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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紀(jì)歷史學(xué)

第十六章 黑狗裘德爾斯(1)

十七紀(jì)歷史學(xué) 梅雨季 3921 2013-12-18 21:38:21

  以后的旅途異常安靜。只有一成不變的風(fēng)景——綿延大片望不到邊際的森林和陰沉晦澀的天空。偶爾會聽見森林中動物的叫聲,狼或者其他。但傭兵和法師學(xué)徒們無從理會。他們沿著肯特人的小道在卡西亞黑森林中謹(jǐn)慎的行走,不久前與裘德爾斯的遭遇人們還記憶猶新。不得不說,若沒有兩個法師學(xué)徒,風(fēng)狼傭兵團(tuán)絕不會贏得如此輕松。

  這是回歸紀(jì)五百九十四年。教會即使沒有失去顯赫的外衣,卻也開始謹(jǐn)慎的學(xué)會小心。五十年戰(zhàn)爭毀掉的東西太多。如鈕凡克那般輝煌的王城如今荒草叢生,而神權(quán)騎士和紅衣祭司的白骨則不可計數(shù)。諾姆得雅山上十個主教里找不出一個四十歲的長者,而那些稚氣未脫的牧師則充斥了每一處教堂。在過去,這些孩子頂多是個修士,但此刻卻披上灰色的牧師長袍。而穿天鵝絨滾金邊的大主祭,一個教區(qū)里找不出三個。就在幾十年前,僅僅一個偏僻的公國,也能找出一打六階或七階的“牧羊人”。

  法師公會在幸災(zāi)樂禍。為什么不呢?他們在過去十年里擁有了六位大法師,其中一位在兩年前成功進(jìn)階,成為第六或第七位魔導(dǎo)師。而有消息傳說,在寒冷的北地,西薩迪斯大陸上,安塔爾大法師有望獲得女神賽普西雅的指引,成為荒野上第一位魔導(dǎo)。

  更不用說他的撒馬爾。

  “也許還需要一天或者兩天,就能離開森林。”希拉的手指劃過羊皮卷地圖,他低頭輕聲咕噥:“是的,或許第三天,我們可以坐在溫暖的壁爐前,喝著霧山溪谷地出產(chǎn)的矮人烈酒,美滋滋地享用瑪?shù)贍桋r魚和烤鹿肉?!?p>  “是的是的?!迸赃叺挠问幷卟蛔↑c頭,“還有豐盛的錢包,沒有法師!”他強(qiáng)調(diào)最后一點,“只有胖得連路都走不了的商人老爺和他可憐的奴隸!”瑟吉歐人為想象愉快地笑起來,甚至哼起了一首已經(jīng)過時的老歌。

  森林靜謐。兩個人中間只剩下庫有些走調(diào)的歌聲。

  “風(fēng)狼還能夠完成的使命嗎?庫?”沉默半晌,巡游者緩緩開口。他若有所思地?fù)崦邱R的脖頸,“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不妙?!?p>  “我不討論這個問題。”游蕩者笑了笑,或者他的笑容從未有一刻消失?!奥犞?,希拉。我們的問題不過是沒有溫暖的床和美味的食物,對我來說或者得加上一個滿滿的錢包?!睅鞛t灑地聳聳肩,“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我們有什么問題?!?p>  “也許你是對的。”希拉瞥了一眼同伴,他正點著頭以示巡游者的看法正確?!拔抑皇窍氲锰喽??!?p>  朔風(fēng)呼嘯著尖利的哨子從森林上空滾過,陰郁的云層越積越厚。傭兵們和法師裹緊斗篷,心懷僥幸的祈禱將要來臨的暴風(fēng)雨只是假象而已。但很遺憾的是,眾人的希望落了空,二十卡爾過后,仿佛血色山谷出產(chǎn)的最上品十安卡克鉆石般大小的雨點潑瓢而下。

  “阿里,阿里……!咳咳!該死!”庫嗆了兩口雨水,惱恨地抬頭看了看墨色深沉的天空。“我們得停下!雨會越下越大!”

  “你說什么?”阿里大聲喊叫,但他卻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暴風(fēng)雨中比貓叫聲好比了多少。“該死……”他喃喃自語,同時幾步走到庫的身邊,荷爾人抓住游蕩者的手臂怒吼:“我聽不見!”

  “該死的荷爾人!我們得停下來!現(xiàn)在,立刻,馬上!”庫指著隊伍中的三名施法者,“他們就像被凍僵的馬迪亞山羊!”

  “我們停不下來!必須走!”阿里在雨中奮力驅(qū)趕著角馬,順便拉扯上渾身濕透的施法者,他凍得臉色發(fā)青,“沒發(fā)現(xiàn)嗎?這是吉瑪!”

  “阿里!我們必須加快速度!”希拉語速極快,他甚至顧不上抹一把臉上的水珠,“吉瑪!吉瑪快來了!”

  格德穆爾荒原甚至大陸上最可怕的天氣之一??裨甑谋╋L(fēng)雨夾雜著巨大的冰雹,水桶粗的閃電能夠在瞬間撕裂最堅硬的花崗巖。荷爾人敬畏的將之稱為“吉瑪”——意思是雷神之錘。

  “走!快走!”尤里克鐵青著臉,他不管不顧的將三個施法者按在馬鞍上,完全不顧后者(主要是安娜)微弱的抗議,這個荷爾人緊緊的攥著三條韁繩,頭也不回的警告:“聽著,你們必須抓牢,一旦掉下去,”他的聲音在一瞬間僵硬起來,“沒人會停下來救你!”

  耳邊只有暴風(fēng)尖利的嘯聲,人們一聲不吭的在冰冷的雨水中掙扎。角馬不安的打著響鼻,馬蹄刨著地面,但仍舊馴服的按照主人的心意前進(jìn)。尤里克俯身在他的坐騎邊低語,那畜生便安靜下來,埋著頭只管前進(jìn)。

  撒馬爾徽章的佩戴者和學(xué)徒長對視一眼。他們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熟悉的神情。法師們總有著不可救藥的旺盛好奇心和求知欲,不僅限于咒語和法術(shù)卷軸,大陸上所有人都知道每個合格的法師同時也是專精某個或幾個領(lǐng)域的學(xué)者。就算是傳說中邪惡的巫妖,也一直對知識保持著敬畏的態(tài)度。

  “希拉!還有多久!”阿里大吼,“我們快沒時間了!”

  “馬上!我能看見燈光了!”巡游者欣喜若狂,即使那橘黃的光點在暴風(fēng)雨中看起來微弱不定,但希拉也能肯定那是溫暖的燈光而不是身處絕境時的幻覺。

  “?。 迸翈熋腿话l(fā)出一聲尖叫,就在剛才,一道閃電直直的沖下來,瞬間將一棵大樹劈成兩半,而他們之前才從樹下走過。

  “父神!這太可怕了!”

  法師學(xué)徒揉著鼻梁,事實上夏仲覺得這位愛德麗菲斯的牧師已經(jīng)快顛覆了以往他對于牧師的認(rèn)知:沉默,堅忍,仁慈和熱情。但顯然眼前這位女牧師并不。在法師學(xué)徒的認(rèn)知中,安娜·卡列特?fù)碛幸磺信缘娜毕輩s沒有得到哪怕絲毫牧師的優(yōu)點(當(dāng)然,法師學(xué)徒的看法稍微有些偏激)。

  “沉默!”撒馬爾手指微動,夏仲滿意的看到除了風(fēng)暴的肆虐聲,他終于不用再忍受女人的尖叫。女牧師驚怒的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再發(fā)出哪怕一個音節(jié)。暴風(fēng)雨掀開她的兜帽,女孩盯著法師學(xué)徒咬牙切齒,但不得不屈從于風(fēng)暴的威力。她重新扣上帽子,臉色難看。

  黑沉的森林中突然冒出幾出火光。閃電引燃了樹木,但火焰未及燃燒便在大雨的澆灌下熄滅。傭兵和法師學(xué)徒艱難的在雨水中跋涉,身后轟隆的滾雷一聲比一聲響亮,預(yù)示著吉瑪將要來臨的時刻。

  黑沉沉的天空中閃電扭曲著肆虐飛舞,那霹靂照亮了半個天空,起初只是零星,但很快,雷神之錘的威力遍及了整個荒野,萬物在這神威下瑟瑟發(fā)抖,成為天地間唯一的存在。

  “快!”阿里的眼睛忽然亮起來,他連連抽打角馬,毫不顧惜地朝前面未知的所在奔去。身后的傭兵們不知道為什么也歡呼起來,他們丟掉從容和冷靜,急切地跟隨著荷爾人消失在一團(tuán)黑暗中。

  “父神保佑?!焙蔂枒?zhàn)士將韁繩交還給三位施法者,他如花崗巖般堅硬的面龐上露出一絲笑意,“看看吧,”巨人戰(zhàn)士指著一條忽然出現(xiàn)在腳下的小路,“馬格爾峽谷。傳說中的逃亡者走廊?!?p>  夏仲死死的盯著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峽谷,他非??隙ň驮诎肟栔斑@里還是一片荒蕪,但那自腳下延伸出去的石板卻告訴他一切都是真實。法師學(xué)徒沉默不語,任由角馬掌釘?shù)鸟R蹄踏上黑色的石板,發(fā)出清脆的叩響。

  風(fēng)暴似乎無法影響這里的一絲一毫。學(xué)徒長不由回頭去看,身后的天空翻滾著烏黑的云層,暴虐的閃電撕扯著天幕,地面不時騰起火光,但沒過不久就在暴雨的沖刷下熄滅。亞卡拉轉(zhuǎn)過頭,安靜得異樣的峽谷入口展露在他面前。

  “這是怎么辦到的?”法師學(xué)徒長喃喃自語。年輕人閉上眼睛,他的手指開始不自覺的抽搐,最后結(jié)成一個奇怪的手印。

  “傳說這里是父神的休憩之所?!卑⒗镙p輕拍拍角馬的脖頸,放開韁繩讓它自由行走。荷爾男人感嘆道:“沒有人知道怎么做到的,但這里成為了旅人的避難之所?!?p>  巨大的山崖延伸出來,遮覆了黑色的石徑。峽谷中蜿蜒的道路通往不知名去處。傭兵和法師學(xué)徒沉默的行走,留下一路水跡,他們偶爾會抬頭看頭頂線似的天空,但視野中只有黑暗的影子飄蕩。

  “這感覺真奇特。”亞卡拉低聲說,聲音中忍不住贊嘆,“仿佛恒定了一個費米揚的庇佑。”他下意識的摩挲著手指,“真想知道為什么……”

  “別犯傻。亞卡拉?!毕闹佥p聲說,“這是神的領(lǐng)域,凡人只能俯首帖耳?!彼]上眼睛,聆聽馬蹄敲擊石板的脆響,這聲音撞擊在山谷里,回聲幽幽的傳來。法師學(xué)徒的話語低得近乎呢喃:“我從未說他不存在?!?p>  漸漸可以看見溫暖的光點。它們似乎是漂浮在半空中,但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和石徑同色的黑色房屋融進(jìn)了暗沉的夜色中,那些燈光隱隱約約勾勒出模糊的大概,但還是不足以將它們的輪廓顯現(xiàn)出來。

  寂靜無言。只有一路燈光灑下橘黃的暖色伴著著旅行者前進(jìn)。偶爾有角馬的響鼻打破平靜,但很快歸于寂寥。

  “我們這是去哪?”一片靜默中牧師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她不安的環(huán)視那些黑色的房屋,“這兒太奇怪了,就好像呆在墓地里,”女孩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zhàn),開始為自己的話后悔,她勉強(qiáng)笑了笑,“當(dāng)然這兒不可能是……”

  “回歸紀(jì)二百三十二年,洛雅德爾公國與西格瑪人的第一次戰(zhàn)爭,”法師學(xué)徒的嘴角勾起一抹奇異的微笑,他的眼睛深處閃爍著幽幽的光芒,“西格瑪人戰(zhàn)敗,退入馬格爾峽谷。結(jié)果,當(dāng)時與洛雅德爾結(jié)盟的荷爾人埋伏在峽谷出口?!彼l(fā)出低低的笑聲,“三萬人,一個也沒有逃出去?!?p>  兩個荷爾人沉默不語。而其他的傭兵則心驚膽戰(zhàn)的繼續(xù)聽著撒馬爾的講述:“整個峽谷里堆積著西格瑪人的尸體,他們赤身裸體,鎧甲和衣物都被剝光。然后,尾隨而至的洛雅德爾人,”夏仲的指尖突然竄起一簇火苗,“放了一把火?!?p>  “接著,意為白色峽谷的馬格爾,徹底變黑了?!?p>  傭兵們想象著黑色的煙霧遮天蔽日,腥臭的氣息讓人不得不屏住呼吸,扭曲的靈魂在火焰中嚎叫,尸體淌出油脂,成為最好的燃料。

  黑色的峽谷中只有馬蹄聲回蕩,現(xiàn)在連角馬好像都盡力放輕了腳步,仿佛漂浮在半空中的火光看起來仿若地獄冥火。

  “奧瑪斯,你是位賢者,”阿里聲音低沉,他沉沉的看著法師學(xué)徒,這個荷爾人臉色陰晴不定,“不過那場大戰(zhàn)已過去數(shù)百年?!?p>  “奧瑪斯不關(guān)心那些?!狈◣煂W(xué)徒似乎在微笑,他拉起兜帽,將表情全部遮覆在黑色的布料下,“只是我個人對過去,有點興趣。”

  阿里幾乎要痛恨起眼前這個蒼白的年輕人。但他很快冷靜下來。荷爾戰(zhàn)士看到法師學(xué)徒嘴角漫不經(jīng)心的微笑,一點一點變得更加深刻。阿里笑了笑,男人滿布風(fēng)霜的臉上笑意一瞬而現(xiàn)。“奧瑪斯是令人贊嘆的學(xué)者?!彼隈R上彎了彎腰,“對荷爾人來說,智慧比力量更值得尊敬?!?p>  荷爾人看似悠閑的握著韁繩,但他緊繃的下巴泄露了某些東西,至少,在這個問題上,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樣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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