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
一
魏仁帝四年十一月廿四,冀州。
邯鄲趙國公殿,金碧輝煌的斗拱在風雪中漸漸模糊。
殿外,老人在及膝的雪中艱難的行走著。與前些日子的襤褸迥然不同,他的身上著一件殺氣騰騰的玄色鎧甲:胸甲、肩鎧、背心一應俱全。佩著的長刀近乎觸地,深藏在鞘中的邪魅隱隱?;疑呐L吹拂,同城外的旗幟一樣有著神秘的箭炎之徽:
炎上之箭,黑羽化鋒。
他走出宮墻外,徑直向右側的馬廄。
解開樁上的馬索,他撫了撫那匹黑馬的鬃毛:
“老伙計,又要見故人了……”
馬廄外的篝火邊是瓦礫堆,一道黑影從堆上躍過,卻觸到了篝火燼旁的枯枝,發(fā)出一個不大不小的響聲。
“出來吧,你不是個合格的潛入者?!崩先说秃?,順手拔出了腰間的長刀。
長刀輕輕點地,在白雪上輕劃出一道直線,逼向那角落的黑影。
“爺爺,是我?!鼻忧拥穆曇袈湎拢谟熬従弿闹凶叱?,那竟是許琰。
“你來做甚?”許烈收刀入鞘,拍了拍許琰身上的落雪,似乎有些責怪他,“不是讓你與海棠呆著么?”
“您要去哪?我想和您一起去……”許琰依舊低著頭。
“等等!”老人扶起他的臉,待看見上面紅腫的傷痕,心隨即一沉。
“這是誰弄的?”
許琰的沉默并不能緩解老人的情緒,他的眼神依然凌厲:
“是許獻吧?你為什么不回手?”
“我打不過他……”
“打不過,就不還手了?”老人放下手,用那眼神直盯著許琰,仿佛要看穿他的靈魂,窺視他的心靈。他掰開許琰緊握的手心,再從盔甲內襯里掏出一個東西,放了進去:
“爺爺告訴你,我們趙國的男兒,都是悍不畏死的!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矛對準心口里,我們的眼睛也不會眨,胸膛也不會顫抖!你是我的子孫,那也就是黑羽的子孫,更不能膽怯,不能畏懼!不管它是什么事情,是什么可怕的敵人…你只需要握緊你的刀,握緊它!就夠了!”
許琰的掌心里,一枚小小的箭簇靜靜臥著。它似乎與老人的黑色長刀是由同一種材質制成,鋸齒邊緣已經被磨平了,烏黑的光澤仿佛會吞噬一切光線。
“這是黑羽軍的標識,”老人的話一字一頓,“當你害怕的時候,就緊緊握住它?!?p> 許琰起初只是感覺手掌冷冰冰的。聽了老人的話,他似乎覺得這個東西在燃燒,肆無忌憚地燃燒。
他感覺像是與很多人站在一起,他不再畏懼了。
“現(xiàn)在,還要和我一起么?”老人翻身上馬,攥著轡頭問他。
“要!”許琰抬頭,異色眸子里的堅定快要溢散出來,“我想學你的刀,我想變得更強!”
許烈看著他的一只眸子,那只黑色的眸子。
他凝視著它,沉吟不語,仿佛再次看見了那個眼神同樣堅定的男人。
二
邯鄲城附近百里外,群山環(huán)抱。前些天那近乎無盡的大雪將這些山脊團團擁住,新雪折射的光線亮得刺眼,大地籠罩在其中。
群山不適宜騎兵的絞殺,可是這兒不只有群山。
連綿的逶迤下,蒼茫的草原誕生了十三州中最好的馬場。
同時也是最慘烈的戰(zhàn)場。
它叫做莫原。
程笠勒定了戰(zhàn)馬,眺望遠方。他已經渾濁的眼睛里似乎又有了些許光亮。盡管是一閃而逝,但對這位歷經滄桑的老將來說,沒人還敢奢求什么。
人們只是對他的再次披掛上陣感到不可思議。
“蕭國主未至?”他高聲詢問手下。
“國主說,將軍您先率兵前往,他隨后再跟隨出擊。”
“呵呵呵,”白發(fā)在空中飛舞,“他較先主還是差些氣魄啊……”
“護山…都準備好了么?”
“已經下令卸甲裝車了……”
“好!傳我令!”程笠一夾馬腹,那駿馬便默契地沖前,一騎當千。
他一舉手中的馬槊,鋒銳的金屬尖刃閃著刺眼的光:
“急行軍!向邯鄲前進!”
……
老人載著許琰一路疾馳,沖出了城門。
城外積雪較城內更深,馬蹄一踏上去便沒了膝,速度自然慢了下來。
相較于剛至邯鄲之時,許琰發(fā)現(xiàn)許多事物已于前些日子不同:數(shù)目增多的軍士,嘶吼不息的馬鳴,街頭那一絲死寂的氣息,處處彌漫著不安與惶恐。
他這次看到了更鮮明的特征:狼煙。
一簇簇黑煙在城外的各地燃起,狼糞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西郊那座巨大營地的上空,黑鴉不斷聚集、盤旋,經久不散。
戰(zhàn)爭來臨。不,是死亡要降臨了。
“爺爺…”他想問些什么,可老人自出城以來,臉上就像籠罩了一層陰霾,嚴肅異常,沒有理會許琰的呼喊。
待到那座營地的門口,黑馬緩緩停下了腳步。
“你真想學我的刀?”老人問。
“嗯?!睕]有躊躇,許琰的言語決絕果斷。
許烈下馬,拉著他直向營帳。
營帳戒備森嚴。面容冷漠的軍士執(zhí)刃臨崗,連貫的拒馬群組成的木質防線橫立。土夯城墻上的斑駁是歷史的痕跡,也是它對戰(zhàn)爭的見證。
十萬槍騎兵駐守的地方,似乎無堅不摧。
許烈拉來一個站在營帳門口的士兵,他的眼神肅穆,平靜中卻又暗藏殺機。
“你認識我么?”許烈站定,問他。
“不認識!”那人打量半晌,瞥見許烈胸甲的黑羽徽,陡然沉默了。
“很好!不用緊張!”許烈扣好那人的兜鍪帶子,拍了一下他的頭,“來,拔出你的刀!”
那人很利索地拔出了所佩的武器,是一柄普通制式的長馬刀。
“比試一招,來吧!”許烈看起來很興奮,許琰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戰(zhàn)斗的欲望之強烈,他仿佛回到了過去,那個還是剛剛弱冠的許烈。同樣的桀驁不馴,同樣的躍躍欲試。
他也抽出了長刀,烏黑的光澤依舊。
“來?!?p> 話音剛落,士兵作一個起手,邁步就劈了過去。
許烈橫擋,刀側撞上了對面的刀刃,火光四濺。
“好刀法!”他贊嘆一聲,發(fā)力撥開鋒面,“繼續(xù)!”
許烈起身先攻,長刀掠影,劃破長空。
那人慌忙格擋,勉強穩(wěn)住了陣腳,可還未防好軀干,進攻接踵而至。
只見老人在刀被抵住后,竟順踏著對手橫放的刀脊,縱身躍起!
“黑羽秘傳——夜梟!”那人的話還未出口,許烈的攻勢即至:烏黑的刃鋒與他身體的重量結合起來,下劈的力道幾乎無可阻擋,他那矯健的身影,竟真的神似捕食的梟鷹張開雙翅!
手起刀落,任何事物在他面前就像一張紙一樣,會被輕而易舉地劃開。
許烈微笑著收刀入鞘,將跌倒的士兵扶了起來。士兵的馬刀已被擊碎,只有殘片在雪地里散發(fā)著銀光。
“始僅覺您為黑羽……”他剛被扶起來,又撲通一聲跪下了,仿佛察覺到了什么,“不知泰山真面目啊!許將軍!”
“無事,”許烈又一次將他扶起,卻突然回頭看向驚呆了的許琰,“你…看懂了么?”
“這是我們黑羽將秘傳的刀法…”他把長刀拔出來,遞到了許琰手上。
許琰緊緊握著這把刀,上面還有殘留的余溫。他這才第一次觀察到這柄刀的不同:它的刀柄沒有尋常刀劍的布條護手,刀鐔則呈別樣的長羽狀。刀身的弧度竟與馬刀不相上下,長度也達到了驚人的四尺,與刀柄的全長就和短矛接近了。
他雙手緊握,吃力地舉起了這柄刀。刀很重,四條血槽自上而下,將鋒利的刃與古樸的脊聯(lián)系在一起。
許烈看著這一切。突然,一名黑羽策馬奔馳而來。
“報許將軍!敵軍已經到達莫原中部,準備扎寨了!”
許烈心頭一寒:“莫非這程笠當真是要與我一戰(zhàn)?”
“通令全軍,準備開拔!”他大吼,吼聲在雪地里經久不息。
邯鄲的冬,戰(zhàn)爭開始。
三
程笠瞇眼看著不遠處的趙軍營帳,笑了。
他笑許烈太傻,這個與他爭斗半生的老頭居然看不破他的誘兵之計,中山軍隊少,又加之趙國是本土作戰(zhàn),速戰(zhàn)不利于己,反讓對方占便宜。
莫非許烈真的老了?
看著趙國槍騎排出那熟悉的陣型,程笠猛然意識到,事情絕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
那是十三州最強的槍騎兵陣,許烈賴以成名的絕技。
炎上之箭,黑羽化鋒。
趙軍營帳列在邯鄲西郊,與中山軍寨相隔一百四十余里。中間的莫原又一次成了兩軍的修羅場。
希望是最后一次。
中山護山軍是十三州里少見的重甲步兵,長達兩丈的矛與一人多高的重闊盾是他們的標志。在昭帝年間的那場征西戰(zhàn)爭中,作為中原反騎兵的精銳部隊,護山軍抵擋住了西涼狼騎的沖鋒,為戰(zhàn)爭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
如今,一萬五千護山軍在邯鄲城下結陣,黑壓壓的一片,遮蔽了許琰的視線。
“黑云壓城城欲摧……”他不禁喃喃道。
“你說什么?”許烈有些不滿,“快開戰(zhàn)了,別說喪氣話。”
“咱們人多,別擔心。”
望著中山軍隊結成的奇怪方陣向己方緩慢蠕動,許烈不禁蹙眉:“程笠……他在搞些什么?”
“許琰,”他拔出長刀,點了四萬槍騎兵出陣,卻又再度回望,“你在這待好?!?p> “傳我令!殺!”
許琰看見,他的爺爺一身黑甲,向著對面無畏地沖鋒。
寒風凜冽,他不忍離去,緊緊握住了手里的東西。
那是黑羽的標示,一枚烏黑的箭簇。
……
許烈沖至中山陣前百步,中山的巨弩開火了。
他僅看見一支比他還高的箭矢突入趙國的騎兵群,斷肢殘臂飛揚。
鮮血如紅色的染料,潑灑在新雪未融的大地,就像畫紙上色一樣。
憤怒,霎那間控制了他的大腦:
“全部散開!散開!包圍他們!”
程笠大喜過望,許烈當真中計。
中山軍的號角聲在此時響起,有如雷鳴。
護山軍的士兵紛紛架起手中的闊盾,將矛頭對準了槍騎們。
“不要近身!包圍起來!”許烈聲嘶力竭地怒吼,手中的長刀高舉。
正如程笠的預料,所有的中山軍隊都被包圍了起來。
“停止前進!”他示意護山軍停下,自己卻準備好沖鋒。這正是中山軍設計好的計謀:引誘趙國軍隊利用人數(shù)優(yōu)勢包圍他們,再伺機讓方陣內部的重騎兵發(fā)起二段沖鋒,一舉吃掉趙國的有生力量。失去許烈這一支撐危局的孤梁,那滅趙真就是輕而易舉了。
“現(xiàn)在沖鋒么,將軍?”副將問他,卻挨了一巴掌。
“等等,等他們放箭。”
許烈見包圍圈完成,損失慘重的他早已急了眼:“全體舉弓!”
趙國的戰(zhàn)鼓擂起,一聲示意舉弓。策馬繞圈的槍騎兵們聽見鼓聲,紛紛舉起了手中的角弓。
“上箭拉滿!”許烈從箭囊中抽出一支黑羽箭,拉滿了弦。
此時,二通鼓響起。
“射!”弦響,三通鼓起,伴隨著呼嘯刺破長空。
密集的箭雨自四周飛起,像一群覓食的蝗蟲找準了目標俯沖。
一瞬間,護山軍的闊盾上便釘滿了箭矢。
“繼續(xù)!別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許烈大喝,青筋從額頭上凸起。
但,趙國沒有機會了。
護山軍的中心所在,戰(zhàn)鼓與號角同時怒吼。
包圍圈內部的方陣竟開了一個口子,無數(shù)戰(zhàn)馬從中奔出。
不動如山,動如雷震。
“玄甲騎!”許烈一夾馬腹,面對著沖擊所帶來的狂風迎了上去。
因為他看到了領頭的程笠。
程笠一揮槊,策馬揚鞭:“玄甲騎,碾碎他們!”在他身后,無數(shù)身披重甲的騎士合上了面具,刀背狠狠劈下馬臀。
玄甲騎,中山第一代國主“白袍侯”蕭琰麾下的利器。清一色的玄衣重甲,清一色的高頭大馬。這支部隊與燕云國幽州騎、西涼狼騎并列為“北方三大重騎”。
趙國的槍騎兵們似乎陷入了危機,一個深藏著的危機。
但他們還有黑羽軍,他們還有許烈。
許烈拉滿弓,射出了一支箭。那箭矢上事先浸泡了一種被稱為“龍火”的油。在與空氣的劇烈摩擦下,它受熱燃燒,絢爛奪目。
這是在給大營信號,增援的信號。
他后方百丈外的趙國營帳里,沉重的號角吹響。
立于帳外的許琰猛地回頭,他看到無數(shù)戰(zhàn)馬已經集結完畢。
于是,他縱起,翻上了一匹白馬。身上是早已悄悄披掛好的一身黑甲,一名黑羽的標準裝備。
“琰公子……您真的……”白馬旁,黑羽軍的副將擔心地問他。
“不必在意我,就當我是一名普通黑羽罷了……”許琰微笑著,拉下了面甲。
他異色的瞳在白雪中有些顯眼,令副將暗暗吃了一驚。
因為那只黑色,他曾經在另一個同樣年輕且堅定的男人眼中看到。
在那個男人還是一名黑羽的時候。
“殺!”許琰昂首,舉起了刀。
四
天空之下,白雪之上。
無數(shù)的尸體,有人的,有馬的,有燃燒著的,有殘缺不全的。戰(zhàn)爭的痕跡零零散散,鋪灑在潔白的大地。
許烈在人堆里奮力地砍殺,鮮血染紅了他的披風,只是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血。
玄甲騎的威力是驚人的,他們最開始的沖擊就令趙軍的包圍圈被撞出了一個窟窿,差點讓中山軍主體逃了出去。
但程笠的目標不是逃跑,而是殲滅趙軍。
不能完成這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更寧愿死在這里。
當勝利的天平不再穩(wěn)定之時,許琰領來的救援一把將勝利的一端綁在了趙國身上。
玄甲騎固然強大,但撞上了人數(shù)占優(yōu)的黑羽軍,也只能無可奈何。
黑羽軍是趙國騎兵的王冠。有別于普遍裝備輕甲的趙國槍騎兵,黑羽士兵清一色配置一種采用了全新鍛鋼技術的黑甲,其防御力可以與玄甲相媲美。
“沖鋒!”許琰怒吼,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有融入這個國家的感受。
他的前方,一名玄甲攔住了去路。
許琰沒有勒馬,他仍在突進。
“趙國的兔崽子!去死!”玄甲揮舞馬槊,這幾乎是他們的標配武器。馬槊的尖端很長,就像一把短劍嵌在銅桿上面。
許琰看到那道寒光向他心口一戳,他慌忙側身去擋。
來不及了。
馬槊的破甲能力是頂尖的,它那四面的棱刺可以輕松捅穿一指厚的鎧甲,何況現(xiàn)在這種策馬沖擊的局面。
許琰尚沒有準備好去死,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做。今天是他十五歲的生辰,竟就經歷了這么多。
“我不能死…還有乳娘,還有爺爺……”恍惚間,他仿佛度過了一生。
鮮血如涌泉般噴射,濺了許琰一臉。他糊了一把臉上的血,只看到先前見過的黑羽副將將槍高高舉起,上面是那個玄甲的尸體。
他救了許琰一命。
“琰公子,還不敢殺人?”副將笑笑,晃了晃腦袋。
突然,他那標志性的微笑凝固在了臉上。低頭看向胸膛,三支羽箭從背后穿透了胸甲。
副將從馬上倒了下去。落地的瞬間,許琰看到了他背后的兇手——一個滿頭白發(fā)的男人,看上去十分蒼老。他剛剛將手中的弩放下,露出一絲獰笑。
那是程笠。
許琰不認識這個人,此時他只想為副將報仇。剛要馳馬加速,猛然被身邊的一只手拉住了。
他轉頭一看,是爺爺。許烈全身都被干涸的血染紅了,好似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他們要撤退,是我們勝了。”他仿佛沒了力氣,說話的聲音低啞。
“許將軍!我請求率部追擊!”身旁的一名黑羽跪了下去。
“許將軍!我愿率部!”“吾等愿同往!”“請求出擊!”………一位一位,許多將士都跪了下去,請戰(zhàn)聲不絕。這一戰(zhàn),十萬槍騎損失過半。大家的心中都有一團火似的,對這些逝去的戰(zhàn)友感到惋惜,對那些逃跑的敵人充滿了憤怒!
許烈抬手,示意打住。他心里已經有了對策。
“黑羽,出列!”一排排黑甲在人群中肅立。
“隨我追擊,誓要令寇走不出這莫原!”許烈策馬飛奔,無數(shù)戰(zhàn)馬緊隨其后。
他還要為許多人報仇,還要與他的宿敵決一死戰(zhàn)。
五
冀州,中山與趙國交界地。
蕭宣徐行在崎嶇的山路上,白袍飛揚。
“國主,我們?yōu)槭裁匆哌@山路,而不隨程將軍出擊呢?”
“以少勝多,重在用計,”蕭宣冷面以答,“計中之重,在于攻心。”
“報!程將軍有信傳來!”傳令兵將一張信箋遞給蕭宣。
蕭宣看完,微笑在他的臉上溢散開來。就像堅冰慢慢融化一樣。
“程將軍報了什么?”
“魚要上鉤了?!笔捫樖謱⑿殴{丟入了山林,“傳我令,急行軍至陽谷谷口!”
蜿蜒曲折的軍隊疾行,如一條扭曲前進的巨蟒。
程笠在敗退中回望,邯鄲似乎觸手可及。
許琰用手合上了副將未閉的雙眼,他沒有落淚,只是悵惘。
悵惘這時代的余燼,要將自己拉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