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幸運的幸運卡

　　石林避難所，這是一群魔法師的家。更確切一點，一群從諾克薩斯離開的魔法師的家。

　　旱橇現(xiàn)在慢下來了，幾只狗慢慢向前走著，我發(fā)覺頭排的那兩只好像毛都被燒脫了不少，尤其是最前面的秋天，我?guī)缀跄芸吹剿蟊秤新懵兜钠つw和燒焦的灰燼。一旁的橘子一瘸一拐，它半個身子撞進(jìn)了火里，兩條右腿都不行了。

　　還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不過我們丟了不少東西。我摸摸褲子口袋再次確認(rèn)掛墜還在，安妮起身把旱橇后座那兩個背包拎了過來。

　　我們開始查看還剩什么。我的背包里有夾層，信封以及文件袋都在里面，還算好。不過夾層外就慘了點，熊玩偶全都不見，只有幾顆糖果零零散散躺在里面。安妮的包壓在我的包下面，東西應(yīng)該沒丟，可零食袋子全都被壓壞了，餅干渣灑滿了一包。翻了半天，安妮找出了小鏡子，口紅，零錢袋。能用的倒都在。

　　“我們都沒丟什么。”安妮說。

　　“我的上衣讓你燒了。”我答，“有點麻煩?！?p>　　剛剛燒掉的上衣里塞了我平時出門會帶的小物件，繩子，火柴，指南針，小工具。這些還好，但我口袋里有一枚海克斯科技探測器。不是峽谷里那種，是做考古用的，可以找到藏起來的東西。丟了這個實在麻煩。

　　現(xiàn)在只能盼避難所里有別的替代品，而且最好別是魔法做出來的。由于魔力太特別的原因，除了自己的掛墜我?guī)缀醪挥闷渌Хㄖ破?，很容易發(fā)生能量沖突。雖然可以刻意控制魔力避免出事，但我比較懶，皮城科技又那么發(fā)達(dá)，科技產(chǎn)品省事得多。

　　“至少這個沒丟?！卑材菡f，她從餅干渣的廢墟里挖出了那盒崔斯特的紙牌。

　　這倒不錯。看來多買點吃的也好，能替值錢的東西擋災(zāi)。我叫她收好，但她突然又睜大了眼睛?！澳愕难坨R呢？”

　　我伸手一摸頭，只剩下頭發(fā)。

　　得。隨身的東西現(xiàn)在是一件不剩，倒輕便。披肩一開始給安妮蓋著早就滑掉了，上衣剛剛被燒了，口袋里面有不少小東西跟著灰飛煙滅，匕首剛才也已經(jīng)扔了。現(xiàn)在干脆連護(hù)目鏡都不見，大概是剛剛翻過箱子那一下撞掉的。都說認(rèn)探險家只要認(rèn)護(hù)目鏡就行，現(xiàn)在我就別想著冒充自己招搖撞騙了。

　　出門不利。我想，這就是出門不利。早知如此我應(yīng)該去找瑪爾扎哈求張幸運卡。這個成天神神叨叨的瘋子在法師之家有個占卜攤，專門欺騙聯(lián)盟里各種無知少女。幸運卡是他一筆好生意，花一點錢你就能買到一張，上面畫著你今天的幸運物。找來相應(yīng)的東西帶著，一天都有好運氣。雖然我不信這套，也和瑪爾扎哈關(guān)系不好，可不得不說，太倒霉時，你就只能信點邪的。

　　“你出門前去找過瑪爾扎哈嗎？有沒有買張幸運卡來？”我問。聯(lián)盟中的女孩子都喜歡幸運卡，有事沒事就要去買一張玩。安妮雖然幾乎沒有零花錢，但也非常喜歡這玩意。出門回家算是個大事，多少能給她個敗家的理由去買一張。

　　果不其然?！坝械挠械??！卑材萘⒖逃帜闷鹚男“?，打開零錢袋，掏出里面一張閃著金光的幸運卡。“我還沒拆呢。”她說，“瑪爾扎哈說，一定要挑一個最幸運的時刻才能拆開?！?p>　　“你的紙牌還在，我的頭發(fā)沒被你燒禿，這幾條狗都還能走路，算幸運了吧？”

　　似乎很有說服力。安妮點點頭，我拿過幸運卡，小心翼翼撕開包裝，卡片背面寫著安妮專屬幸運卡，下面還打了鋼印標(biāo)著前天的日期，大概安妮是那時去買的。這設(shè)計還挺貼心，怪不得這么多女孩子喜歡。我翻過卡片看正面，上面畫著一副護(hù)目鏡。

　　“怎么樣？是什么東西？我們帶了嗎？”

　　安妮問，她伸過頭來想看，我趕緊閃開?！翱戳司筒恍疫\了。”我說，“我來告訴你，上面畫的是你的紙牌，一定要收好?！?p>　　安妮點點頭。她拿起紙牌，“那就放在里面吧！”

　　“好。”

　　我把幸運卡裝進(jìn)紙牌盒，正好一樣大。我再拿過她全是餅干渣的背包，把紙牌使勁塞在餅干渣最下面，現(xiàn)在我一眼都不想看到這卡片。

　　石林這會兒逐漸稀疏起來，可以隱約看到路前方左側(cè)有一座石柱，上面纏滿石藤蔓。那是避難所的標(biāo)志。大概是又放松了些的緣故，我覺得腿更疼了。又過了幾分鐘，狗群拉著旱橇經(jīng)過了石柱，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避難所界內(nèi)。我看看方向拉拉韁繩，狗群拐了個彎向左邊跑去。安妮站起身，她看到她家的屋頂。

　　那是座挺大的宅院，盡管現(xiàn)在已是深夜，仍舊燈火通明。她的父母大概一直在等她。旱橇在院門前停下，安妮跳下去想按門鈴。剛剛踮起腳還沒夠到按鍵，院門就開了。她的父母早已在院子門口。

　　安妮飛奔過去，她的父親彎腰一把抱起她。我也想起身，但右腿根本不聽使喚，稍稍一動便是巨痛襲來，我一下躺倒在旱橇里。夜色中，我看到兩個大人牽著安妮向我這邊走來。

　　“你們過沼澤時被襲擊了？”

　　安妮的父親哈斯塔，這聲音真是久違。

　　我傷得有點重，他們當(dāng)即抬了我去找醫(yī)生。兩個大人前一后，安妮在后面跟著，我看著天上的星星，只覺得眼花繚亂。右腿疼得快要失去知覺，還好診所沒多遠(yuǎn)就到。上一次來這兒時我也進(jìn)了一次那兒，路倒是熟。

　　他們把我抬進(jìn)了診室，小心翼翼讓我躺上病床。小小的診室里點著盞昏暗的油燈，看著讓人不怎么安心。沒過幾分鐘，一個睡眼惺忪的年輕醫(yī)生走了出來。

　　哈斯塔打了聲招呼，“怎么是你？法爾曼呢？”

　　“啊，哈斯塔先生?！蹦贻p醫(yī)生揉揉眼，“法爾曼醫(yī)生還在睡覺。病人怎么了？又是去沼澤受傷了？”

　　“是沼澤，腿傷，燒傷?！蔽掖?，聲音顫抖得厲害，但我控制不住。

　　醫(yī)生于是想卷開我的褲腿。大概是還沒清醒，下手有點粗糙。我忍著疼抓住他的手：“您這兒有刀嗎？我自己來?！?p>　　一把柳葉刀立刻遞了過來，想都沒想，他還真是睡得不太清醒。我勉強(qiáng)坐起身，接了刀，輕輕在右邊褲腿外側(cè)劃了個口子，刀尖插進(jìn)去一點點割到褲腳，再把褲腿膝蓋上方橫著劃開，然后掀開。

　　“啊喲?！?p>　　醫(yī)生一下清醒了，他明顯是屬于那種特別敬業(yè)的，病人越凄慘就越來興趣。雖然這種精神必須稱贊，但總讓人有點發(fā)毛。我的傷處有大半條小腿那么大，邊緣是明顯的燒傷，但顏色很特別，是紫黑色的。傷口中間的地方少了一塊肉，我不太確定自己是否看到了骨頭。這是很明顯的魔法傷痕特征。

　　“這是你干的？”

　　哈斯塔低頭看安妮。安妮點點頭。

　　“道歉了嗎？”

　　“她不是故意的。我們在過來的路上碰到了變異的怪物，她用魔法時不小心打到了我?！蔽艺f。

　　但哈斯塔很堅持?！澳銕淼目腿?，你就要照顧好。道歉，安妮?！?p>　　小公主走到我面前說了對不起，她有點不開心。不是因為覺得向我道歉不爽，而是覺得被逼著向我道歉不爽。哈斯塔對她很嚴(yán)厲，我們在學(xué)院時就有耳聞。我擺擺手，問醫(yī)生能不能治。

　　“應(yīng)該沒問題?！贬t(yī)生答，“我先給你處理一下，稍等。”

　　他拿了消毒水和紗布來，讓我重新躺好，然后一點點為我清理傷口邊緣。很疼，十分疼，我抓遍所有觸手可及的地方，幾乎要把床單撕裂。

　　傷口清理完，年輕醫(yī)生看看我?！斑€能行嗎小伙子？上藥時候可能有點疼?！?p>　　我點點頭。

　　他于是拿了一罐藥膏來，挖了一點點，輕輕涂在傷口邊。我看著他的手指在我腿上慢慢移動，覺得時間幾乎靜止。

　　他終于涂完了一圈，我險些忘記了如何呼吸。醫(yī)生又看看我，笑了一下。

　　“你是好樣的。這真的很疼，我知道?！?p>　　我也勉強(qiáng)笑笑，汗水跟著打在睫毛和臉頰上。我又一次扭過頭去，想找點什么東西咬著。

　　“不過中間的地方還會更疼，你恐怕受不了了。”醫(yī)生說著抬起頭，“哈斯塔先生，您那里有麻醉劑嗎？”

　　“我去給你取。”哈斯塔說，他轉(zhuǎn)身出了門。

　　我很納悶為什么一個診所會沒有麻醉劑。不過硬是沒有，也不能憑空變出來，我也只好躺在床上等著。這一定不是我護(hù)目鏡丟了所以不幸運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