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中一片寧靜,既沒有妖魔鬼怪,也沒有吃人的猛獸,更沒有兇惡的壞人,王雷與王道一兩人為伴,一大一小兩人在這片幽靜深遠的叢林中走著,給人的感覺總是很怪異的,但在這兩個人看來,這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加不會是一件壞事,兩個人都很是有些自得其樂。
離開了小林西鎮(zhèn),從鎮(zhèn)口進入這片叢林,其實走的還是之前的那條路,王雷一邊走,一邊向王道一詢問著那叢林之外的世界,他充滿了好奇心,所以一直問東問西,孩子的心性畢竟如此,王道一也不厭其煩,向王雷詳細地解說著,也教會了王雷很多道理,這一路走來,倒是讓王雷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走到那棵大樹的時候,王雷突然停了下來,向著那樹洞口望去。
王道一有些奇怪,不知道王雷為什么要停下來,正想問他的時候,王雷卻是已經(jīng)抬起頭來,看著王道一,認真地問道:“師傅,能等我一下嗎?”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王雷的目光時,王道一覺得自己的心就是一陣柔軟,似乎那目光中,有著其他孩子所沒有的東西,也或許是那目光中,有著自己看重并期待已久的東西,王道一點了點頭。
王雷咧嘴一笑,道:“謝謝師傅。”
說完,王雷就頭也不回地向那樹洞口跑去。王道一很好奇他要做什么,便也跟著走了過去。
樹洞中并沒有什么改變,但之前死在這里的三只嬰鬼的尸體因為沒人理會,已經(jīng)發(fā)臭,且可能是因為經(jīng)過一番變化的原因,它們的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那種味道引來不少蒼蠅蚊蟲糾纏,怪是惡心可怖。
王道一皺了皺眉,抬手間手掌心有火花忽閃忽閃的,正準備要做什么的時候,王雷的舉動卻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把火花收了回來。
王雷一手捂著自己的鼻子,卻是把另一手收進袖子里,然后通過那袖子的包裹抓起了嬰鬼的一只腳,將嬰鬼的尸體拉出樹洞外,又跑了進去,如此重復三次,他已經(jīng)把那三只嬰鬼的尸體都拉了出來,然后他才長呼了一口氣,甩了甩手,似乎覺得有些酸疼,而隨后王雷也沒有休息,他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的一根長木頭,在大樹旁邊用那木頭開始挖土,既不嫌臟也不嫌累,看那樣子竟像是要挖出一個洞來。
這大樹生長的地方有些特別,因為是在叢林深處,常年水氣充足,所以樹根處的泥土都較為柔軟,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子可以輕易挖得動的。
心念微轉(zhuǎn),王道一悄悄地一手指點向那根木頭,一道細微不可察的白光閃過,融入了那木頭中,而后在王雷的一抬一鉆之下,這木頭總是能在王雷輕輕松松的舉動里帶起更多的泥土,既沒有讓他不需要花費任何力氣,也沒有讓他過于勞累,沒有多久,王雷就成功挖出來一個大坑,他把那三只嬰鬼的尸體推到坑里,又開始了填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王雷終于把挖出來的土又填了進去,因為坑里已經(jīng)埋進了三只嬰鬼的尸體,占據(jù)了一些空間,所以這處地方顯得有一些微微的隆起。
王雷這才抹了一把汗,道:“師傅,我們走吧?!?p> 王道一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去,王雷緊隨其后。
王道一突然問道:“為什么要這么做?”
王雷抬頭看向王道一,卻發(fā)現(xiàn)王道一并沒有在看自己,他的目光依然在看著前方,又或者是在看著遠方,關(guān)于王道一的目光到底在看著哪里,王雷總覺得自己看不分明,而這一看一想,他又不由得走神了。
“徒兒……”王道一輕聲的呼喚,將王雷的思緒拉了回來。
“啊……”王雷驚呼,發(fā)現(xiàn)王道一已經(jīng)在低頭看著自己,這一刻他可以肯定,王道一的目光,此刻就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想到這里,王雷又是咧嘴一笑。
王道一有些無奈,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個孩子面前,似乎總需要說很多很多話,不管是愿意的,還是不愿意的,這使得他對此頗為無奈,但其中也感覺到有一種淡淡的溫情。
好在這一次王雷并沒有再讓他發(fā)問,而是道:“師傅是問我為什么要把它們埋起來嗎?”
王道一點了點頭,他對王雷的這個做法,確實感到好奇,也有不解。嬰鬼畢竟是邪惡的生物,不,已經(jīng)不能被稱之為生物了,而是屬于妖鬼一類,來自九幽。它們沒有感情,只有自己的欲望,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它們可以毀滅一切。對于這差點將自己還有整個小林西鎮(zhèn)的小孩都害死的嬰鬼,王雷竟然還會有著這樣的憐憫之心,這讓王道一感到好奇,感到欣慰,但也感到擔心,更多的是感到不解。憐憫,有時候不能亂給,這樣的道理,王道一在一生的經(jīng)歷中深有體會。
王雷卻是理所當然道:“李嬸說過,人死了就應該入土為安,只有這樣,死去的人才會開心。”
人死了,還會開心嗎?入土就是死去之人的歸宿嗎?王道一沒有說話,沉默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這個時候王雷在一番沉默之后突然又說道:“當初我爹娘死的時候就是這么做的?!?p> 王道一目光又落在王雷身上,發(fā)現(xiàn)他也正在看著自己,那目光中,有依戀,有親近,更有著濃濃的化不開的信任。王道一覺得自己不愿意去接觸這樣的目光,本能地移開了目光,王雷覺得自己的目光似乎找不到焦點一般,慢慢地低下頭來,似乎有些失落,但是緊接著,他又是突然抬頭,發(fā)現(xiàn)王道一的目光又看向了自己,而王道一的手,正在撫摸著自己的頭。
王雷瞇起了眼睛,他笑了,這是一個孩子不知道藏了多久的開心的笑容。
這一段路,很長,很長,但不知道為什么,王雷并沒有感覺到疲憊,他覺得,就算這條路再長十倍百倍,他也愿意走下去,只要身邊的這個人在自己身邊,比這再長再遠的路,他都愿意去走。
前方漸漸出現(xiàn)一個村落的輪廓,王雷突然喜道:“師傅,前面就是大石村了?!?p> 王道一點了點頭,他對于嬰鬼出現(xiàn)在小林西鎮(zhèn)附近這件事極為重視,不,嚴格來說他是對出現(xiàn)嬰鬼這樣的事情極為重視,也許在別的地方也有類似這樣的事情,他一定要去弄清楚,這后面必定有著更大的陰謀。王道一覺得自己其實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很多,但只恐怕他的時間不夠,想到這里,他低頭看了看身邊正快樂呼喊著的王雷,心中多出了一絲焦慮。
大石村地處偏僻,整個村子看起來并不大,大概方圓百丈左右,比起小林西鎮(zhèn)要小了很多,不過這個地方也是一樣樸實自然,也許是因為在這南國叢林的包圍之下,這里的風土人情,就是如此的平凡而特別。
村口立著一塊大石,上面寫著“大石村”三個字,王雷跑到大石面前,一個字一個字地指著,然后念道:“大、石、村?!?p> 王道一微微一笑,點頭道:“對,就是大石村?!?p> 王雷傻乎乎地笑了起來,卻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也許是因為他這個時候只是開心,也可能是因為他就是想笑。王道一沒有去問王雷在笑什么,但也許,他心里也是明白的。
“大石村附近雖然說有著其他的村落,但是大石村一直以來更像是一塊隱土,就是相鄰的村落也少有往來,今天倒是迎來了兩位貴客?!币晃焕险卟恢朗鞘裁磿r候站在村口,更像是突然出現(xiàn),他發(fā)須皆白,聲音卻依然洪亮有力。
王道一對于這個老者的出現(xiàn)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微微一笑,淡淡道:“但這樣的一個地方卻是有高人存在?!?p> 王雷這個時候跑到老者身邊,問候道:“高爺爺好。”
老者一怔,隨即發(fā)笑,摸了摸王雷的大腦袋,問道:“好孩子,你怎么知道我姓高?”
王雷道:“我?guī)煾祫倓偨辛四呷恕?,那您就是高爺爺了啊?!?p> 老者似乎是被王雷這理所當然的天真話語逗樂了,仰起頭來哈哈大笑,向著王道一點頭道:“這個孩子不錯。”
王道一也是點頭微笑,兩人之間的氣氛原先有些彼此針對,甚至有微微的淡淡的敵意存在,但卻因為王雷的緣故而變得和諧起來,王道一向著老者拱了拱手,問道:“貴姓?”
老者笑了笑,道:“混跡紅塵,名姓不過是讓煙塵落地有聲而已,若是需要,那我就姓高好了。”
王道一若有所思,點頭道:“受教了?!?p> 老者道:“言重了?!?p> 王雷拉著老者,道:“他是我?guī)煾?,他叫王道一,我也姓王,跟我?guī)煾狄粯?,我叫王雷?!?p> 老者呵呵一笑,道:“王這個姓氏真不錯?!?p> 王雷摸著自己的腦袋,點頭笑道:“我也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