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從來沒有如此厭惡憎恨過一個人,而面對魔幽檀,他渾身散發(fā)的血腥與嗜殺,欲望與貪婪,無一不讓洛洛覺得惡心,她這一生遇到過很多人,但是像這樣對一個人厭惡到骨髓發(fā)麻還是第一次。
“不——”頻婆聽聞噩耗,聲嘶力竭的怒吼,兩眼赤紅,幾欲飛身上前與魔幽檀搏命。
洛洛一把攔住她,安撫住她,只說了句:“有我。”
洛洛也不在多與魔幽檀再費口舌,她知道此戰(zhàn)是非打不可了。
她揚起手,身后的念兒立即令妖兵作為先鋒部隊上前攻去。一般的妖對于魔界之人是沒什么戰(zhàn)力可言的,但是這支妖兵部隊可一點也不普通,盡是些千萬年的大妖,妖力不容小覷,再加上洛洛先前已經(jīng)讓頻婆助力加持,此時更是勢不可擋。
就連魔幽檀也沒有想到這支妖兵力量如此之強,一下子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他的先鋒部隊竟然不敵敗退。
這下次魔幽檀的士氣大減,就連地下兵士也開始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這些一直看不上的妖族三兩下子打成了熊樣。
魔幽檀大怒,深知自己要是再不挽回些面子這個魔宗宗主怕是要干不下去了。于是便跨馬飛身躍起,一股強大的魔氣直沖妖族大軍,只消剎那間,妖族大軍被沖的七零八落,瞬間不敵。
眼見幾名妖兵就要被魔氣撕碎,洛洛祭出朝夕劍,一劍沖破魔氣,破了魔幽檀的魔宗陣,救下妖兵。
“本王當(dāng)堂堂魔宗宗主有多大能耐,原來竟是這般只會欺負幾個妖族的鼠輩而已。”洛洛讓妖兵退后,一劍揮出,劍氣四溢,“我這把朝夕劍已是許久未用過了,也不知道生銹了沒有?!?p> 洛洛冷笑,不等魔幽檀回話便一劍祭出,石破天驚,風(fēng)云變色。
她的朝夕劍確實已經(jīng)許久沒有用過了,但是那些劍招劍術(shù)卻如同深入骨髓的記憶,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而她的力量早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如今的她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初出茅廬誰也打不過,到哪里都得靠師父保護的孩子了。
只見洛洛凌空飛起,背上伸展出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紅色的眼眸,黑色的羽翼,黑色的長發(fā)被高高束起,在空中隨風(fēng)飄蕩,更顯的颯爽英姿,如同神祇降臨。
魔幽檀畢竟是魔宗宗主,他為宗主以來,將魔宗發(fā)展到鼎盛,其實力更是不容小覷,如今更是被洛洛激怒氣急,一怒之下爆發(fā)出浩大魔力,將周圍連同自己人都震飛出去。
洛洛冷笑,絲毫不以為懼,只見她將劍旋轉(zhuǎn)橫握,竟似手杖用法,在空中飛轉(zhuǎn)結(jié)下法陣,竟是上古大陣——伏魔陣。這是當(dāng)年梅懷恩的陣法絕技,以破魔杖和鎮(zhèn)魂石為介質(zhì),調(diào)動天地之力引發(fā)的伏魔大陣。在這一陣法中被收服的妖魔數(shù)不勝數(shù),原來洛洛總是懶得學(xué),卻沒有想到這陣法竟然早已牢牢印刻在自己的腦中心中,只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清晰,從不曾遺忘。
伏魔陣雖然是人間修行者的法陣,但是在懷恩手里時早已經(jīng)運用自如,幾乎凡間妖魔無可匹敵,然而懷恩一向慈悲,后來竟然不愿意多用了,就像是他總是微笑著說,即便是妖魔也是生命,不可以妄殺,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饒人處且饒人。
可是,今天面對魔幽檀,洛洛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動了殺念。
伏魔陣下,竟然困得魔幽檀瞬間不能動彈。
這陣法怎么如此大的威力?魔幽檀也從未見過,霎時有點慌,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個黃毛丫頭看著還沒有百年的修為,自己又怎么能夠敗在她的手下,便沉下心,認真起來。只見他撥動風(fēng)云,魔氣大漲,在自己和洛洛周遭劃下結(jié)界,在魔宗結(jié)界中,魔幽檀的魔力將提升數(shù)倍。
不過,這個結(jié)界對于洛洛來說倒是剛好,她也不想以一敵多,畢竟魔宗的大軍人數(shù)還是太多,她也就是先開始陣勢上?;H?,要是真的大規(guī)模全面開戰(zhàn),她并沒有必勝的把握。于是,她從一開始就一直故意激怒魔幽檀,就是要讓他親自上陣,這樣她才有把握以最小的代價拿下魔宗。
眾人見到魔幽檀和洛洛隱入結(jié)界之中,不見身影,紛紛一慌,尤其是頻婆,格外擔(dān)心洛洛的安慰,她太清楚魔幽檀是個什么樣的人了,他殘忍嗜殺,洛洛怕是危險了。
這個結(jié)界可以限制除了魔宗以外的所有人的一切魔力和神力,就算是哪怕是神仙進來這個陣法結(jié)界都會束手就擒,對了,這個陣法結(jié)界的陣眼還是天界桑梓仙師給他的靈珠法器。魔幽檀自以為萬無一失,哈哈狂笑不止,就等著洛洛虛弱無力時給她致命一擊。
“本君見你這丫頭到還是有幾分姿色,要不要考慮做我的王妃,這樣你那個王庭也算是有主了。”魔幽檀一手捋著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邪魅的看著眼前正在左顧右盼的洛洛。
洛洛確實在左顧右盼,但卻并不是害怕,她將結(jié)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研究一遍,便已經(jīng)確定了陣眼所在,而且有趣的是,這個結(jié)界可以限制魔力神力,但是卻不會限制凡人。恐怕是設(shè)計這個陣法之人根本看不上凡人吧,凡人又怎么可能有能耐能走到這一步呢,還不是被他們像螻蟻一樣捏死。可是,洛洛卻是在人間長大,她的一身修為,一身功法,以及所有的劍法劍術(shù),無一不是人間修習(xí)而來。她抿嘴一笑,螻蟻雖然渺小,可蚍蜉依然可以撼樹,誰又知道最渺小的人會有最強大的力量呢。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可能是魔幽檀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想象的,說不準(zhǔn)下輩子他可以仔細想想了。
洛洛并沒有再使用任何仙法神力,一套落英劍法,再接上她在天宮幽禁七年中自創(chuàng)出來的洛恩劍法,將朝夕劍飛舞的精妙,在魔幽檀還在目瞪口呆之際,劍鋒已經(jīng)抵在他的脖頸上。
“今天,死在凡人的劍法之下,你是不是有點意外,不過,你也應(yīng)該挺榮幸的,這套洛恩劍法我還是第一次使,正好拿你來祭劍。”洛洛逼近魔幽檀,在他的耳畔輕聲卻堅定的說道。
一劍狠狠劃過,魔幽檀的頭顱便被直接切了下來。
卻只見魔幽檀的身軀微晃,一陣黑氣從空著的脖子上噴薄而出。
“你想以凡人劍法殺本君,妄想!鼠輩!本君是魔!魔氣不散,本君不滅!”
“哦,所以我只是從你的頭顱里面取了這個陣眼而已。”洛洛從手中拎著的他的頭顱中取出了靈珠,一把捏碎,陣法結(jié)界瞬間破滅,“我說了要你死,灰飛煙滅的那種。”
接著,洛洛便將手中朝夕劍華為破魔杖,將破魔陣法凝于劍尖,直插魔幽檀那具沒有頭顱卻不倒不滅的身軀。
“轟——”
只聽得一聲巨響,魔幽檀的身軀連同他的所有魔氣,以及結(jié)界全部灰飛煙滅,不復(fù)存在。
結(jié)界散去,洛洛回到眾人視線中,只見她的黑色羽翼飛翔于天際,紅色的眼眸俯瞰整個大地,只是那紅色眸子中并沒有一絲一毫的張狂囂張,而是悲憫眾人的和睦。
只見她手腕一甩,一顆頭顱滾落于魔宗大軍的陣前。
是魔幽檀的頭顱!
眾人嘩然!
“魔幽檀已經(jīng)被本王誅殺!禍不及家人,更不牽連諸位同族同宗,從此后,魔宗將由王庭接管,本王會帶著你們,誓不相棄!”洛洛朗聲說道。
魔宗眾人面面相覷,有一個將士扔下兵器,跪倒在地,“吾王萬歲!吾誓效忠王庭,效忠吾王!吾王萬歲!”
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所有將士如同潮水一般像洛洛俯首稱臣。
此戰(zhàn)不但勝了,而且大勝,而且一舉收復(fù)魔宗和魅宗,這是洛洛都沒想到的。
頻婆也跪下,對著洛洛俯首稱臣,連連高呼:“魅宗宗主頻婆將率領(lǐng)魅宗全族誓死效忠王庭,效忠吾王,絕無二心!”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城門大開,洛洛也不敢耽誤,命念兒帶人收整魔宗殘部,清點人馬,歸宗納冊,處理后事。自己則帶著頻婆一路狂奔,前往王宮內(nèi)部尋找頻迦。
可惜還是晚了……
在王宮內(nèi)院,一群魔犬正在啃食著少女的殘肢。
頻婆痛苦呼喊,一聲哭喊聲嘶力竭。
洛洛揮劍斬殺了那幾只魔犬,可是只僅僅留下了一截細白的手臂。
頻迦的身影在幽暗中幻化現(xiàn)形,那是她的一絲魂魄,一絲靈息未散。
“姐姐,別傷心……”她的聲音如深淵之中飄蕩而來,聽的虛幻,卻不真切。
頻婆想要死死抓住幻影,卻撲了個空,什么也沒有抓到。
頻迦只是哀傷的搖搖頭,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阿姐,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請你好好的活下去……”
頻婆痛苦的哀嚎,只能使勁的搖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阿姐,我知道你不讓我離開王宮,不讓我唱歌是為了我好,但是我依然是渴望能夠有一天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知道你為了咱們?nèi)鍨槲腋冻隽撕芏?,但是不值得,姐姐,你?yīng)該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那個惡人,我一句歌都沒有唱給他,我的歌,永遠只唱給我最愛的人聽……”
頻婆抱著虛空的她,忍著眼淚點頭。
“阿姐,我愛你啊,我這一生,注定了不能自由,但是我不想你的一生也被束縛,你值得擁有更好的……”
頻婆搖頭,抽噎著說道:“頻迦,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們一族最后的圣女,但是你從出生起就背負著使命,背負著禁忌,阿姐知道你愛唱歌愛自由,但是阿姐這些都給不了你啊,可是,阿姐只想要你活著,好好活著就好……”
頻迦搖頭,她伸出手,虛空的她卻穿過了頻婆的臉頰,“阿姐,你不明白,比起茍活,我更愿意綻放,就像是蝴蝶,雖然僅僅只能活一季,但是卻能夠自由的美麗,美麗的綻放?!闭f完這句,頻迦看向了站在頻婆身后的洛洛。
這句話是洛洛講給頻迦的故事。
她又看向洛洛,細細的飄渺的聲音說道:“洛洛姐姐,謝謝你,讓我在短暫的生命里還能聽到那么多有趣的事,就像是我曾經(jīng)也親身經(jīng)歷過一樣。若有來世,我愿意化身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能夠體驗凡人的愛恨情仇,我想去你所說的人間,我想喝甜美或者辛辣的酒,我想吃京城的羊湯,我想吃金陵的粽子,我想去你所說的每一個地方,體驗?zāi)闼f的每一種生活……如果……我還有來世……”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她的身影也越來越透明,終于,她最后一點力量耗盡,她的靈息散去,化為滿天煙塵,消失不見……
“不要!不要!”頻婆痛苦哀嚎,在虛空中一頓猛抓,卻最終什么也沒能抓住。
洛洛將虛空中頻迦的最后一點靈息強行收了回來,放在朝夕劍中。她知道灰飛煙滅的魔族是不會有來生的,但是這最后一絲靈息她也不想放棄。
這個孩子太可憐了,從出生起,就注定了不能離開,不能自由的飛翔,她所擁有覺得再正常不過的生活對于她來說竟然是一種最大的奢侈,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想試試。
頻婆哭了很久,看到洛洛收了頻迦最后一絲靈息,盡管她知道她已經(jīng)真正的失去自己唯一的妹妹了,但是這一絲靈息仍讓她能感到慰藉。
她面對洛洛俯身跪下,說道:“王,謝謝您……”
洛洛看著她,似乎一瞬間,那個美艷不可方物的魔界第一美人頻婆已經(jīng)老去。她的頭發(fā)化為銀絲,她的臉上顯出了溝壑,她的眼神也變得暗淡無光。
洛洛扶起她,認真承諾:“我知道女君你為了魅宗一族付出了很多,雖然我也許不是一個很好的王,但是我希望魔族能夠統(tǒng)一,我希望每一個人在這里都能活得自由,活得體面,再也沒有等級,再也沒有欺壓。從今以后,魅宗再也不是誰的附屬品,再也不會被任何人輕視,相信我?!?p> 頻婆叩首,“從今后,魅宗全族供王驅(qū)策,在所不辭?!?p> 洛洛看著虛空中頻迦散落的煙塵,和地上已成殘骸的魔犬,似乎還能聽到那個少女的歌聲,那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歌聲。
迦陵頻伽,一種吟唱世界上最美妙歌聲的鳥,最終還是隕落了。
但她的歌聲,會被每個人記住,她的歌聲,向往著自由,向往著太陽,向往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