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能容億萬生物中脫引而出,絕對不是偶然。
除了聰明之外,就是數(shù)十萬年的積累和進化。
既然相生相克,王耀祖就同樣能以最小的代價來消耗它。
和它們相比,人類不但擁有智慧,也擁有知識和戰(zhàn)略。
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王耀祖再次出手攻擊,無視周圍打算消耗他的小‘大地’。
凝聚成線,伸長的黑色身軀直接穿透密密麻麻觸須組成的盾,瞬間擊穿‘大地’的花莖。
嘶——
‘大地’無聲的嘶鳴,王耀祖意識一擰,在擊穿大地花莖的位置,細長的黑色意識,化成扁平的圓盤。
切割。
他擁有幻化形態(tài)的能力就足夠了,因為‘死神’本身就是一切‘源’的克星。
花莖被切斷,小男孩從脖子處一分為二。
花莖上的花盤化為點點破碎的意識,飄蕩在空中,而小男孩兒也猶如靜止了一般,呆愣在那一動不動。
成了!
王耀祖不怕和自己身體融合的‘大地’會死,因為花盤并不是‘大地’的全部,小男孩兒才是它的根。
十三歲的夢境里,河對岸的小男孩兒是模糊的,是矮小的,也是沒有頭顱的,多少個夜晚都是一動不動的站在河對岸和他遙遙相望。
王耀祖睜開眼,快速掃了一圈,在客廳書架下面,雜亂的書堆中,看到了被埋著的身軀。
快速飄了過去,他落在地上,滾動了一圈,對準了脖子的接口,確定沒有對接反。
身體和頭就像是‘凹’‘凸’的存在一般,當對接好的那一刻,身體和頭顱就貼合起來。
對是對上了,只不過,脖子上的血肉和骨頭,以及各種神經(jīng),完全沒有恢復的跡象,他也沒有感覺到身體的知覺,但是,他試探的動了一下手指,明顯看到自己的手指可以動!
和地軌站外那次受傷一樣,‘大地’的損傷過重了,所以,身體的知覺部分消失了,但又意識還存在的緣故,還是勉強能控制。
接下來如果不管的話,他的身體就會再次出現(xiàn)尸斑,真的就慢性死亡了。
王耀祖扶著頭坐起身子,背部靠在書架上,再次沉入意識世界。
黑色的長河靜靜躺在不遠處的地面上,小男孩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體,感覺很奇妙。
此刻他感覺自己有兩個意識身體,一個是黑色的長河,一個是小男孩兒。
很奇怪,但是并不突兀,因為兩者都是他的意識體,只是胳膊和腿的差別罷了。
只是,‘死神’的感知網(wǎng)依舊存在,只是,他現(xiàn)在控制不了‘死神’的黑色意識體了,感覺就像是沒法左手和右手同時做兩件事一樣,而區(qū)別在于他的注意力只能集中在小男孩這里,就是附身的‘大地’身上。
同樣的,王耀祖能感覺和控制小男孩兒的身體,但明顯感覺控制的不那么流暢,感覺像中風一樣,身體有些不完全聽使喚。
王耀祖搞不太明白,明明‘死神’是自己,小男孩兒也是自己,為什么頭身融合之后,又不能靈活操縱兩方了呢?
不過,當務(wù)之急是讓小男孩恢復一些,‘大地’的身體不舒服了,殘了,所以,無法很好的控制,反饋給王耀祖的信息中也有種危機和窒息感。
王耀祖控制感知網(wǎng)內(nèi)的那些破碎意識飄向自己。
感知網(wǎng)依舊能控制破碎意識的移動,但是沒有辦法控制有獨立意識的意識體,這其中或許和無法同時控制‘死神’‘大地’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一切終歸只是他的猜想。
當然,也有可能是兩者沖突的緣故。
兩者共處,相互抑制,沒有辦法發(fā)揮出全盛的姿態(tài)。
王耀祖覺得后者可能性較大,畢竟‘死神’就是‘大地’衍生物的反物質(zhì),這也說明他就算完全掌控自己的身體,也沒有辦法施展‘大地’的觸須,因為被‘死神’完全中和了。
雖然可惜,但是,他并不后悔。
因為這樣的他才是完整的人,即便是沒有辦法發(fā)揮出‘死神’‘大地’獨有的能力。
‘死神’恢復死水的狀態(tài),‘大地’也從暴走狀態(tài)平靜下來,這樣是再好不過了。
隨著吸收‘大地’肢體化成的意識碎片,變成了絲絲養(yǎng)分滋養(yǎng)著小男孩的身體。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感知真切,非常舒服,就想餓急時,吃了一個大雞腿一樣。
想恢復之前的狀態(tài)是不可能了,意識碎片在這片天地會隨著時間削弱,消逝。
之前利用‘死神’能力切掉了‘大地’九成身體,如今能回收兩成就不錯了。
更何況,‘死神’和‘大地’的觸須抵消了一大部分,那些損失的部分就真的完全消逝的丁點不剩,沒有捕捉到任何蹤跡。
他知道這其中還有很多的秘密不知道,很多關(guān)鍵性的東西,他也根本無從了解。
除非,他前往父親的實驗室。
可惜,他連實驗室在哪都不知道,世界這么大,東南西北朝哪個方向走,他一無所知。
而且,就算知道他也未必會去。
就這么活著就好了,只要身體不碎,頭也不碎,哪怕被頭首分家,他也能‘復活’。
復活,不太恰當,畢竟,他壓根沒死。
隨著小男孩吸收意識碎片,萎靡的狀態(tài)很快消失,體積微微增大。
和以前一樣,吸收意識碎片之后,開始的成長系數(shù)很大,體積增幅明顯,隨著時間推移,增幅越來越慢,直到最后停止。
小男孩兒的脖子上重新長出了嫩芽,嫩芽張開,一朵一模一樣的笑臉花迅速張開。
沒有不高興,也沒有憤怒,小男孩兒依舊是頭上有笑臉花的模樣,好像之前的戰(zhàn)斗不曾發(fā)生過。
‘大地’沒有記憶,只有本能嗎?也許是,但王耀祖不知道。
不過,這不重要了,他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王耀祖睜開眼,摸了摸脖子,傷口恢復了。
‘大地’讓他最受用的能力就是對于傷勢的恢復,很有用,哪怕半只腳踏進地獄,都能恢復回來,前提是‘大地’足夠強壯。
他起身,剛邁出的腳步又頓住。
他有些害怕,害怕看到李玲然死去的模樣,也害怕劉宇和劉小丫知道后,傷心的樣子。
惱怒、懊悔、慚愧、悲憤等情緒雜糅在一起,王耀祖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算起來,應該是他的失控,殺死李玲然,雖然不是他主動所謂,但是,是他間接造成的后果,因為他的疏忽,他的不了解,以及他年少的軟弱,這都導致了‘大地’的失控。
“這該死世界!”王耀祖想要發(fā)泄,但極力壓制著爆發(fā)的情緒。
無論是壞境還是時間,都不允許他失控,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王耀祖壓下情緒,大步走過去。
李玲然蒼白的身體靠在墻邊,像是疲憊睡著了一樣,嘴角掛著微笑。
地上鮮紅的血液鋪灑成了刺眼的湖泊,她就像是在紅艷艷的花朵上安靜的死了。
雖然不知道她死去的時候是否痛苦,但是,她曾經(jīng)說過,這一個月里是她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不用端著架子,不用匯總病案寫論文,也不用和人因為學術(shù)問題爭來爭去等等。
只有一個怎么都教不會的笨蛋、一個裝嚴肅的小鬼和一個可愛的機靈鬼陪著她,著實很開心。
李玲然曾說過她父親和爺爺因為這個躁狂癥都活不過五十歲,而她在大霧來了之后,躁狂癥復發(fā)的頻率更是加倍,她知道自己在這種環(huán)境下活不過一年。
但,這不是王耀祖安慰自己的理由。
過錯就是過錯,王耀祖的過錯就在于他不夠了解自己,不夠了解‘大地’和‘死神’。
這一個月的確太安逸了,有吃有喝有安全的住所,每天只需要吃飽喝足,聊聊天看看書,收拾一下被李玲然破壞的東西就完事了,根本不用擔心外面吃人的濃霧。
可他明明擁有非常強大的底牌啊,他卻從來沒想過深入了解、練習和利用。
因為他只想著得過且過,活著就行,什么拯救世界一類的想法,他是一丁點都沒有。
可現(xiàn)在,他后悔了,因為他的態(tài)度,他失去了一個對他很好的姐姐。
這一個月的溫馨時光是他失去奶奶后不曾有過的,但現(xiàn)在人醒了,夢碎了。
王耀祖掃了眼李玲然臨終前用鮮血寫下的數(shù)字。
110950333
34734995
109077854563
一眼的功夫,他就將三組數(shù)字牢牢記在心中。
沒有深挖其中的意思,彎腰將李玲然的尸體抱了起來。
李玲然曾說過,如果有一天她死了,那就拜托將她的尸體放在河上,隨波逐流。
因為她以前聽過一個幼稚的傳說,這種河葬的人,來生可以成為河神的女兒,江海湖泊任她遨游,不必為人生奮斗,也不必經(jīng)受病痛的痛苦。
而王耀祖開玩笑反駁她:聽說河神其實就是水猴子,很丑的。
即便如此,李玲然也愿意這樣,不說其他的,單是這狂躁癥就折磨的她痛苦不堪,她小時候上學,只要見過她犯病的同學們都像是看怪物一樣看她,說她有狂犬病,是瘋狗。
那是她最痛苦的日子,也是記憶中最不堪的日子。
可惜的是,她不是瘋狗,還異常聰明,單靠自學和父親的教導,就能成為威名赫赫的教授。
直到她擁有了地位,周圍才聚集了許多人,有學生有同事,即便知道她的病,看不起她,害怕她,也不敢明面上得罪她。
這就是權(quán)力、地位和聲望帶來的好處。
可即便如此,寂靜的夜里,她依舊很孤獨,沒有人真正愿意接受她的病,沒有人愿意和一個瘋婆子在一起。
王耀祖感同身受是因為他十多歲和奶奶來到城市的時候,也是個一點就炸的小怪物,誰惹他,他就反擊,抓撓啃咬,只要能用上的攻擊手段,都是他反擊的方式。
他也曾被人稱作瘋狗,連累奶奶被鄰居排擠,被房東趕出去,流落街頭。
但他從來不認為這是他的錯,因為明明是其他人先來招惹和欺負他的。
直到他學會隱忍后,和奶奶的生活才好了一些。
他經(jīng)歷過這些,自然就不會歧視李玲然,他瘋起來可不是砸東西,而是咬人砸人,更何況李玲然的成就是他幾輩子都夠不到的巔峰。
心更近了,關(guān)系也就更好了。
但當美夢破碎,再次迎來的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李玲然的臀部不正常的下墜,王耀祖一摸就發(fā)現(xiàn)李玲然的腰椎整個錯開了,不知道是‘大地’弄得,還是那個男人。
經(jīng)過門口,王耀祖頓了一下。
一攤濕噠噠的西裝靜靜的躺在大門口的地上,無聲訴說著衣服主人曾經(jīng)存在的痕跡。
他不會認錯,這應該是砍掉他腦袋那個男人的西裝。
之前王耀祖一直以為這個男人被‘大地’嚇跑了,但是,如今看來,應該是被‘大地’吃了。
很明顯,他不是大地的對手,但是,他的尸體呢?
他從地下室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大地’吃了李玲然的意識,但李玲然的身體是完好無損的,是沒來得及吃,還是這個西裝男人和李玲然已經(jīng)有了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這個西裝男人絕對不是正常人,因為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后。
他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化為黑色濃水的狀態(tài),所以根本猜不到他如何做到的,但卻能猜到這個人絕對和自己一樣有非同凡響的能力,但又不盡相同。
收會眼神,王耀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大門,抬腳走向東方。
竹筏是弄不到了,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弄不到竹子。之前李玲然開玩笑似的留下遺愿的時候,王耀祖雖然嘴上開玩笑,不過,還是留了個心眼。
之前他就把周圍逛了個遍,終于在幾公里外一個老舊的胡同里面,找到了一個棺材鋪,專門打制木棺材的。
棺材鋪后面的院有打制好的樣品棺材,還是柳木的,而且還有許多未打完的棺材。
王耀祖東拼西湊準備了三副棺材,一副留給自己,一副留給李玲然,還有一副留給劉宇和劉小丫,畢竟劉小丫那么黏劉宇,死了,干脆讓他們睡在一起,讓劉宇繼續(xù)照顧小丫吧。
沒想到,這么快就用到了棺材,他甚至沒有完成另外兩副棺材的固定工作。
將李玲然放在棺材里,王耀祖背起了四百多斤的棺材,小心走在街道上,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他現(xiàn)在的體質(zhì)差不多是之前的兩倍多,躺著李玲然的棺材近五百斤,對于王耀祖來說有些吃力,但也不是扛不動。
因為要顧及聽聲源的突然襲擊,走路不得不小心翼翼。
就算死,他也必須完成李玲然最后的心愿。
不遠處就有一條河,也是中原地區(qū)的母親河,流經(jīng)再城四環(huán)外,穿過大半個國家,最后流入大海。
母親河離他所在的地方不遠,大概只有二十多公里,平常開車也就是十多分鐘的路程,但此刻,王耀祖只能背著近五百斤的棺材,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過去。
首先要離開聽聲源所在的范圍,雖然自己看不見它,但是,他也能從周圍的蛛絲馬跡觀察到,最明顯的一個特征就是路上的尸體。
只要離開了聽聲源盤踞的區(qū)域,他就能開車將李玲然的尸體送到河上,隨波逐流,順流而下,匯入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