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徹夜談心
前段時日與老夫人生出嫌隙,沫寒許久沒有見過祖母,每次前去請安,總是被李媽媽以祖母正在休息的話給擋下來。她知道祖母是在躲著自己。
祖母生氣歸生氣,可從沒有在人前拆穿假江月華之事,她心知祖母還是疼愛自己的。一番下來,她對祖母的虧欠又添一筆。
又過了幾日。
她仍舊照常前去請安,結(jié)果又是不得入見。
初時,兩個丫鬟真以為老夫人正在休息。可被拒絕次數(shù)多了不由也覺得奇怪,一向疼愛小姐的老夫人,竟然連著幾天都不肯與小姐相見。
看出端倪的兩個丫鬟,沒有去煩小姐,而是私下里找到李媽媽,進(jìn)行一番懇求。
這段時日眼看著老夫人和姐兒都消瘦不少,李媽媽跟著也心疼。
故園,一處幽靜的禪房內(nèi),檀香繚繞其間。伴一盞青燈古佛,老夫人虔誠的跪在蒲團(tuán),手中不斷轉(zhuǎn)動著那一串佛珠??谥懈悄钅钣性~。
雖是禪房,李媽媽站在一旁,聽著那佛經(jīng),心卻始終沒有靜過。
一想到丫鬟們的拜托,又想到姐兒,李媽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眼婆娑,又是一番言辭懇切道:“老夫人明明是心疼姐兒,何不與姐兒說明一切?”
聽了這話,老夫人念佛的手倏爾一停,睜開眼瞧著李媽媽,眼里閃過一絲猶豫,很快隱于無形。頓了頓,閉上眼又認(rèn)真念起佛。
眼見老夫人不為所動,李媽媽默然嘆了一口氣,解鈴還須系鈴人。
竹園,沫寒一襲黃衣衫,落寞地站在窗前,目光游離在院子之中。
眼見小姐近日為老夫人而神色怔怔,被譽為解語花的寧素,心里也不忍心。微微沉吟,還是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小姐,奴婢倒有一個法子,只是……”
吟香是直性子,近幾年稍有收斂,可也僅限外人面前。
一聽寧素有法子化解老夫人和小姐之間的問題,她心下一急,趕緊催促道:“你有什么主意還不快說,這會子還藏著掖著的!”
縱然吟香著急,寧素說之前還是有些猶豫,“老夫人最疼愛小姐,平日里,但凡小姐有個風(fēng)寒頭疼,老夫人便緊張不得了。”
這話雖不點透,可眾人都明白過來,寧素是要沫寒演一出苦肉計。
一聽這話,吟香笑著道:“咦!這個法子好,倘若小姐病了,老夫人只怕心疼小姐還來不及?!?p> 打從寧素說第一句時,沫寒便猜到寧素的方法是苦肉計。又見吟香歡喜勁,臉色便略有一些不悅,扭頭看向別處。沉著臉道:“你們下去吧!此事不許再提!”
自知惹得小姐不悅,倆人便乖乖退下去。
丫鬟們剛一走,沫寒淺淺道了一聲:“聽了這么久,還不出來?”
聞言,顏素苑含著笑便走了過來,“我倒覺得苦肉計未嘗不可啊!”
天開始放晴,滿院流淌的都是木蘭花的香味,縈繞在心頭,似一劑令人舒展心情的良藥。
沫寒撿起窗外飄進(jìn)來的木蘭花瓣,放在鼻尖輕輕地嗅著木蘭花香,好似自言自語般:“我不想算計祖母?!?p> 這般煽情的話居然出自她口中!顏素苑忍不住怔了怔,隨即笑了笑:“這可不像你呢!我認(rèn)識的北宮沫寒,多謀善斷、心思縝密、卓爾不群?!?p> 脫胎換骨后,顏素苑為人越發(fā)穩(wěn)重。這也是沫寒對她仁慈的原因。
沫寒轉(zhuǎn)過身抿嘴而笑:“心思再深沉的人,總會有她想要保護(hù)的人。而祖母便是那人?!?p> 自小在顏家,顏素苑沒有感受過親情,也不知那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顏素苑盯著她的眼睛看,卻見瞳眸下一片清明。她似懂非懂,但有一點她很肯定,在沫寒心中,老夫人地位很是重要。
計劃趕不上變化。而當(dāng)夜,沫寒便接到太后的一封密旨。
夜深霧重,沫寒直直跪在門外,聲音聽來有些悲慟:“祖母,請您見一見孫女好嗎?”
禪房內(nèi),李媽媽早就坐立不安,幾番抬眸望天,瞧見那天色越暗,心里也跟著著急:“老夫人,姐兒身子本就單薄,外面寒氣又重,您……”
一直視沫寒為心頭肉,更是見不得她受苦。老夫人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讓她進(jìn)來!”
禪房內(nèi),李媽媽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屏退所有人,只留姐兒一人。
祖孫倆人坐在一起,老夫人緩緩地說:“沫寒,祖母并非是生氣。而是……”
見到祖母欲言又止,沫寒主動握住祖母的手,朝她會心一笑:“祖母,孫女已經(jīng)長大了。之前您一直無微不至保護(hù)著孫女。以后,沒有人可以欺負(fù)您!”
一席話,令老夫人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小兒子,也就是沫寒的父親。
當(dāng)年,小兒子第一次帶兵出征凱旋而歸,也對自己說了這么一番話。
沒想到時隔這么多年后,自己還能聽到這番話,老夫人心情很是激動。久久地?fù)е?,握著孫女的手,滿眼都是關(guān)愛。
老夫人拂了拂她耳邊垂落的發(fā)絲,寵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輕言淺語:“祖母聽到你這么說很高興,但是沫寒你知道嗎?祖母擔(dān)憂的是太后?!?p> 看來祖母真的猜到太后的心思。
“祖母,對不起!孫女……”沫寒心下有愧,不由地垂下眸子。
老夫人輕撫著沫寒的頭發(fā),慈祥地笑起來:“傻孩子!祖母怎么會怪你呢?太后手段狠毒,為人深沉,連朝中大臣都她忌憚三分。礙于北宮家的身份,你入宮又是無法避免。宮中的日子,哪一步都要再三思量。稍有不慎,便身陷囹圄。而你一個深閨中的女兒家,將來入了宮,又怎么會是她們的對手?”
半晌,老夫人無奈的說:“可惜!祖母終究棋差一招,低估太后對你的心思?!?p> 果然如此。祖母栽培江月華,目的就是讓她替代自己入宮。
那一剎,沫寒覺得喉嚨似乎被人用手鉗住了一般,雙眸泛起的酸澀飽脹感,一熱之下,淚水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