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骨碗藏寶圖

　　丁子桓的靈堂設(shè)在沈小姐給他的一間宅子中，靈堂里掛滿了白幡，中間是黑色的棺木和大大的奠字，一眼看來，幾乎是一個只有黑白兩色的世界。中間丁子桓的妻子披麻戴孝，跪在棺槨前，一動不動如同雕像一般。而旁邊，沈小姐和陸越銘，任風(fēng)，于鳳娘，齊巍，譚學(xué)禮幾個也是一身白衣，坐在旁邊一言不發(fā)。

　　這時突然聽見門被人敲了幾下，吱呀一生被推開，來人正是色目人高廉。他先上棺槨前，上了兩柱香，然后轉(zhuǎn)身走到沈小姐面前，道：“還是出去說一下吧?！?p>　　沈小姐點點頭，起身走到丁子桓妻子面前囑咐了兩句，然后揮手讓眾人跟她一起出門。在外面，幾個一身白衣的人聚在一起，看起來有些詭異。

　　高廉首先發(fā)話：“馮老兄已經(jīng)查清楚了，那尹德早知道是他女兒勾引子桓的，是他女兒要去約子桓，然后他的那個鄭習(xí)之通風(fēng)報信，然后出主意，先由他去，等到時候在倒打一耙。”

　　沈小姐咬牙道：“尹掌柜，看來別怪我不留情了?！?p>　　高廉嘆道：“這人畢竟在此經(jīng)營許久，勢力不簡單，這次在公堂上，那百姓的情形，齊兄弟和陸兄弟都看到了。雖說百姓喜歡相信為富不仁的事，但如此的聲勢，百姓中怎可能沒有這尹掌柜還有他同伙的影子呢？”沈小姐嘆了一口氣，點頭稱是。

　　任風(fēng)忍不住道：“小姐，你是姓沈的，這家還是你當，還用管那么多？直接讓他滾蛋不就罷了，別人怎么說，這沈家的事他管的著么。”

　　沈小姐長嘆一聲道：“這樣倒是可以，只是咱沈家的產(chǎn)業(yè)保證撐不過一個月。產(chǎn)業(yè)一倒，就該他們來分尸，照樣過好日子?！?p>　　任風(fēng)驚道：“他們怎么這么大的本事?！?p>　　沈小姐伸出手，掐指道：“他們別的本事沒有，拿咱沈家的錢去送人是一個頂倆，已經(jīng)不知道送出多少銀子了，要動他，等于跟以前喂飽了的那些黑白兩道徹底斷交。那些人哪個該送多少，哪個有什么后門，就他們清楚。而且要動就得動徹底，以前和他有關(guān)系的都不能留。這真就好像治病，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但是咱沈家已經(jīng)經(jīng)不住這么一抽了?！?p>　　陸越銘對于廟堂官場上還可以靠史學(xué)知識紙上談兵兩句，但是對于這商家的內(nèi)斗那是一起熬不通。對于沈小姐這個局勢描述，只能懂個大概，只是心想自己總是一言不發(fā)也不好，于是插嘴道：“那有什么辦法沒有？”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是廢話。

　　回答他的是高廉：“有，只要給咱們七百兩白銀，挺過開始的三個月，一切好說?！?p>　　陸越銘道：“那可否寫信給沈老爺，讓他再撥些救場銀？”

　　沈小姐苦笑道：“來這里時我已經(jīng)帶了一車救場銀，只是都花在讓小妹我活著過來的地方了。我再要能拉下臉？再說我家里那頭不會說什么？”陸越銘趕緊想說話，結(jié)果又被打斷：“你別說把我給的錢拿出來，那是你應(yīng)得的，我只嫌給的太少了。再說就是把你們十六個人的都拿出來也沒用，除了給我一個言而無信的事實”

　　陸越銘想了一下，道：“要是坐實他的那些罪名呢？把他撈的那些錢硬是給拿出來……”

　　沈小姐道：“拿不出多少來，他們已經(jīng)轉(zhuǎn)移給好多地方了，就算是全拿出來也沒有用，他們撈錢的本事遠沒他們賠錢的本事大?！?p>　　陸越銘這下徹底沒話說了。

　　這時那高廉道：“這個先不提，那尹德無才，全是他那個軍事鄭習(xí)之出謀劃策，這件事，會不會是那鄭習(xí)之平時沒少慫恿尹德的女兒，討好主子的大小姐，這個給丁兄弟的套，就是他出主意下的。然后又到尹德那里去，整出這誣告的戲，既打壓了小姐的氣勢，與我們示威，又除掉了他女兒的念想？”

　　陸越銘聽了這話差點沒暈過去，心想我和沈小姐費那么大的力氣請你這謀士，看來是白費力了吧。但他還是忍住脾氣，正色道：“高先生恕我冒犯了，這個實在是讓人無法信服，尹翠蓮畢竟一個女……畢竟她說了不算，討好她一下也就罷了，用得著這么討好？還居然把主子的寶貝女兒那出去當餌，反正我這人愚鈍，但也不會做出這種事。”

　　高廉哈哈一笑，道：“你是不信，那尹德呢？”

　　陸越銘立刻明白了幾分，道：“但是那尹德至少也是四十多的人了，再笨，也有一些閱歷吧?！?p>　　高廉道：“涉及兒女的事，往往會沖昏人的頭。你小時候沒少聽這種話吧，‘誰教你如此這般’或者‘都是某某教的你這般如此’。”

　　陸越銘立刻一拍腿，大笑道：“好計，真是個好反間計。”

　　幾人又商量了一會兒，又回到靈堂坐著。他們也不敢讓丁子桓的妻子單獨待太長時間，自從聽到噩耗，她已經(jīng)哭暈了不知多少次，如今精神也已經(jīng)很恍惚了。

　　過了一會兒，門外又有人敲門，又一次推開，這次是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女，幾人一看是氣不打一處來。那人正是尹德的女兒尹翠蓮。

　　齊巍和任風(fēng)一拍桌子，起身上前，指著尹翠蓮大罵：“你這賤人今天還有臉來么？”

　　尹翠蓮哽咽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今天我只是想給丁大哥賠個不是，我是瞞著我爹來的，就磕一個頭就走?！?p>　　這時任風(fēng)感覺自己被人推開，正是他妻子于鳳娘，她上前也不說話，一個耳光把尹翠蓮打得暈倒在地。尹翠蓮掙扎了一會兒，站起來道：“打吧，我就是死也要先磕個頭?！?p>　　這時也不知道陸越銘什么時候走了過來，上前一只手就掐住尹翠蓮的脖子，臉上咬牙切齒的。他手一提把尹翠蓮提起來就往門外走，其他人趕緊給他拉住，讓他放手，以他的功力，說不好就得出人命，這樣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倒在地上的尹翠蓮干咳了一會兒，也不說話，只是在那里哭，陸越銘又想上前卻被攔著。哪想就在這時，一個東西猛地砸了過來，只是一下子砸偏了，摔在門框上。

　　接下啦，只見丁子桓的妻子瘋了一般，撲上去就和尹翠蓮撕打起來，嘴里發(fā)出的叫聲慘的不像是人發(fā)出來的一般。眾人想拉開，但不知什么時候沈小姐已經(jīng)走了過來，止住眾人道：“算了，出不了什么事?！?p>　　果然，丁妻根本不會武功，即使如此發(fā)狂，但也只是又撕又撓，根本造不成什么大傷，最終尹翠蓮一臉狼狽的掙脫開，跑出了靈堂。這丁妻不要命的架勢，看來比那幾個武功高手動怒還讓人害怕。

　　丁妻跪在地上呆了半晌，用一種失魂落魄的語氣，指著地上剛才用來砸尹翠蓮的包袱，道：“陸大哥，實在對不住，那是你的東西?！?p>　　確實那是陸越銘的包袱，剛才順手放在靈堂里的，陸越銘趕忙手一擺道：“這算什么，沒事，沒事。”

　　這時一旁的沈小姐上前安慰，丁妻則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陸越銘只有上前把已經(jīng)散開的包袱收拾好。哪想這一收拾，他卻有了發(fā)現(xiàn)，包袱里不知什么時候有了一塊碎紙片，雖然他包袱里的東西很亂很雜，但他肯定這東西以前沒有。

　　仔細一查看，原來剛才那一摔，包袱里面那個從蒙古人身上找來的頭骨碗給摔碎了，紙片正是從碗上的底座里掉出來的，而且里面還有很多，有的畫著圖案，有的則是寫著些不認識的文字。

　　高廉也湊到旁邊，拿起一張紙片看著道：“這是蒙古新文，也叫八思巴文?！?p>　　陸越銘問道：“要不要仔細研究一下？”

　　高廉道：“要。”

　　一個時辰后，在丁子桓的臥房。這一堆紙片已經(jīng)變成了六張圖紙和一張小紙條，分攤在桌子上。高廉指著那紙條，道：“這個大概說的是，元朝將亡，右丞相脫脫帖木兒預(yù)料社稷不保，暗中斂得巨款，分藏在三十三個地方。這六張圖，畫的是其中的三個地方?！?p>　　沈小姐上前，拿起兩張圖，道：“這個地方，是渤海跟黃海交界處的一個島上，跟咱們現(xiàn)在最近，要是去，不多天就可以回來?！?p>　　齊巍忙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說，要去找去？”

　　沈小姐長嘆一聲道：“沒錢的話，一來子桓兄弟的仇很難報，二來我沈家在此的產(chǎn)業(yè)就得棄掉，三來我就得回沈家，和我爹……還有娘一家團聚，幾位哥哥何去何從，我一時也想不好怎么幫忙了?！?p>　　這一說眾人不由得一愣，以前看沈小姐總是一副面帶微笑，胸有成竹的樣子，哪怕是面對目前這困境，也只是略微的憂郁而已。如今是第一次用這樣無奈的口氣說話，看來這局勢居然已經(jīng)惡化到如此地步。

　　沈小姐環(huán)視一下周圍的人，道：“既然都沒異議，那好，麻煩通告眾兄弟，明日午時，后山教武場，有事相商。”

　　幾人就如同觸電一般站好，施禮道：“在下明白?！?p>　　沈小姐點點頭，帶眾人轉(zhuǎn)身走出臥房，直到靈堂前，對著棺木深施一禮，道：“子桓兄弟，這一行也是為你報仇平冤，在天有靈，請庇佑我們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