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詞話本子
如果可以，于蕙嵐真想扶額，少年都是這么難搞定的嗎？為了一件事拗氣，拗上好幾日，還要等她這個做錯事的人察覺到他在生氣，然后再循循善誘的問出來？
“哥哥，你不告訴我，我做錯了什么事，我又怎么能知錯能改呢？你這么心氣郁結(jié)，也不好不是嗎？”
于常謙倒是沒察覺到妹妹哄小孩子的語氣，他確實是氣，但氣的不只是妹妹，還有他自己。
再者這些話也有些難以啟口，因而幾次他想斥責(zé)妹妹。但又想這一切源頭都是自己的錯處，又覺得自己毫無立場去責(zé)怪。總而言之他就這么一直處在想要訓(xùn)斥人，但訓(xùn)斥不出來的糾結(jié)心思中，頭疼的厲害。
站在旁邊兒的于蕙嵐只看到哥哥的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眉頭越鎖越緊，也不免有些擔(dān)心，莫不是有天大事？
“你是不是看了淫詞話本？”于常謙一問出來，黑瘦的臉上格外的不自在，低下頭去，認(rèn)真的攪著湯罐子，不敢再看于蕙嵐一眼。
淫詞話本？于蕙嵐愣了下，沒明白哥哥說的是什么意思。但瞥見哥哥紅得要滴出血來的耳尖，立馬就反應(yīng)了過來。
哥哥這個意思是，她看了什么春宮戲？怎么可能，這春宮房事前世她是知道的不少，可今生是半點兒沒碰。再者了，春宮戲可不便宜，粗制濫造的都要好幾兩銀子。她通身上下還摸不出十文錢，去哪里看？
“哥哥，我怎么會看那些東西，每天忙都忙不過來，要去哪里看？”于蕙嵐當(dāng)下就反駁道。
于常謙低著頭猛的抬起來，臉頰上還掛著紅暈，但是眼睛滿是怒意。
“你為何不認(rèn)，你屋子里分明就有有一本，還有翻看的痕跡！”天知道他那次進(jìn)妹妹的屋子去抱被褥到外面曬，看到那本冊子有多震驚和憤怒。恨不得要暴打一頓妹妹才是。
但見那冊子封面甚為眼熟，想起那日在鎮(zhèn)上書局，石堅買的那十多本書冊。他更是自責(zé)得恨不得捶上自己兩拳。
妹妹甚少進(jìn)城，唯一的一回也是那次跟著去鎮(zhèn)上賣荷包。她恨不得一文錢掰做兩文錢用，怎么會花錢買這話本子。再把石堅買書的事聯(lián)系起來，一切就清晰明了，這本書定然是石堅給她的。
都是他同石堅去鎮(zhèn)上買書，這才出了這檔子事。石堅這小子居然趁他不當(dāng)心時候，給了妹妹一本，把他蒙在鼓里。若是妹妹被這書冊教壞了，可如何是好。
石堅齜牙咧嘴的讓茍伯揉著他身上的淤青，表示這段時間謙子跟吃了火藥一樣，沖著他暴躁不說，還蔫壞蔫壞的在他身上不知道使了多少絆子，真是新傷添舊傷，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惹著他了，問了，也不說，真是！
莫不是跟他先前在臨京做的事兒一般，一時沖動，就想打人？還好自己耐打，若是跟齊侯府的那小子一樣，一腳下去就斷了條腿。那謙子連跑路都跑不了嘍，只能吃牢飯了。也不知道，齊侯府那小子怎么樣了，弱成那樣還往他腳下撞，活該！
“你怎知我房里有一本！再者，你看過那本子里寫的是什么？就斷章取義的說是那淫詞話本。你可曾見過書局里把那淫詞話本擺在門口賣的？哥哥，你見識好武斷?！庇谵共粯芬饬耍绺缭趺茨苓@么想她呢，污蔑她看那些書冊。
難道不是？他讀書雖說不多，但是有哪位智者會字“娉婷”？所作文章喚作《娉婷傳》？
“那分明就是歪書！”于常謙臉紅脖子粗，妹妹做錯了事，非但不承認(rèn)居然還狡辯。
沒錯，這樣描寫情情愛愛的話本子，確實是歪書。但離春宮房事還差得老遠(yuǎn)了吧？
“確實是歪書，但不是淫詞浪本。若是不信，哥哥可以回去看看。我所言是否非虛。”這么大頂帽子扣下來，她才不愿意呢。
于常謙被妹妹義正言辭的眼神兒瞅的有些遲疑。難道，真不是？他當(dāng)時只是看了一眼封面，再想一想那書名，就斷定是那些見不得人的穢語。
“便是歪書，你也不該看。我房里不是有《禮記》嗎，你下回要看書就去看那本?！庇诔Ｖt決定回去看一看那本《娉婷傳》，若是不是淫詞話本自然是最好了。
誰有空去那些滿是大道理的東西，她又不去考功名，又不需要與人辯理。于蕙嵐哼唧一聲，沒有應(yīng)下來。
得知妹妹看得或許不是先前想的那些書冊，一直以來壓在他身上的巨山一下子就沒了。于常謙心情好了許多，也有心思同妹妹多說說話，教一教她道理。
“女子要知書達(dá)理，對看看《禮記》，修養(yǎng)身心，不易往歪路上走……”
眼看著哥哥要來個長篇累牘教導(dǎo)，于蕙嵐干凈打斷她他的話。
“哥哥，巳時都過了。也沒什么客人了，我們收攤吧？等阿娘和五姨回來了，就一起回去?！?p> 盡管被打斷了有些不樂意，但是妹妹說的也是實情，兩人說話這么久的功夫，連一個過來買魚湯的人都沒有。于常謙點點頭，把勺子拿出來，準(zhǔn)備去提那裝滿了碗碟的籃子。
“小美人兒，大爺不是客人吶。來，快給大爺舀上幾碗，老遠(yuǎn)就問到香味兒了?！辨倚Φ穆曇敉蝗幻傲顺鰜怼?p> 不等于蕙嵐抬頭，于常謙快步走了過來，將妹妹擋在身后，警惕的看著面前的來人。
“已經(jīng)賣完了，想要買，請明日趕早。”
于蕙嵐抬頭看過去，暗道一聲：晦氣。她這是什么運氣，進(jìn)三回鎮(zhèn)上，兩回遇到了這些地賴子，偏生這個時候，阿娘和五姨還不在。
“嘿，大爺我想吃，你居然說沒有？”領(lǐng)頭的那個頭上不知道抹了多少頭油，薄薄的一層發(fā)絲緊緊的貼在頭皮上，感覺頭特別大，眼角斜睨著人，唾了一口，罵道。
跟在他身后兩個小弟，聞言立馬就湊了上來。一個抬腳就去踹那湯罐子。奈何湯罐子沉而穩(wěn)，他一腳不僅沒有把湯罐子踹倒，還踹疼了腳，抱著腳摔在地上哇哇交換。
另一個越過湯罐子推了于常謙一把，因為要護(hù)著身后的妹妹，于常謙冷著臉站在原地沒動。一把沒推動，這人覺得落了面子，兇著臉的動起手打人來。
于常謙剛過十歲就跟著柳春花下地，別的沒有，力氣倒是有一把。見那人打過來，想也不想一拳頭轟過去，打在那人的左眼上。
這第二個又不幸負(fù)傷，捂著臉，唉唉的叫喚。
兩個小弟都沒討到便宜，那油頭老大不高興了。連個娃娃都對付不了，沒用的東西。
“敢打我的人，也不在這十里八街打聽打聽，我油三是什么人物。都給我上，讓小子長長記性！”
于蕙嵐躲在哥哥的身后看得分明，原本這個油頭老大身邊只帶了兩個人。不足為懼，拖一拖等阿娘她們會回來，晾他們也不敢怎樣。但是這一聲叫喚，從對面的巷子里又出來了三個人，加起來就是六個，自己這方就毫無勝算了。
于蕙嵐偷偷的把方才的大湯勺抽出來，遞給哥哥。這勺子有她手臂那么長，用的是山上的老木頭，堅硬而且笨重，還能勉強(qiáng)當(dāng)做武器。
反手接過來，于常謙緊緊握著湯勺，死死的盯著圍過來的眾人。
唯一的湯勺給哥哥了，于蕙嵐手上什么都沒有不說。連今日收錢的布袋子也在她身上。而那圍過來的地痞賴子，不少都盯著她。
萬萬不能讓這些人把錢搶去，且不說，這些錢是她一家起早貪黑辛辛苦苦的掙得。萬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這些搶了一回，嘗到甜頭，日后除非他們不再來鎮(zhèn)上賣魚湯了，否則就后患無窮，只有天天挨搶的份兒。
腦子幾個念頭轉(zhuǎn)一轉(zhuǎn)的工夫，那地痞賴子就已經(jīng)打了過來。于常謙的手上握著湯勺看準(zhǔn)那些賴子伸過來的手，一下敲一個準(zhǔn)。
雖然也把地痞賴子打的哇哇亂叫，但是雙拳難敵四手，他又要護(hù)住背后妹妹，很快就落在了下風(fēng)，身上被人踹了好幾腳，疼的身子都不自覺的躬了起來。
眼看著已經(jīng)有人伸手抓過來，于蕙嵐咬咬牙，拼了。
她右手邊兒就是放碗碟的竹籃子，抽出一個，猛的砸上湯罐子。以湯罐子的敦實自然沒事，但土黃色的大碗“啪”的一聲摔成了兩半。
也顧不上會不會割手了，于蕙嵐撿起兩塊較大的握在手里。對著一個朝她抓過來胳膊，狠狠的割了下去。
“嗷！”殺豬一樣的慘叫聲突然響起。
如此凄慘的叫聲讓混戰(zhàn)中的人也停了下來，忿忿朝慘叫的人看過去。
捂著手驚慌失措的賴子小弟，哭喪著臉的大叫。
“我的手，我的手，我流血了！”
他胳膊上的棉衣被割開，捂住的手上也有血，但是流的并不多。至多紅了指縫，并沒血流如注。
反倒是看那邊的原本躲在少年背后的小丫頭，雙手血淋淋的。握住的碎瓷片也被血染成了紅色，看上去特別的嚇人。
油三瞅著那小丫頭精亮的眼睛，警惕的盯著周圍的人，好像留著血的手，不是她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