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師叔祖的酒量，恐怖如斯
待到壺中已盡，月上枝頭，連渾然大地似乎都隨著醉意被染上了一片濃郁的墨色。只余檐下的琉璃燈盞忽明忽暗，似乎也要隨著這靜謐的深夜一同睡去了。
岳霜綿軟無力地趴在石桌之上，輕輕枕靠著自己的雙臂，“我聽說...今日林夕師妹似乎與掌門在這隱神峰大吵一架...小師叔祖，你叫我來喝酒，該不會(huì)是與這事有關(guān)吧？”
“倒也不是?！遍L(zhǎng)歌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試圖恢復(fù)僅存的理智，“我只是覺得這酒都拿來了，沒有人一同享用，有些可惜?！?p> “有美酒放著不喝，這不是暴殄天物么！”
岳霜與白霄二人盯著她臉上歡快表情下明顯的落寞，卻都好心地沒有開口揭穿。
“小師叔祖可是有些想念仙界了？”白霄將身子挪了挪，不著痕跡地?fù)踝×舜迪驅(qū)γ婺情L(zhǎng)歌所在之處的涼涼夜風(fēng)。
“...仙界？”長(zhǎng)歌神情茫然，片刻后才遲愣愣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啊。仙界...”
“仙界的神...仙吧，從沒有你們凡人這樣親密的羈絆的?！?p> “大家雖說都各自活得瀟灑自如，從不曾為別的...仙族分神。冷漠是冷漠了些，但終歸，也還算是個(gè)好地方?！遍L(zhǎng)歌高抬起自己那如柔夷一般的素手，透過指縫看著月亮潑潑灑灑而來的清冽銀光。
似乎在那遙遠(yuǎn)的廣寒宮之上，有她難以觸及的故鄉(xiāng)...
“等到小師叔祖找到冥界故人了，問到了你想知道的往事，不就可以啟程歸去了么？”白霄溫潤(rùn)一笑，悄悄移走了長(zhǎng)歌面前喝了一半的酒盞。
“回去？回不去了?！遍L(zhǎng)歌放下手喃喃道，“都沒了，一覺醒來都沒了?；夭蝗サ摹！?p> 白霄聽得此言，詫異地轉(zhuǎn)頭看向岳霜。后者也被長(zhǎng)歌這突如其來、鋪天蓋地的悲傷弄了個(gè)措手不及，連酒意都瞬間消散了不少，卻也只能茫然地沖白霄搖了搖頭。
這...世人只知登仙梯不再降臨，卻未曾聽聞仙界還出了什么驚天毀滅的變故啊。這小仙尊說的，到底是什么都沒了？？？
還是說這下界的仙人，無法再憑一己之力返回仙界？不能啊...以往那些個(gè)來往凡界的仙長(zhǎng)，不都惠澤了后世便踏云而歸了么？
白霄倒是還算清醒，他盯著眼前戚戚然的小神尊，不由心中一揪，將手中的玉杯攥緊了些...
長(zhǎng)歌突然出現(xiàn)在靖原山谷一事，只怕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復(fù)雜...
只是仙尊卻明顯不愿細(xì)說，他們也沒有這底氣對(duì)仙界之事刨根問底。
身為親傳驕子的白霄，四方年輕一輩修士中赫赫有名的佼佼者，在這一刻，竟開始有些懊惱自己的修煉速度是不是太慢了...
岳霜卻在一旁托著腮，饒有興致地盯著白霄臉上變化莫測(cè)的表情。
“今日小師叔祖想必也累了，不如早點(diǎn)回主殿歇息吧。狗師弟，你送送我們?！?p> “好！說的好！”長(zhǎng)歌搖搖晃晃地起身便要往前走，“白...狗徒孫啊，我...嗝兒...我自己回殿中就行，你記得把岳岳送回藏書閣！”
隨即豪氣沖天地伸手一指，“她！比我醉！”
岳霜眼看眼神渙散的小師叔祖下一秒就要左腳踩右腳，驚悚地一把拉住了她。
“槽...方向都錯(cuò)了，這邊??！=A=”
到底誰比誰醉啊小祖宗你醒醒?。。?！而且，岳岳又是什么鬼稱呼啊天！
(╯‵□′)╯︵┻━┻
......
沿著隱神峰主殿前蜿蜒的碎石道一路下山，岳霜跟在白霄身后時(shí)不時(shí)發(fā)出詭異的竊笑。
“師姐?！卑紫鋈虩o可忍，猛的一個(gè)轉(zhuǎn)身，“你夠了啊?！?p> “喲。怎么著，還不興讓人笑??？”岳霜撥弄了撥弄自己額前的卷發(fā)，看著小師弟氣急敗壞的模樣越發(fā)笑得花枝亂顫。
“我早就看出來你這狗崽子心悅小師叔祖，還死鴨子嘴硬偏不承認(rèn)。這不，剛看著小師叔祖心疼了吧？”
“師姐你?。?！”白霄似乎也是有些酒勁返上來了，面色通紅地訥然道：“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樣...仙尊風(fēng)光霽月，又哪兒是我這普通修士能企及的...”
“嘖。早承認(rèn)嘛。不坦誠(chéng)的人真是討厭。”岳霜走了這一會(huì)兒也已然有些走不動(dòng)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石道中央。
“嘶...”
瑪?shù)拢萋柿?。喝多竟忘了隱神峰不是石板路了。
“咳。師弟啊，聽?zhēng)熃阋痪鋭?，人生在世呢，活著活著就沒了。事有悲歡月有圓缺，你要真求事事如意才肯去走第一步，那這輩子可真就太無趣了?！?p> “仙界又如何？登仙梯千年未降又如何？有朝一日待你修道有成踏破虛空，與小師叔祖并肩戰(zhàn)斗，豈不快哉！”
“徐鈺那老頭教給我最重要的一件事啊，可不就是...不信命么！要不是他老人家當(dāng)年救下年幼被拐的我，只怕我如今得是那西冥境合歡宗的爐鼎呢！”
“至陰之體的我都能修至元嬰...師弟！是你自己太妄自菲薄了！”
也不知是不是飲了酒的緣故，岳霜這一席慷慨激昂的發(fā)言竟聽得白霄心潮澎湃。
修道，成仙，與這天地爭(zhēng)個(gè)峰看看！若真有他日能位列仙班，至少，小仙尊的臉上不會(huì)再出現(xiàn)如今日般孤寂的神色了吧！
白霄忽而有些釋然，也走至岳霜身旁坐下。剛想開口感謝師姐以己為例的真摯賜教，轉(zhuǎn)頭卻看見對(duì)方狡詐的笑容...“當(dāng)然了，以目前的修為肯定是我先登仙。那自然，也是我先去陪在仙尊身邊。師弟，你得往后稍一稍?！?p> ...?
我是不是姓茍我不知道，但師姐你是真的狗...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
冰冷的夜風(fēng)拂過兩人的衣擺，讓岳霜喝上頭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師弟啊...其實(shí)我剛才就想問了。那桌上，一共就三壺酒吧，你我二人各干了一壺。喝到盡興之時(shí)，小師叔祖那的多半壺咱倆也瓜分干凈了吧？”
白霄抬頭思考了片刻，像在記憶中確認(rèn)了什么一般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p> “所以，她到底喝下去多少？”
“大概，也就兩三...盞?”
“......”
“......”
兩人就在這樣寂靜絕望的對(duì)視中，達(dá)成了不必言說的奇妙共識(shí)...
小師叔祖要是哪日去了無極峰，只怕要被那群老家伙喝到抬回來吧...
這酒量...簡(jiǎn)直比外門那群滿地亂跑的奶娃娃還要差。
“師弟啊，咱們以后...還是不要讓小師叔祖碰酒了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