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周起元終于是長嘆一口氣道：“士子乃國之重器，我們?nèi)绱藢Υ?，是不是……?p> “唉，也罷，只是此計甚是歹……新穎，話說這是你想出來的主意？”
是英明神武的秦公爺想出來的……劉戎雙手抱拳：“在下苦思冥想，暫且只有這一個法子?！?p> “嗯?！敝芷鹪馕渡铋L地上下打量劉戎一圈兒，點點頭嘆道：“想不到劉公子竟有這般急智，不錯。”
“巡撫衙門的人你隨便用，但要出了事，我可是不認的。”
劉戎點頭謙卑道：“中丞大人放心，在下明白?！?p> ……
應天府衙門外面已經(jīng)是人山人海，除了門前青石板廣場上高呼口號的一百多個士子模樣的讀書人之外，還有許多遠遠圍觀的老百姓。
一開始說那劉大帥是奸臣，后來又說是忠臣，現(xiàn)在這幫士子又聚在一起罵奸臣！現(xiàn)在百姓們都迷糊了，到底是忠是奸你們倒是給個準信?。恳[哪樣??？
“朗朗大明乾坤，無能庸將投敵叛國，妻兒竟然安享富貴，視我等忠貞士子為無物耶？”
“立即處斬叛賊妻兒，周起元倘若包庇，坐實國之奸賊也！”
“對，我們還要聯(lián)名告御狀，齊赴京師敲登聞鼓，為幾萬喪身雪域的將士討回公道！”
“……”
彭齊琳盯著緊閉的巡撫衙門，又和趙無虞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冷笑。
二人都是有功名的舉人，在殘酷的大明科舉制度中踩倒何止千千萬人，才有今天的地位，平日里傲氣十足。
至于為何甘做李清的鷹犬，則要從彭齊琳常年流連花街柳巷，以至囊中羞澀說起。
這李清不知通過了什么門路知道了這件事，他派人聯(lián)絡上彭齊琳，非但許以重金，還承諾事成之后替其給玉蓮樓的紫妍姑娘贖身。
并且李清為表誠意，還事先送給彭齊琳一個長相清麗的孌童，那李清據(jù)說一口氣養(yǎng)了二十多個，即使用不上，每天晚上也都換著法子折磨他們?nèi)贰?p> 雙方一拍即合。
至于趙無虞，雖說是彭齊琳的同年好友，卻并不知道這一關節(jié)。此次前來，完全是憑著一腔熱血，要為死在遼東的數(shù)萬將士討回公道！
二人碰頭一商量，稍作謀劃，又在茶館酒肆里振臂高呼，慷慨陳詞一番，一百多個讀書人就這樣被架上了二人的戰(zhàn)車。
換了太祖或成祖時期，給二人十個腦袋也不敢這樣玩，不過如今早已是萬歷年間，文官已掌握了話語權(quán)，于是善待士大夫也成了如今大明的主旋律，只要糾集起一大群有功名的讀書人，無論廠衛(wèi)還是官府都不敢拿他們怎樣的。
事情果然也如同他們預計的那樣，應天府衙門并不敢如何他們，反而大門緊閉，高高掛起了免戰(zhàn)牌。只留下數(shù)百兵丁，遠遠地圍在外面。
廣場上的士子們?nèi)栽诹R罵咧咧不休，趙無虞皺眉道：“彭兄，這樣僵持下去也無益，倘若這周起元就是厚著臉皮不理睬，咱們還能真去京師告御狀不成？”
彭齊琳看著應天府的大門，冷冷一笑，道：“趙兄，周起元這狗官暗地里肯定收了劉家不少銀子，這才鐵了心的包庇，咱們偏偏不讓他得逞！不如一涌而上，把這衙門砸開，沖進去再說。”
趙無虞心下猶豫：“這樣是不是過了？”
彭齊琳大義凜然道：“吾輩士子，飽讀圣賢書，精忠報國就在此日！況且我們占著道義，大明律法雖嚴，也是法不責眾的。”
趙無虞無奈點頭：“好吧，只能這樣辦了?！?p> 彭齊琳做通好友工作，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振臂大呼道：“同年同窗們，奸臣叛國投敵，數(shù)萬將士因此飲恨遼東雪原！我等學子皆身負功名，乃大明國之重器也，我等不為他們討回公道，豈不是枉讀了這么多年圣賢書了嗎？”
“應天府衙門慢待我等，難道我們?nèi)斡纱耸伦髁T，讓叛賊妻兒繼續(xù)逍遙法外嗎？”
幾句話一煽動，廣場上的士子頓時又燃起熱情，紛紛大喊：“不能！”
“遼東危難，國家蒙羞，全因奸臣叛國投賊而起！今日我等憤而擊之，既為殞身將士伸張正義，亦能讓其他亂臣賊子膽寒，諸年兄，誰與我同去？”
眾士子正義感爆棚：“同去，同去！”
轟然一聲呼喝，一眾士子如同瘋子似的，幾步跨上應天府衙門的青石臺階，舉手抬腳，正要在那扇朱漆大門上留下正義凜然的記號，以便日后供自己逢人吹噓時，大門卻猛地從里面打開了。
已經(jīng)換上一身戎裝的劉戎將圓盔壓得極低，帶著一幫兵丁、衙役、快手走出，眾士子一楞，沖擊衙門的動作頓時為之一滯。
劉戎一個眼神示意，身后的百戶隨即神情變得冷峻，爆喝道：“應天衙門眾人何在？”
身后眾人頓時傳來地動山搖般的應和聲。
“在！”
百戶面露殺機，緩緩道：“給本官將這些目無王法的士子圍起來！”
“是！”
數(shù)百名應天府兵丁一齊將刀拔出，殺氣騰騰地圍了上來。
情勢突變，攻守易位！
不少士子頓時慌張了，畢竟沖擊官府這事委實有點嚴重，聽前輩們講過沒啥大不了，可自己卻是實打?qū)嵉念^一次干啊！
不少士子此刻才感到有些后悔，本來不關自己屁事的，為何聽信蠱惑，非要趟這渾水？
彭齊琳見勢不妙，上前一步凜然道：“住手！我等乃圣人門生，身負圣天子欽賜功名，誰敢拿我們？”
趙無虞最初也有些惶恐，見同伴站出，頓時也鼓足了勇氣：“正是，周起元殺得了我等讀書人，后面還會挺身而出千千萬萬個讀書人！”
劉戎盯著二人冷冷道：“巡撫大人自然不會濫殺讀書人，只殺有罪的讀書人，你們二人誰是領頭？”
二人凌然不懼：“我們都是領頭！”
劉戎爆喝一聲：“拿下！”
幾個兵丁上前，刀鞘朝他們膝彎上一拍，二人便情不自禁地跪下，接著牛筋繩一捆，幾個呼吸間便被捆成了兩只大肉粽。
眾士子到底缺乏斗爭經(jīng)驗，都傻傻的看著這一幕，直到眼睜睜看著彭齊琳和趙無虞被粗魯?shù)亓噙M了衙門，緊接著，衙門大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
眾人如夢初醒，頓覺分外沒面子，人人臉上閃過一絲羞愧，一人咬牙怒道：“應天府竟真敢拿我清白士子，諸年兄，此辱我等絕不可忍！”
“正是！叫他們放人！”
眾人也不顧圍在四周的兵丁威懾，紛紛掄起拳頭使勁砸著大門。
大門紋絲不動，士子們無可奈何又破口大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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