn)你就真和他們在山下打？那老子依山勢辛辛苦苦建了七個寨子防守還有什么意義？
魏軍本來人數(shù)就劣勢，還要放棄地利和別人到平地上打，這趙百勝不是腦子進(jìn)水了是什么？果然，小皇帝還是那個小皇帝，不該因?yàn)樗麅e幸打贏了一仗就對他印象改觀。
思慮再三，吳大海下跪請罪道：“皇上要拿魏軍千余將士的性命開玩笑，末將恕難從命?！?p> 看了眼單膝跪在地上的吳大海，趙百勝不禁嘆了口氣。這家伙的倔驢脾氣他是知道的，今天要不給他講出點(diǎn)道理來，說什么也不會同意自己打這一仗。
還是秦右秋好，自己無論下什么命令，她都不會質(zhì)疑，立刻就去執(zhí)行。
收起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表情，趙百勝扶起吳大海，正色道：“大海啊，你以為朕在兒戲，其實(shí)朕的考量比誰都多。朕問你，石雄吃了敗仗之后，接下來最有可能做什么？”
“自然是去請?jiān)！眳谴蠛２患偎妓鞯馈?p> “現(xiàn)今我大魏能戰(zhàn)之兵不過千余，抵擋石雄三千精兵已是勉強(qiáng)，若是他再去請來三五千援兵，你告訴朕，該如何抵擋？”
吳大海沉默了，他很清楚擋不住。不要多，只需再來三千援兵和石雄合兵一處，魏國就幾乎沒有任何勝算。
但問題是，就算同意了石雄的約戰(zhàn)并打敗了他手中的殘部，魏國依舊擺脫不了覆滅的命運(yùn)。晉國不會容忍自己境內(nèi)存在一個前朝的殘余政權(quán)，一定會派新的將領(lǐng)帶更多的軍隊(duì)來剿滅它。
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那接受石雄的約戰(zhàn)還有什么意義呢？
吳大海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不一樣?！?p> 趙百勝堅(jiān)定搖頭，面不改色地編起了瞎話：“昨日朕除了收到了石雄的戰(zhàn)書外，還收到了乾國女君的來信。女君在信中表示，晉國狼子野心，所圖甚大，她害怕魏國覆滅之后，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乾國，因此愿意扶持朕繼續(xù)與晉國對抗......”
話說一半，趙百勝頓了頓，觀察了一下吳大海的表情，見他沒有露出明顯的懷疑神色，這才繼續(xù)道：“但女君也有個條件，就是必須看到我大魏展現(xiàn)與之合作的實(shí)力。女君承諾：只要我大魏能擊敗石雄，取他項(xiàng)上人頭送上，即派十萬大軍自西臨關(guān)出，助朕重整旗鼓，光復(fù)大魏?！?p> 這瞎話其實(shí)漏洞百出，完全是趙百勝臨時想的，禁不起半點(diǎn)推敲。不過他也沒有其他辦法，總不能把自己有個系統(tǒng)的事情告訴吳大海吧。
這不得震驚吳將軍一整年？
吳大海感覺趙百勝這話哪哪都不對，不過他一個粗人，也沒那個邏輯找出其中的漏洞。
面前這位畢竟是皇上，能耐心給他講清楚原因已經(jīng)很不錯了。自己若是再不識好歹不服從命令，趙百勝按軍法處置砍了他的腦袋都沒處講冤去。
想到這里，吳大海雖還是覺得不對勁，也只得抱拳道：“皇上深謀遠(yuǎn)慮，是末將愚鈍，末將這就去安排，一個時辰后，請皇上來山下閱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