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不再是宣國那個任人宰割的蘇洛。
她在等,等延順帝放手。
果然不出她所料,延順帝突然想到什么將她放開,冷冷地道:“你說朕有個孩子?”
得了自由的蘇洛大口喘著氣,點點頭。
延順帝雙眼陰沉地放著光,讓人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寒意,問:“是那個冒充你的女子生的是不是?她在何處?”
蘇洛冷笑:“皇上想知道?”
延順帝沉默,沉默即默認(rèn)。
蘇洛慵懶地道:“有些事,兒臣百思不得其解,皇上為兒臣解了惑,自然便知她母子二人的去處!”
延順帝冷冷地道:“你問!”
蘇洛道:“父皇可曾記得死谷之事,事發(fā)的前一日,李春在何處?”
說著認(rèn)真地看著延順帝,不放過他面上絲毫的表情。
延順帝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道:“李春是朕的人,自然侍奉在朕的左右!”
蘇洛冷冷地盯著延順帝道:“父皇可是想清楚了,兒臣能這么問自然明白些什么!不過若是皇上不顧忌他們母子生死,大可沉默不言!”
蘇洛覺得有些可笑,延順帝的三個兒子他都不在乎,不惜讓他們自相殘殺,讓他們生不如死,卻對一個未曾出生連孩子娘親都未謀面的兒子追根刨底來了關(guān)懷,難不成真是人老了想法都古怪得不可思議?
延順帝猶豫了片刻道:“那****遣李春去死谷!”
蘇洛精光一閃,急問:“為何?”
延順帝臉上頗有些不自在道:“盯著安王!”
蘇洛冷笑:“看來皇上對安王真是盡心盡力,兒臣以為,皇上對安王總是不一樣的,畢竟安王不是姜家的骨肉,皇上心底沒有恨意,想不到,他與岳王比起來半斤八兩,虧得安王對皇上深信不疑,不遺余力地與司馬城兵戎相見,我若是安王,也情愿收了心性成日渾渾噩噩不問世事地過一輩子!”
延順帝臉上有些許蕭瑟之色,驚道:“你如何得知此事?”
蘇洛若有若無地瞟過延順帝的臉,淡淡地道:“難道皇上忘了,肅王臨終之時是我去送的行,我不僅知道這些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也不小心聽了去?!?p> 延順帝沉著一張臉,心中暗道:這個趙夙緹是留不得了,我且看她意欲何為。這些皇族深陷于宮闈之中的秘密,少一個人知道便少一份憂慮,多一個人知道便多殺一個人。
蘇洛接著又問:“對皇上死心塌地的太監(jiān)公公不計其數(shù),為何讓李春去死谷?”
延順帝道:“因為李春對朕最為忠心,功夫也最好!”
蘇洛微微一笑:“皇上可知那日兒臣也在死谷內(nèi)?”
延順帝驚訝地看著蘇洛:“你?……你!”
蘇洛不理會延順帝,站起身子碎步,繼續(xù)道:“當(dāng)日我一直躲在死谷外的山石之中,李春的面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延順帝冷著眸子蘇洛,道:“你既知李春當(dāng)日在死谷,為何還問朕?”
蘇洛似乎有點悲傷,嘆氣道:“因為那****在死谷看到的是個死了的李春!”
延順帝先是一愣,然后仿佛意識到什么,喃喃地重復(fù)道:“死了的李春!”
“對!死了的李春!”蘇洛又重復(fù)。
延順帝微瞇著眼,目光灼灼地看著蘇洛:“你的意思是如今的李春是假的?誰有這么大的膽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地下耍手段?”
蘇洛搖搖頭,可笑地看著延順帝道:“我也很想知道是誰有這么大的膽子,不如我們叫李春進(jìn)來問問?”
“是該問問!”延順帝的聲音又恢復(fù)了平靜,讓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李春進(jìn)來的時候,延順帝坐在龍椅上雙手緊緊地捏著白玉茶杯。
蘇洛平靜地看著李春。
李春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一入門便雙腿跪到地上,哀求道:“皇上息怒!”延順帝的這動作他太熟悉了,這就是發(fā)怒忍忍的動作。
延順帝語氣平和:“怒從何來?”
李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奴才……奴才不知,請皇上明示!”他的額頭已冒出幾粒汗珠。
延順帝語氣依舊平淡:“那朕便給你明示吧!死谷那日,你看到了什么?”
李春一聽,急道:“皇上明察,那日奴才未入谷中便被人打暈了,醒來之后死谷已被燒盡,什么也沒看到!自那日以后許多事也都記不得了!”
延順帝聲音僵硬地道:“當(dāng)真?”
李春哀求道:“千真萬確,奴才不敢欺瞞皇上,奴才對皇上忠心耿耿!”
延順帝嘆了口氣道:“好一個忠心耿耿,你若對朕忠心,你便撕開這人皮面具給朕看看,你是何人?!?p> 李春聽了延順帝的話,一愣,只是片刻的功夫,那眼神便變得犀利睿智,這哪里是一個太監(jiān)該有的眼神。
“皇上都知道了!”李春的聲音變了,變得充滿陽剛之氣。
延順帝冷著臉道:“你還是給朕說說這事吧!”
李春卻不理延順帝冷冷地道:“本還想多留你的命幾日,如今是留不得了!”
延順帝怒道:“大膽狂徒,竟對朕出言不遜!來人,將李春綁了!”
門外涌進(jìn)幾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要上前捉住李春。奈何李春功夫深,幾個侍衛(wèi)都不是李春的對手,十來個回來下來一一被李春打倒在地。
延順帝驚訝地看著李春,面露懼色。
蘇洛卻依舊云淡風(fēng)清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好似在看戲一般。
此時門外又涌進(jìn)一大撥官兵,將李春團(tuán)團(tuán)圍住。
蘇洛看了一下,里里外外至少也得有個七八十人,且這個人個個目光有神,定是宮內(nèi)一等一的高手。
延順帝的語氣很強(qiáng)硬:“李春,朕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否則休怪朕不念舊情!”
那李春想也深知自己今日插翅難飛,竟也無絲毫懼色,反而哈哈大笑道:“舊情?延順帝,我與你本就無舊情,我的賤命不值錢,大不了就是一死!”
延順帝氣得說不出話來。
蘇洛淡淡地道:“李公公,你若說出背后那人,本宮保你不死!”
李春看向蘇洛,道:“謝王妃好意,我堂堂七尺男兒,被你們捉住了便是個死,怎會委曲求瓦全!”
蘇洛行至李春跟前,將絲帕舉起的同時,淡淡地笑道:“本宮有十種方法讓你說實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是不信!”
蘇洛說這話的時候,絲帕從李春的眼前晃過。
李春看著蘇洛那嫩綠的絲帕,心叫:不好!
可終究是遲了。
李春的眼神開始有些迷離,艱難地問:“絲帕上是何毒?”
蘇洛輕輕地吐出三個字:“鬼神哭!”
鬼神哭,顧名思義,讓鬼神都無奈得想哭的毒藥。
當(dāng)然并不是說這毒藥有多蝕骨痛心,而是中了這毒的人會變成一只別人說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偶。哪怕是別人讓他挖出自己的心也毫不遲疑。這藥能讓一個人喪失理智,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搓任人魚肉的爛泥。
許多人也用這藥羞辱一些孤高自傲的人,更甚者用來讓至親自相殘殺,這是一種極其詭異的毒藥,可是好是壞,完全取決于用藥的人。
蘇洛當(dāng)然不會用它來殘害別人的至親,也不會用它來羞辱李春,她只是想讓李春說出些她想知道的事,可這些事比羞辱李春更讓他難以接受,所以他選擇死。
據(jù)說他是服毒死的,死士的身上口中都會帶有一種或者兩種讓自己瞬間斃命的毒藥,李春是死士,因此他也有這種藥。
蘇洛皺著眉頭查看李春的尸體,子替說過,尸體也會說話,而且往往比活著的時候說得多。
以前蘇洛不信,現(xiàn)在信了,因為她在李春的衣物上搜出了一塊金牌,那金牌只有手指那么大,一般人壓根不會在意,只有蘇洛會在意,因為這個牌子她太熟悉了。
蘇洛顫抖著手將金牌藏入袖中,心中萬千思緒排山倒海般涌來……
這金牌,可是她蘇氏秘制的信物啊……
突然,延順帝冷冷地道:“趙夙緹,他的事了了,如今該算算你的了!”延順帝聲音冰冷,可臉上卻染了些若有若無地笑意。
蘇洛抬起頭,方才看到李春的尸體已不知何時被人抬走,御書房也整理得一干二凈,連那些侍衛(wèi)也走得精光,房中只剩下蘇洛和延順帝二人,仿佛之前之事是一種錯覺。
蘇洛思忖:這延順帝的手法與司馬城如出一轍,果真是父子??!
蘇洛苦笑:“我的事?”
延順帝冷冷地道:“你那日為何去死谷,你都知道些什么,一個小小的兵部侍郎之女竟有這么多秘密,朕倒是低估了你?!鳖D了頓,延順帝認(rèn)真地看著她,慢慢地道:“又或許,你根本就不是趙夙緹,和李春那賊人一樣,披著張好看的人皮面具。”
他的眼神深深想蘇洛射來,讓驚魂未定的蘇洛心中一個冷戰(zhàn)。
蘇洛跪下道:“兒臣不知父皇說的什么!”
延順帝冷笑:“過會你就明白了!”說著高喊:“來人??!”
頓時有四個侍衛(wèi)及太監(jiān)進(jìn)入御書房。
延順帝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蘇洛,道:“將王妃腹中胎兒杖斃!”
幾個人異口同聲:“是!”
蘇洛這時臉上才現(xiàn)了驚慌之色,高聲喊道:“不!”
“慢著!”這個聲音是太后的。
原來太后聽聞御書房這邊鬧了事,匆匆趕過來,在外候著,本想等蘇洛出來后再見她,可剛才在門外聽到延順帝要將蘇洛腹中孩兒杖斃,便出聲阻止。
蘇洛看著太后,跪著喊了一聲:“太后!”
太后將蘇洛扶起,道:“別怕,有哀家在,任何人都動不了你腹中骨肉!”
蘇洛激動地點點頭。
太后對延順帝道:“皇帝,她腹中懷的可是你的孫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延順帝語氣有些不耐煩:“朕命國師夜觀星象,岳王妃腹中孩兒乃天颯孤星,如今適逢亂世,這孩子會壞了我司馬家的氣數(shù),留不得!”
蘇洛心中冷笑著直搖頭,延順帝竟然這么牽強(qiáng)附會地找個理由來殺她的孩子。
太后厲聲道:“胡鬧,這國師胡言亂語妖言惑眾,你竟聽信了去,國師這么不知輕重應(yīng)命人將其斬首示眾!”
延順帝冷聲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事關(guān)乎江山社稷,朕不得不謹(jǐn)慎而為!”
太后罵道:“你的圣賢之書都讀到哪去了,竟輕信術(shù)士之言,猜忌多疑,今日你若是想杖斃緹兒腹中的胎兒,便先將哀家杖斃了!”
延順帝不耐煩地道:“太后,這是朕的國事,莫不是太后要干涉朝政?”
太后罵道:“干涉朝政?若是哀家不干涉朝政,你哪里來的萬里江山,如今你羽翼已豐,便開始與哀家生分了。再說了,緹兒是哀家孫子的妃子,生兒育女本是哀家該管的后宮之事,這又如何扯到國事上來了,哀家辛苦大半生,竟是為你這不孝兒,哀家有愧先皇的隆恩??!”太后的聲音微微顫抖。
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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