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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落時與君別

第五十八章 紅衣一舞

梅花落時與君別 梅洛語嫣然 4786 2022-02-26 15:43:05

  少女時期的顧花夕在苦難折磨和擔(dān)驚受怕之中長大,誰想到長大后出落的楚楚動人,美艷絕倫,她的身姿輕盈、舞姿動人,猶如天上飛仙,動人心魄。

  初入京城,班主就琢磨著讓顧花夕有一個驚艷亮相,一來為她在京城搏得一番天地,二來可以將花夕賣一個好價錢,她養(yǎng)了她十幾年也不是白養(yǎng)的。班主仔細琢磨這件事,終于在得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京城舞林大會。據(jù)說這是當(dāng)時京城赫赫有名的十大紈绔斗美想出的花樣,在當(dāng)時,京城里的達官貴人都喜歡豢養(yǎng)舞姬歌姬,而且每每聚會都要拿出來爭斗一番,獲勝者可得賞錢無數(shù)。后來京城里的青樓楚館也都參與進來,每年三月,花神節(jié)的時間,都要舉辦一場盛大的舞林大會,讓各路女子獻藝臺前,獲勝者不但可以獲得花魁娘子的稱號,身價都直通上天,從此后千金難求,更有者能一朝得名,嫁入豪門,有的甚至能嫁與王公貴族為妾,從此過上人間富貴的好日子。那當(dāng)然這些青樓自然不會放過這種掙大錢的好機會,若得了一個花魁娘子的稱號,全樓姑娘身價翻倍不說,就一個花魁娘子的初夜都已經(jīng)能賣到萬金,贖身的價格那更是價值連城。

  當(dāng)時京城里最有實力的兩家就是楚云樓和媚香閣,她們手上的王牌姑娘有楚云樓的云霞,和媚香閣的牡丹和水仙。云霞之美在大氣磅礴,琴棋詩畫無不精通,其舞姿更是大開大合,氣韻萬千;而牡丹和水仙卻盛在柔美,一個楚楚動人,一個嬌羞婉約,一個花團錦簇如百花盛開,一個楊柳細腰風(fēng)情萬種。

  總之,當(dāng)時京城的大熱門當(dāng)屬這兩家三人,據(jù)說那些世家公子們更是下了重注,叫囂著花魁娘子勢在必得,據(jù)說與花魁一夜風(fēng)流的價格已經(jīng)炒到了十萬金。

  而這時,誰也沒工夫注意這一支從西涼遠道而來的草根隊伍,反正舞林大會不限制報名,任誰都可以報名,但是大多數(shù)人都心知肚明,不過是當(dāng)了這些當(dāng)紅舞姬的墊腳石,為舞林大會的盛況添加些綠葉襯托而已。

  班主信心滿滿的報了名,她要讓顧花夕在這里一舞成名,她相信她家花夕的美貌已經(jīng)是驚為天人,哪怕得不了花魁娘子稱號,但若是能在舞林大會上亮了相,萬一被哪些達官貴人看重,那她這個班主也可以飛黃騰達了。

  花神節(jié),舞林大會。

  用美女如云形容一點都不夸張,所有的舞姬皆使盡渾身解數(shù),為搏更多的花簽。

  花簽是所有的觀眾花錢購買,小花簽一兩銀子一枚,大花簽一兩金子一枚,而一個繁花似錦則就得一千兩金子。女人們在臺上翩翩起舞,看客在臺下擲花簽投票,獲得花簽多者即為獲勝。

  楚云樓的云霞本就是上屆的花魁娘子,本就志在必得,她一舞之后總共獲得了小花簽三千九百枚,大花簽六百三十六枚,還得了一個繁花似錦,要知道,上回出現(xiàn)繁花似錦可還是三年前的事情。云霞志得意滿,不屑一顧的看了看臺下的競爭對手,那兩朵花根本就沒放在眼中。

  牡丹獲得了二千三百一十八枚小花簽,二百四十二枚大花簽;水仙倒是發(fā)揮出色,獲得了三千八百九十九枚小花簽,和六百八十枚大花簽,本來眼看著已經(jīng)超過了云霞,但是云霞那一個繁花似錦就將他們遠遠甩在身后,水仙姑娘氣的直跺腳。

  直到那個初來京城,名不見經(jīng)傳的顧花夕上場。這些京城舞姬都有著穩(wěn)定的愛慕者群體,本來買了花簽就是為了投給她們的,所以像這種沒有任何群眾基礎(chǔ)的新舞姬,通常都沒什么人愿意看,更別說投花簽了,往年來參加比賽的新舞姬也不少,但大多數(shù)都是來出個場,混個臉熟,以求后面多一些恩客,大把的拿著一兩張小花簽就下場的人比比皆是。

  當(dāng)然,人們以為這個從來沒聽過名字的新舞姬也是如此。

  花夕上場,只見她一身紅衣,艷若朝霞,她緩緩摘下面紗,露出絕世的容顏。她的美艷驚四座,本來已經(jīng)打算離場的人們都站住了,呆住了。在包間雅座的達官貴人,世家子弟,王公貴胄都紛紛直起了身子,探出了頭,瞪大了眼睛。她的美艷而不俗、濃而不重,似乎是花神降臨凡塵,或是仙子飄落人間。僅僅站著,她莞爾一笑就足以令所有人駐足瞠目。

  音樂響起,她隨之起舞。她的身子柔軟到如絲綢錦緞,婉約流轉(zhuǎn)間艷若朝霞,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日,飄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翩若驚鴻,宛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曲終舞畢,人們都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滿場一片沉寂。久久之后,滿場響起激烈的掌聲,經(jīng)久不停。人們紛紛投上花簽,甚至還有手中已無簽之人現(xiàn)買花簽投之。

  最后,清算花簽都花了半晌的功夫,這位紅衣女子首次登臺便獲得了三萬六千四百九十九枚小花簽,兩萬九千枚大花簽,繁花似錦捧花三十一個。據(jù)說十大世家子每人就送了三個,還有一個相傳是神秘的宮里貴人送的。

  主事人問她名諱,好公布天下,后面的人幾乎不必出場了,這樣的戰(zhàn)績,自從花神節(jié)舞林大會開始,前所未有,前無古人,怕也是后無來者。

  她莞爾淡然一笑:“我叫顧紅衣……”

  紅衣一舞,名動天下。

  班主可是開心壞了,這樣的成績簡直是她幾輩子都不敢想的財富,光那些花簽換成銀兩都夠買她多少個這樣的草臺班子了,這丫頭可真是個搖錢樹。

  但是,班主卻沒有活到看見第二天的太陽。舞林大會結(jié)束當(dāng)晚,人們還沉浸在紅衣一舞的美夢之中,班主被殺死在后巷,一劍割喉,死的時候她肥膩的臉上還露著歡喜神色。

  顧紅衣這個花魁娘子雖然是當(dāng)之無愧,但是這上天的身價,還有那一捧神秘的繁花似錦,使得沒有人敢叫價花魁娘子的這一夜,眾人謝幕后,新任花魁娘子反而落了冷清。

  但是花魁怎么能是出自草根呢?胖班主被殺后,新任花魁顧紅衣就開始卷入了新的漩渦。

  以楚云樓和媚香閣為首的一眾青樓開始明目張膽的搶人,可憐顧紅衣一介孤女,在京城更是無依無靠,連一直雖然貪婪嚴(yán)厲但是養(yǎng)自己長大的班主都已被殺,她更加的孤立無援,只能深陷在這個無盡的漩渦中。

  辛南月認識顧紅衣就在這段時間,不,應(yīng)該說辛南月認識她更早,那場花神節(jié)舞林大會他也慕名去了,曾經(jīng)一睹顧紅衣的風(fēng)姿,卻無奈荷包羞澀,在投了一張小花簽之后只能悄然離場,卻沒有想到再見她時,她竟是如此的憔悴狼狽。

  顧紅衣被眾家爭搶,那些官宦世家子們也自然更不會放手,若是顧紅衣不依從于任何一家,那無疑不是被殺被毀容就是被某一家官宦貴胄搶去當(dāng)了小妾。

  為求自保,顧紅衣只能委身于當(dāng)時最有權(quán)勢背景的楚云樓,楚云樓當(dāng)然歡迎這個紅遍天下的花魁娘子,最重要的是,花魁娘子在楚云樓已經(jīng)三年連任,今年自然也不能丟了名號。后來有人傳說,下手殺了班主的就是楚云樓找的殺手,然而沒有證據(jù),一切都不過是流言而已。

  可是,顧紅衣在楚云樓的日子并不好過,她自小生活在單純的鄉(xiāng)下,哪見過人與人的明爭暗斗、爾虞我詐。尤其是楚云樓一直以來的花魁云霞,更是恨她入骨,設(shè)計、陷害,各種伎倆層出不窮,以至于她進入楚云樓后得罪不少貴人,老板也只好把她供著,但是丟了生意賠了銀子也總沒有好臉色對她,再加上她拒不接客,也是經(jīng)常惹來一頓毒打。

  辛南月見她時,她正被關(guān)在柴房里,一頓鞭打,三天不給飯吃,只為了讓她接客。

  他經(jīng)常去這些青樓,倒真不是尋花問柳,而是因為他當(dāng)時也已經(jīng)是小有名氣的大夫,尤善婦人之病,所以辛南月也成了這些青樓的常客。

  這一天,他日常去楚云樓給姑娘們看診,卻在柴房里看見她,這個當(dāng)時美艷無雙的舞姬,猶如天人之姿,而此時,正狼狽的躺在柴房中,容顏憔悴。

  “給她好好診治,身上的傷務(wù)必盡快看好,不可留了疤痕,侯府老爺喜歡肌膚滑嫩的?!惫苁曼N麼交待他。

  她的眼神如死灰般,不帶一點光彩。他心疼她,他不知道她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會落得如此凄慘的地步,她不是紅極一時的花魁娘子嗎?不應(yīng)該是活在不可觸摸的光環(huán)之中嗎?

  他仔細醫(yī)治她,幫她治傷,也安慰她,盡他所能的幫助她。他會給她講自己的家鄉(xiāng),講自己童年的趣事,只為逗她一笑;她也會給他講自己的童年,雖然辛苦雖然每天吃飽都是困難,但是卻覺得比這繁華的京城要活的簡單快樂,她告訴他,她不叫顧紅衣,她叫顧花夕。

  他成了她在世上的第一個朋友。成為了她在黑暗中的唯一的光。

  后來的一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來,有時候也不看診,只是陪她說說話。也是因為這個權(quán)威的大夫,將顧紅衣接客的日子一拖再拖。

  直到避無可避,她終于還是被人送進了將軍侯府。

  可誰知,這一夜竟又出了事情,老侯爺當(dāng)夜被殺在家中,而可笑的是殺人者竟然是老侯爺?shù)挠H子,由于小侯爺也看上了顧紅衣,見不得老爺子獨享美人,在爭吵間竟然一時失手誤殺了老爺子。老侯爺一命嗚呼,顧紅衣雖然免于責(zé)罰被遣送回來,但是卻背上了妖姬的名號。

  父子爭一姬,互殺之。

  顧紅衣名聲更勝于前。

  而辛南月卻必須要離開京城了,家中師父召喚,他必須要回去了。

  等再見她時已是三年后,他再次踏上京城這片土地,他還是當(dāng)年那個翩翩少年郎,一個行囊一只藥箱,陪他走過了大江南北。而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年他認識的那個懵懂慌亂,軟弱可欺的少女花夕。她已經(jīng)是紅遍京城,連王孫貴胄都要給幾分薄面,連宮廷御園都能獻舞一場的天下第一舞姬——顧紅衣。

  曾經(jīng)的楚云樓已經(jīng)頹敗,據(jù)說被顧紅衣的手腕聯(lián)手官家收拾了個干凈,后來伸手想分一杯羹的媚香閣也觸了霉頭,聲望名譽一落千丈。如今顧紅衣自立門戶,創(chuàng)紅衣舞館,收留無依無靠的孤女習(xí)舞練舞,而且只以舞獻藝從不賣身,成為天下青樓中的一股清流,反而大受官宦追捧,連皇宮獻藝也經(jīng)常被請去。

  那一天清晨,下著毛毛細雨,他撐著傘,看著紅衣舞館的大門牌匾,心緒萬千。

  她正坐著軟轎回來,在公侯府賀恭候爺六十大壽,獻舞一夜,清晨方才回來,她斜靠在軟墊上假寐,卻在到家的門口看見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好久不見?!彼p聲說著。

  “好久不見?!彼ǘ此?。

  他們像許久未見的老友,圍爐煮茶。

  “這些年,你過得很辛苦?!毙聊显驴吹贸鰜硭蝗菀祝粋€女人、一個舞姬,想在京城立足都難,更何況她還闖出了今天的一番成就。

  “雖然辛苦,但是也值得了。”她抿著茶,看著屋外庭院里練舞的少女們,輕聲道,“至少這些孩子不用再過我一樣的日子?!?p>  “你是怎么樣逃離楚云樓的?”

  “你還記得那一捧神秘的繁花似錦嗎?”顧紅衣冷笑道,“你可知道,那是當(dāng)今國君送給我的,那年,他年少好奇,微服私訪,特來看了這場熱鬧,后來,我攀上他,也算是有了最大的靠山?!?p>  她說的輕巧簡單,其中又有多少的心酸辛苦。

  “看來你如今過得很好,我也可以放心離開了。”辛南月的眼神中帶著一些落寞。

  “你又要走嗎?”顧紅衣皺眉。

  “當(dāng)年,我無能為力幫你,如今,你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飲完盞中茶,辛南月就準(zhǔn)備離開了。

  “郎君……”顧紅衣似乎想要挽留,手伸到一半?yún)s又停了下來,她遞出一方錦帕贈予辛南月,只是淡淡說道:“這一方錦帕……就當(dāng)是一點留念吧?!?p>  辛南月點點頭,頭也沒回的走出了紅衣舞館。

  “娘子,為什么讓南月郎君走呢?你不是念了他很久嗎?”丫鬟小翠問道。

  顧紅衣靜靜看著辛南月離開的背影,看著孤獨而傷心,她喃喃自語似的說道:“他那么好,如今的我,哪里還配呢?從此,天下沒有顧花夕,只有顧紅衣……”

  辛南月直到走出京城,才敢打開錦帕,只見錦帕上只繡著一首詩“南風(fēng)知我意,惜君月無眠。天欲憐花恨,憫君共朝夕。”

  新南月悵然笑了,“憶惜南月,憐憫花夕嗎?”

  可惜,好景不長,一年后,王都叛亂,隨之天下大亂,史稱八王之亂。

  八王分崩離析,各自獨立稱帝。叛軍殺入京城,血洗王都。

  他在漫天戰(zhàn)火硝煙中,逆行而上,直入京城。他要救她。

  他再一次見到她,在京城王宮里,王宮大門已破,叛軍殺伐搶掠,宮人尸體橫布血泊,活著的宮人忙于搶了財物逃跑,誰也沒空管他,他竟然如入無人之境般進入王宮,在大殿上,那個年輕的帝王雙手死死掐住顧紅衣的脖子,幾乎要將她的脖頸掐斷。

  “你是妖姬,是你,是你!你是災(zāi)星,我要殺了你!”年輕的帝王披頭散發(fā),似乎已經(jīng)癲狂。

  顧紅衣手無縛雞之力,已經(jīng)奄奄一息,只能束手就死。

  他沖上去,一把撞開皇帝,抱起顧紅衣就沖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量,他將顧紅衣一路抱出皇宮,宮門外他早已備好馬車。這一次,他要帶她走,只要她愿意,天涯海角,他都會帶她去,去找她真正想要的自由之地。

  “郎君……”顧紅衣滿眼期待,滿心歡喜。

  “花夕,你可愿跟我走,我會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p>  “我想去你的家鄉(xiāng),你說南疆很美,獨木成林、深林密布、還有水晶洞和鬼斧神工的溶洞,我都還沒見過。我,想跟你回家?!?p>  她微笑,紅衣如霞,美艷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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