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如水,星天湖畔的楊柳枯了又發(fā),綠葉成陰!
“一個月,兩個月……”
這一天傍晚,做完午課之后,沈夢秋掐著指頭說道,
“如果我記得不錯,自從上次素心園歸來之后,這都快三個月了,我爹怎么還沒有一點點消息?”
陳歡一愣,不禁面如火燒,搔了搔后腦勺,問道,
“你是說我們的婚事?”
他心口一熱,笑道,
“來日方長!掌門當時也發(fā)話了,必須等到我修為精進,甚至在修真界闖出一點名聲,才會考慮我們的婚事!”
“不行!”
沈夢秋大袖一揮,兩眼圓睜,急聲說道,
“堂堂掌門,豈可說話不算數(shù)?你還記得嗎,我可是用自己的肚子逼過他的?!”
這話一出,二人相視一眼,不禁臉色通紅,忍俊不禁,齊聲笑了起來!
林坤等人頗為識趣,一路若即若離,隔著老遠,逶迤走向了食堂。
這時,沈夢秋黛眉微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遲疑著說,
“看來,父親慧眼如炬,早已看破了我的‘懷胎’伎倆,這才遲遲沒有下文,如今,若要促成這樁婚事,我們只有再給他加一把火了!”
聽得這話,陳歡苦笑著問道,
“師姐,你就這么急著出嫁呀?”
“啪!”
沈夢秋臉色通紅,又羞又怒,狠狠甩了他一拳頭,撇嘴罵道,
“我看,你才急呢!”
她瞥眼看了看林坤等人,嘀咕道,
“就你那副猴急樣,巴不得早早把我娶進門!”
陳歡吃了一癟,捂著肚子,哭聲說道,
“不是說要結(jié)婚了嗎?師姐能不要不要再下如此重手?!”
他咽了口唾沫,顫聲說道,
“否則,新婚之夜,我可能就洞不了房啰!”
聽得這話,沈夢秋又羞又怒,急忙抬手,又要發(fā)飆!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卻也覺得陳歡這話不無道理,不禁雙頰羞紅,冷哼一聲,嗔罵道,
“那好,我便饒你一次!”
這時,她眉頭一動,眉飛色舞,朗聲說道,
“今天心情不錯,聽說你們的食堂一向熱鬧,我也想去看看!林木頭……”
林坤此人,一向木訥,故有“木頭”之綽號!
聽得召喚,林坤不假思索,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拱手一揖,恭聲問道,
“敢問師姐,有何吩咐?”
陳歡一臉無奈,苦聲說道,
“師姐,她……她想跟咱們一起用晚膳!”
“?。俊?p> 乍一聽得這話,林坤一愣,全然不知她的用意,急聲勸阻道,
“這不好吧!”
“師姐不僅身份尊貴,又是萬劍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領(lǐng)路師父,一向吃慣了夫子院的山珍海味!如今,要是突然吃上了我們食堂的大鍋飯,恐怕,會有些不適應……”
陳歡連連點頭,苦聲說道,
“沒錯!要不……師姐還是回夫子院……”
“無妨!”
哪知,沒等他說完,沈夢秋擺了擺手,嫣然笑道,
“我輩修真問道,又哪里有這么多講究?!吃喝之物,無非是一時的口舌之快,到了肚子,最終還不是化作了一口真氣!”
她微微一笑,沉吟著說,
“說到底,米粥白菜、山珍海味,也沒什么差別!”
聽得這話,大家猶如醍醐灌頂,滿心欽佩!
諾刀空更是兩眼放光,若有所悟,慨然長嘆,
“畢竟是領(lǐng)路師姐,境界高深啊,話中總是透著一股玄妙機理!”
沈夢秋笑道,
“不是我境界深,而是你悟性高!”
她瞇眼打量著諾刀空,沉吟著說,
“你這個人,看似其貌不揚,卻善于領(lǐng)悟!上天懲罰你四肢萎縮,卻獎勵了你聰明智慧……”
聽得這話,陳歡慨然說道,
“如此看來,上天看似殘酷,其實也有公平的一面!”
這一刻,一向自卑的諾刀空喜笑顏開,咧嘴笑道,
“師姐今日大駕光臨我們大食堂,相信大家的胃口一定也能增加不少!”
這話一出,所有人哄然大笑……
不過,一旁的陳玉嬌可是個通透人!
正當大家談笑風生之時,她卻撇嘴而笑,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
“糊弄鬼呢?”
大家面面相覷,不禁一臉茫然,沈夢秋眉頭微皺,怒氣陡升,冷然呵斥道,
“臭丫頭,又在胡說些什么呢?幾天不打,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陳玉嬌鼻孔里冷哼一聲,撇嘴笑道,
“別以為你說得冠冕堂皇,我就不知道你去食堂打的什么鬼主意!”
這話一出,沈夢秋一怔,神情微變……
卻見陳玉嬌一臉得意,娓娓說道,
“盡管掌門默許了你們二人的婚事,卻遲遲沒有公之于眾,更不曾定下婚期,所以,你迫不及待,就想主動出擊!”
她似笑非笑,沉吟著說,
“走進食堂,借著萬劍門弟子的悠悠之口,強逼掌門,如此一來,他也就不得不答應了……”
“師姐,我說的對嗎?!”
這話一出,大家這才恍然大悟,暗暗嘀咕:
“原來如此!”
心中的如意算盤被戳破,沈夢秋臉上有些掛不住!
她訕訕而笑,搖頭說道,
“陳玉嬌啊陳玉嬌,你還真是聰明絕頂,可惜,從來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陳歡捂嘴而笑,嘀咕道,
“看來,師姐真是急不可耐了!”
……
古人云,食不語,寢不言!
不過,萬劍門的“大食堂”卻要另當別論!
對于任何一個弟子而言,每天在酷日之下辛勤練劍,并不輕松:
往往用餐結(jié)束之后,大家都會忙里偷閑,趁著這個短暫的休息時間,或是相互逗樂,或是交流心得!
所以,隔著老遠,就能聽到大食堂里傳來的鼎沸人聲,滿室喧嘩!
這個傍晚,氣候炎熱,空氣煩悶,食堂里談笑風生,更是一片熱鬧……
“呼!”
正在這時,隨著飯?zhí)玫尼♂1幌破?,一股寒氣迎面襲來……
所有人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不約而同地側(cè)頭看來,隨著林坤和諾刀空魚貫而入,他們不以為意,復又喧嘩說笑起來。
“那是……”
不過,當沈夢秋手持龍魂,錦衣飄飄,腳步娉婷,身姿飄渺,逶迤走來的剎那,有人一聲驚呼,嗔目結(jié)舌!
望著那個天仙下凡似的女子,堂上慢慢變得靜默,最后鴉雀無聲……
弟子們紛紛放下手中的碗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起身,向這位最年輕的“領(lǐng)路師父”行禮致意……
見狀,沈夢秋柳眉舒展,微微一笑,稍感惶恐,低聲說道,
“冒昧前來,是不是影響到大家用膳了?!”
“怎么會?”
陳歡苦聲一笑,搖頭說道,
“萬劍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領(lǐng)路師父大駕光臨,大家歡迎你還來不及呢……”
聽得這話,沈夢秋稍稍松了口氣,這才與眾人拱手回禮,并和善地笑道,
“大家慢用,不必拘禮!”
話是這么說了,可是,“坐鎮(zhèn)”著這么一位貌似天仙,又身份尊貴的領(lǐng)路師父,大家哪里還能像平日里那般肆無忌憚?
更何況,這位師父還是堂堂的掌門千金!
因此,自打陳歡一行人進來之后,堂上突然就變得異常安靜了……
打飯之時,陳歡特意囑咐道,
“師姐,這里是大食堂,比不得你們夫子院!”
他壓低聲音,沉聲說道,
“食堂主事常常告誡我們,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所以,能吃多少,咱們就打多少,在我們這里,是絕對不允許有剩飯、剩菜的……”
沈夢秋瞥了他一眼,說道,
“我知道啊,夫子院里也是這么規(guī)定的!”
于是,二人各自端著一碗米粥、一碗白菜,坐到了墻角的一桌……
這時,陳歡感慨萬千,兩手扭捏,臉色微紅,咧嘴笑道,
“想不到,盡管還沒有成親,咱倆竟然先過上了‘小家’的生活……”
沈夢秋一愣,不禁羞赧萬狀,低聲笑道,
“預先適應適應!免得成婚之日,突然不習慣……”
這時,林坤也打飯回來了,他想也沒想,就如同往常一樣坐在了陳歡的對面!
“這是你能坐的位置嗎?”
見狀,沈夢秋黛眉一皺,兩眼瞪大,厲聲斥責道,
“還不快滾遠點?!”
林坤一怔,一時不能反應過來,顫聲說道,
“怎么了?我……我和陳歡師弟平時就是這么面對面用餐的……”
此時,諾刀空二人也相繼回來了……
見此情形,他一把架開這個腦子一根筋的大師兄,苦聲說道,
“師姐如何安排,你遵從就是了,何必較勁???!”
陳玉嬌一臉憤懣,鼻孔里冷哼一聲,瞥了陳歡二人一眼,陰陽怪氣地笑道,
“得!您小兩口慢慢膩歪……我們?nèi)置镁筒淮驍_你們的幸福生活了!”
這話一出,陳歡二人相視一眼,臉色微紅,心里卻是頗為受用!
“哇呀”
哪知,正在用餐之時,鄰桌的陳玉嬌突然一聲驚叫,引得平靜的食堂,滿堂皆驚!
正在你儂我儂,情意綿綿的陳歡二人不禁也嚇了一跳……
大家回頭一看,只見這丫頭夾著一根白菜葉子,一臉驚愕,兩眼瞪大,嘖嘖稱奇,
“哇,你們看,這竟然是一根美麗的白菜葉子!”
堂上所有人面面相覷,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嘀咕道,
“這師妹看著美貌,莫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誰知,卻見她眉頭微皺,煞有介事,搖頭說道,
“不對!”
“我依稀記得,咱們的領(lǐng)路師姐曾經(jīng)說過,米粥白菜、山珍海味,無非就是一時的口舌之物,說到底,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
她稍稍遲疑,若有所悟,慨然說道,
“這么說,我手中這棵白菜葉子,是不是等同于海參鮑魚、熊掌鹿肉?”
這話一出,滿堂轟笑,有好事之徒接口說道,
“沒錯,那可是一株難得的東海魚翅!”
“哦,是嗎?!”
聽得這話,陳玉嬌驚喜欲狂,急匆匆將白菜葉子塞進嘴里,慢慢咀嚼,閉眼回味,連連嘖舌,
“不愧是東海魚翅,入口即化,回味無窮?。 ?p> 這一刻,所有人紛紛效仿,夾起盤中白菜,有人笑侃牛肉,有人自嘲熊掌……
“嘎巴!”
望著這一幕,沈夢秋氣得鼻歪眼斜,甚至把手中筷子捏得粉碎,憤然痛斥道,
“臭丫頭,氣煞我也!”
這還沒完……
見狀,陳玉嬌更是得寸進尺,故意向她伸出粉嫩嫩的舌頭,還扮了個鬼臉!
這一刻,沈夢秋再也按捺不住,頓時怒氣沖天,一把抓住了桌上的龍魂劍!
“師姐!”
見狀,陳歡嚇得魂飛魄散,一把摁住了她的玉手,急聲說道,
“這丫頭就想惹你生氣,你千萬不要上了她的惡當!”
聽得這話,沈夢秋才幡然醒悟,恨恨地說道,
“沒錯,她這是懷恨在心,就想讓我難堪!”
有一出,是一出!
眼看沈夢秋柳眉倒豎,怒氣騰騰,陳玉嬌暗暗偷笑,一會兒高調(diào)地宣稱,碗里的米粥是燕窩,一會兒大聲贊美,白菜湯汁比魚湯還鮮,只惹得眾人轟堂大笑……
這一頓飯下來,只把沈夢秋氣得吹鼻子瞪眼,卻又拿她的古靈精怪無可奈何!
“啪!”
最后,沈夢秋一把撂下了筷子,憤然說道,
“不吃了!”
陳歡一愣,看了看她幾乎不曾動過的飯菜,詫異地問道,
“這……這就吃飽了?!”
沈夢秋抱著雙手,瞥了一眼鄰桌一臉幸災樂禍的陳玉嬌,憤憤不平地罵道,
“氣都氣飽了,又哪里還吃得下飯?”
聽得這話,陳歡哭笑不得,勸慰著說,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身邊跟著個陳二狗,那她又會是什么貨色???!”
他嘿嘿一笑,低聲說道,
“我看呀,她牙尖嘴利,最多也就是個‘陳大狗’!如今指桑罵槐、汪汪狂吠,她也不成了一頭正處于發(fā)情期的小母狗!”
這話一出,沈夢秋頗為解氣,兩眼放光,嘀咕道,
“陳大狗?!”
陳歡點頭笑道,
“沒錯!對于陳大狗的狂呼亂叫,師姐您這樣的絕代佳人,又何必在意呢??。 ?p> 聽得這話,沈夢秋眉頭舒展,面染紅暈,“噗嗤”一笑,欣然說道,
“你說的對!賞你一口白菜吃……”
說著,她竟然夾起一棵白菜,放到了陳歡嘴邊!
“這……”
陳歡一愣,環(huán)顧四周,不禁面如火燒,羞赧萬狀,急聲說道,
“這不好吧?大庭廣眾的……”
沈夢秋白了他一眼,嗔罵道,
“要的就是大庭廣眾,否則,誰去給我們傳話?”
聽得這話,陳歡偷偷伸了個大拇指,笑道,
“師姐高明!”
隨即,張口就吞下了嘴邊的白菜,并且一臉享受地調(diào)笑道,
“嗯,師姐夾的只怕不是白菜葉子,而是東海魚翅吧,不然,怎么會如此美味呢?!”
望著他們這般如膠似漆的模樣,陳玉嬌哪里還看得下去?
當即憤然起身,拎起金蛇劍,撇下“惡心”兩個字,扭頭就走出了飯?zhí)谩?p> 見陳玉嬌悻悻而去,沈夢秋也長長松了一口氣,說道,
“哎喲,這個喪門神終于走了!”
不過,她自己可能不知道,事后,當她和陳歡離開大食堂的剎那,堂上所有的弟子也和她一樣都長長松了一口氣!
然后,心中同時感慨:
“這個喪門神終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