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清晨徐子珊離開宮中,當(dāng)日早朝過后,司馬城便心血來潮要去探望趙夙緹,自從他封了趙夙緹為賢妃之后,已看過趙夙緹兩次,如今又登門拜訪,讓所有人都認(rèn)為他永安帝是個念舊的有情有義之人。
司馬城前腳入趙夙緹宮中坐定定,后腳那頭沈沉熙得了消息便跟著往昭陽殿中趕,無非是因為自從趙夙緹來了之后,再也沒有去看過她,且她也想會會這個趙夙緹,摔下山崖竟也能毫發(fā)無損地活著回來。
趙夙緹活著回來,豈不意味著自己已大難臨頭?她沈沉熙為了今日已經(jīng)營多日,不能就這么坐著等死。她哪里知道此趙夙緹非彼趙夙緹,當(dāng)然也不知道三年前蘇洛墜崖的真相。
今日的趙夙緹清麗異常,一件極地地大紅色宮裝將她本窈窕的身段襯得有些妖媚,兩個十四五歲的宮女?dāng)v扶著她在司馬城面前跪下,司馬城未等她俯首行禮便單手托了她起來:“愛妃勿須多禮,你我夫妻一場,日后這等虛禮就免了罷!”
趙夙緹輕笑:“謝皇上抬愛,一晃三年,臣妾還以為皇上新人不斷早已將臣妾忘卻,如今看來,是臣妾多心了,緹兒得夫如此,此生無憾!”
司馬城憐惜地牽著趙夙緹的小手往主座上坐,趙夙緹便吩咐下人上茶。
趙夙緹看著那貼身的宮女青絳出去吩咐,自己與司馬城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無非是些家常的瑣細(xì)之事,可有可無,可那茶水左等右等不見上來。趙夙緹急了,出門喚青絳:“為何茶水遲遲不見端上?”
青絳為難地叫道:“回賢妃娘娘的話,不知怎的,那奉茶水的宮女子珊不見了,奴婢尋了好一會才聽聞她已出了宮?!?p> 趙夙緹不快道:“不就不見了一個宮女,找人替上不就成了,你們好大的膽子,竟讓本宮與皇上在里屋等你們的茶水。”
那青絳趕忙跪下解釋:“娘娘,這宮中人手本就缺,一個蘿卜一個坑,多不得一人也少不得一人,平日里這殿中都是子珊去庫房領(lǐng)茶葉,且宮中的規(guī)矩,我們這殿中也只得她去了庫房才讓領(lǐng),今日她不在,不巧那好的茶葉也用盡了,方才著了兩個宮女去庫房皆空手而回。”
趙夙緹氣道:“庫房是誰掌事,難不成你報上本宮的名諱也領(lǐng)不得那幾根茶葉?”
青絳為難道:“那管事的公公說了,這是貴妃定下的規(guī)矩,即便是妃子也不能亂了規(guī)矩?!鼻嘟{委屈地又道:“聽旁的宮女說了,這宮中哪里有這些規(guī)矩,不過是貴妃看賢妃娘娘您初來乍到,性子溫和好欺負(fù)罷了?!?p> 趙夙緹呵斥住青絳:“青絳,休要無禮,貴妃娘娘也是你這等宵小能任意肺腑的……”
趙夙緹和青絳在門外說話,不自覺地就大聲了些,被里屋坐著的司馬城聽到,司馬城走出來問二人所為何事。
趙夙緹微笑道:“皇上勿須放在心上,不過是小事,那端茶的宮女不在,延誤了茶水,這下邊的宮人不利索,不懂著人頂上?!?p> 那青絳在旁邊憤憤地道:“可不是頂不上,明明是有人故意刁難不讓領(lǐng)茶葉,娘娘菩薩心性,別人就是看好了這點欺負(fù)娘娘?!?p> 趙夙緹一聽青絳沒大沒小地在司馬城面前抱怨,怒道:“青絳,不得無禮,你跟著本宮也有些年月了,竟這般不知輕重,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心里沒個數(shù)嗎?今日不罰你他日闖了禍?zhǔn)侣淙丝趯嵳f我管教不力!罰你掌嘴三十,自己去敬事房討賞罷!”
“慢著!”司馬城叫道。說著摟住趙夙緹的腰身,寵溺地道:“愛妃何必與個小小的宮女置氣,朕看這宮女心直口快,不如聽她說說,究竟是誰要欺負(fù)朕的愛妃!”司馬城口頭上這般寵溺地對趙夙緹說話,心底里卻冷笑,好個潑仆護(hù)主,這兩人一白臉黑臉倒是唱得歡,且看看你們要演的哪一出。
青絳一聽說被掌嘴,立馬在司馬城和趙夙緹面前跪下,啜泣著將事情的來由說了一遍。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邊說邊哭,聲淚俱下,可司馬城還是聽明白了,無非是說趙夙緹軟弱好欺,她作為個下人都看不上眼了,而那個罪魁禍?zhǔn)拙褪琴F妃,胡亂定的什么規(guī)矩。
司馬城聽她說完,拍案而起道:“竟有這等事,這宮中的規(guī)矩得改改了,還有,好好的一個宮女怎的就出宮了,此事可查清了?!彼抉R城詫異,一個宮女怎會平白無故地出宮?
青絳心中竊喜司馬城是站在賢妃這邊的,可沒想到司馬城會問起宮女出宮之事,含糊其辭道:“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聽其他宮人說的……”
她話未說完,就聽殿外傳話說是貴妃娘娘到。
待到沈沉熙入殿中,司馬城陰沉著一張臉問她:“貴妃,朕讓你執(zhí)掌后宮,可你看看這后宮讓你管得烏煙瘴氣,朕要喝杯茶水竟難于登天了?!?p> 沈沉熙知道司馬城生氣,當(dāng)即問道:“皇上息怒,臣妾不知所犯何罪惹圣怒,著實惶恐!”
司馬城冷聲道:“貴妃,怠慢朕,濫用私權(quán),你確該惶恐!”之后又命青絳將之前之事復(fù)述了一遍,惹來沈沉熙連連道歉。
道歉是道歉,可沈沉熙還是多看了趙夙緹兩眼,這時的趙夙緹自始至終都未說過一句話,只是在玩弄著自己袖口的滾邊。
柳婆婆告訴她,蘇洛有這個癖好,煩悶之時或者無聊之時會時不時摸摸自己袖口的梔子花滾邊,為了讓司馬城對自己不起疑心,趙夙緹將蘇洛的脾性都學(xué)了個七八分,普通人是看不出來的,沈沉熙也一直以為眼前的趙夙緹就是蘇洛本人。
她知道蘇洛有手段有心機(jī),因此斷定這是蘇洛演的一出好戲,便對司馬城道:“皇上,這規(guī)矩是定下的,也怪不得地下的人忠心耿耿,臣妾又怎會想到賢妃娘娘的宮女會出宮呢?且宮女出宮實務(wù)皆由方尚宮一人獨掌,若非有人刻意安排,好好的一個宮女怎會私自出宮?”她斷定這宮女出宮必定與眼前的趙夙緹有關(guān)。
司馬城聽她這么說,也來了興致,笑道:“貴妃說得有幾分道理,平日里宮女出宮是大事,都要經(jīng)過方尚宮的首肯,著人將方尚宮叫來問一問罷!”司馬城并不介意坐山觀虎斗。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方尚宮便匆匆而至。
司馬城看著年約四十的方尚宮,冷冷地問:“方尚宮在宮中執(zhí)事多久了?”
方尚宮畢恭畢敬地答:“回皇上,臣自十六歲便入邯京皇宮當(dāng)宮女,如今已三十五年有余?!?p> 司馬城喝了杯水,看著方尚宮,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方尚宮是宮中的老人了,宮中的事也當(dāng)看得剔透,怎的這點淺顯的規(guī)矩都不懂,隨意放了個宮女出宮,卻不給賢妃宮中補(bǔ)缺,難不成,方尚宮這尚宮之位是坐膩了?”
司馬城這話很重了,嚇得方尚宮雙膝跪下,顫抖著聲音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惶恐,臣放徐子珊出宮可是得了您的口諭,請皇上明察!”
司馬城面色陰沉,周身彌漫著一股殺氣,一字一句地道:“朕的口諭?”
所有的宮女太監(jiān)貴、賢二妃都被司馬城的陰冷之氣嚇得微顫,方尚宮顫抖著聲音,頭磕在地面:“確是總管那處傳來的皇上口諭?!?p> 司馬城挑眉:“竟又扯上李宗祿了?”李宗祿是皇宮掌管太監(jiān)及皇宮內(nèi)務(wù)的總管。
方尚宮和幾個宮女太監(jiān)頻頻跪下磕頭:“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司馬城冷笑:“假傳圣意,朕倒要看看誰有這個膽量,這些人,平日里私相授受,背地里干的那些齷齪事朕心知肚明,本想著睜只眼閉只眼讓他們自個省悟,不想竟將這等腌臜事做到朕的深宮后院來了?!?p> 此時所有的人包括司馬城都認(rèn)為徐子珊出宮之事要么是徐子珊的家人攢了銀錢讓人疏通送人出宮,要么是哪個倒霉的官宦看上了徐子珊的人,想收做偏房因此保她出宮,因一個宮女無人關(guān)注,便想趁機(jī)作亂將人弄出宮去,不想今日竟東床事發(fā),若不是今日皇上在此,趙夙緹想借此發(fā)難,誰會在乎一個小小宮女的去留?沒有人將此事與蘇洛想到一處。
司馬城拍案而起,怒道:“傳刑部侍郎到御書房,朕要徹查此事!”那隨身跟來的太監(jiān)應(yīng)了聲便匆匆往外趕,司馬城也匆匆離去。
這事既然司馬城已交給刑部處理,那么就與后宮無關(guān)了,方尚宮行禮離去,昭陽殿中就剩下沈沉熙和趙夙緹。
趙夙緹聽聞沈沉熙三年前曾為柳婆婆賣過消息,不過婆婆說此人心思極深,與她不過是相互利用,她一旦攀上司馬城這根高枝之后,便與柳婆婆劃清了界限,不為婆婆所用。柳婆婆曾叮囑過她,再見這個人要保持距離,若是對方有意刁難便除之。如今看來沈沉熙是敵非友。
在趙夙緹在打量沈沉熙的同時,沈沉熙也在打量趙夙緹,因為她發(fā)現(xiàn)面前的蘇洛有些不一樣,雖然神態(tài)樣貌沒有什么不妥,可好像總少了些東西,比如骨子里的那股氣度??伤⑽赐钐幭?,認(rèn)為那三年的不堪生活讓蘇洛煞了銳氣。
沈沉熙冷笑:“想不到賢妃能從這么高的懸崖下死里逃生,也算是三生有幸,可千不該萬不該,賢妃死了一次又要往這深宮的漩渦中跳,好不珍惜上天給的生還機(jī)會?!?p> 沈沉熙這話說得極其顯白,已明晃晃地和趙夙緹杠上了,可除此之外,沈沉熙別無他法,她們可是仇人相見,場面話自然不必說了。
這邊趙夙緹對沈沉熙明晃晃地挑明對立有些駭人,可她也是有備而來,怎會怕了沈沉熙,隨即冷笑一聲:“鹿死誰手還未為可知,貴妃娘娘嚴(yán)重了。我這昭陽殿連茶水都奉不上,招待不了貴妃娘娘千金之軀,青絳,送客!”
沈沉熙冷冷地看了她一言,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這天夜里,當(dāng)夙夜地宮聲陣陣響起的時候,兩個女子各懷心事,睡不成眠,她們不知道,自己白日里的一舉一動都如數(shù)進(jìn)了司馬城收到的密報之中。
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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