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被掌控的力量,便不是力量,而是災(zāi)難。
無塵僧人一身足足十層的逆練《摩訶龍象鎮(zhèn)獄玄功》功力,讓他的肉身力量堪比神魔,萬法難傷。
可是他無法控制這般力量,反而被這其所制,所以便只能被囚禁在此處,永世不見天日,而且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遭受非人折磨,其中苦難掙扎,不足為外人道。
無難大師每日都在為其祝禱,念誦佛經(jīng),恨不得以身替之,但終難做到。
那畢竟是他師弟啊,是那個曾為他甘受戒律堂首座杖罰,枯守妙法亭三年的師弟。
他守著這座藏經(jīng)閣兩個甲子,也看著他受苦了兩個甲子。他甚至在佛殿經(jīng)幢上刻下過:“古佛青燈長鎮(zhèn)魔,靈山從來不就我”的離經(jīng)叛道之語。
他原本以為余下的漫長人生,會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林崢出現(xiàn),這一切才終于有了轉(zhuǎn)機。
林崢掌心搭在無塵僧人的頭頂,一股強大至極的吸力,經(jīng)由掌心的風(fēng)洞,開始瘋狂地吸取無塵僧人那一身暴虐無比的功力。
事實上,不僅僅是林崢的手掌心,他周身上下,無數(shù)毛孔,無數(shù)穴竅,其實都生出了細微的漩渦,在一并用力,不斷將無塵僧人的功力吸攝過來。
無塵僧人生出極大的痛楚,整個面孔都扭曲起來。
他仰天張口,喉頭滾動,發(fā)出支支吾吾,喑喑啞啞的嘶鳴,像是快要溺亡的動物一樣,渾身不斷顫抖。
其外顯出來的黑色霧氣越發(fā)濃郁,凝實,像是在積蓄力量。
一旁那四方圍繞,精心布置,構(gòu)成“迦葉伏魔法陣”的金色舍利都漸漸被強大的魔氣給震得如要裂開一般。
那尊足有十層,被無數(shù)粗大青銅鎖鏈封鎖住的黑色浮屠,猛地一震!
四周那擺放舍利的堅固桌案應(yīng)聲而倒,一圈圈圣潔的金色光芒驟然亮起,一顆顆金色舍利懸停在半空,竭力維持封鎮(zhèn)。
無塵僧人全身上下刻下的密密麻麻的玄奧經(jīng)文時隱時現(xiàn),將他堅不可摧的皮膚都印出一道道血痕來。
“施主務(wù)必當(dāng)心。”無難大師見此,都不由得開口提醒。
因為此刻,林崢像是觸碰到了無塵僧人的命門,所以他的魔性開始肆無忌憚地釋放了。
他所布置的“迦葉伏魔陣法”,幾乎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全力催動過!
老實說,無難大師雖然一早便知道林崢是位難以看出跟腳的“奇人異士”,所以對他能習(xí)得《易筋經(jīng)》,察覺到他師弟的存在都沒有感到多么驚訝。
可是現(xiàn)在看到他竟然能以其孱弱體魄,強行將無塵僧人的一身滔天魔功吸入自己體內(nèi),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難以置信!
只不過,他太清楚無塵僧人的一身魔功有多么強大了,而且其背負的因果之重,根本難以想象。
在他看來,眼前這位少年雖然不知是“何方神圣”,但畢竟修為尚淺,縱使他再有天大的能耐,也難以顛覆人世常理。
可是,轉(zhuǎn)瞬間,他便再次瞪大了雙眼,仿佛見到了什么天方夜譚一般的畫面。
就在無塵僧人不要命地瘋狂催動一身《摩訶龍象鎮(zhèn)獄玄功》,將身內(nèi)身外無數(shù)重封印都沖撞得快要碎裂之際,林崢嘴角微掀,眼中露出一絲冷嘲。
“負隅頑抗!”
接著,只見林崢右手維持不動,仍舊放在無塵僧人頭頂,左手卻是快如閃電般探出,五指翻花,捏出一個古怪法印。
他調(diào)動體內(nèi)精純至極的“易筋真氣”,匯至法印之中,隨即轟然印在無塵僧人的胸前!
嘭!
只聽一聲如同鐘鼎敲擊的轟鳴。
無塵僧人猶如瘋魔一般的模樣頓時凝固,他垂下腦袋,眼皮耷起,全身閃爍不斷的經(jīng)文暗淡下來。
其周遭外顯的凝實黑霧,浮屠鐵塔,驟然虛化散開,仿佛失去了核心,化成一片散沙,然后盡數(shù)被林崢吸入體內(nèi)。
而在那些黢黑如墨的霧氣里,還有些許肉眼難以看見的“因果”也一并去到了林崢身上。
林崢丹田之中,除開那尊《易筋經(jīng)》凝成的金身佛像,赫然又多出了一尊《摩訶龍象鎮(zhèn)獄玄功》凝成的背對眾生的漆黑佛像。
而在那漆黑佛像的眉心深處,還隱隱能看到一個扭曲的“卍”字符號!
林崢吸完無塵僧人一身功力,微微喘息,神色顯出些許疲憊。
無難大師目瞪口呆看完這一切,終了,還是第一時間去扶住了終于得到解脫的無塵僧人。
無塵僧人早已力竭昏迷,所以無難大師趕忙將其送到了一處僻靜的修養(yǎng)之所,然后才回返藏經(jīng)閣,與林崢相對而坐。
“施主助我?guī)煹苊撾x苦海,貧僧謝過。”無難大師向林崢恭敬行了一個佛禮。
林崢盤膝休息了一陣,微笑回道:“舉手之勞而已,就當(dāng)是還禮?!?p> 林崢指的,并非《易筋經(jīng)》以及無塵僧人的一身功力,而是那道血印詛咒。
無難大師搖搖頭,“施主大恩,難以言謝,但有所求,但請吩咐?!?p> 林崢隨意笑了笑,然后目光一凝,道:“大師言重了,真的不過是順手為之罷了。不過,對傳授你師弟《摩訶龍象鎮(zhèn)獄玄功》的那位佛門前輩,我還真想了解一下?!?p> 無難大師眉眼垂下,嘆了口氣,“傳授我?guī)煹堋赌υX龍象鎮(zhèn)獄玄功》的,是我佛門本教的第三佛主‘龍樹尊者’,司掌彌陀凈土?!?p> “龍樹菩薩?開創(chuàng)你大乘佛教觀學(xué)派的那位佛主?”林崢眉頭一皺,問道。
“正是,不過......”無難大師面露愁苦糾結(jié),正要再說什么,卻被林崢打斷。
“大師不必多說。這是非因果,我日后自會去處理。”
“阿彌陀佛?!睙o難大師看見林崢面色忽然變得冰冷一片,眼中透出縱使天塌地陷也沒有圜轉(zhuǎn)余地的決絕,心知說什么也沒用,只能唱了一聲佛號,然后與之告別。
“無論如何,還是再次多謝施主?!?p> “大師客氣了,其實我也受益良多?!?p> “施主身懷驚世之才,此言過謙?!?p> 林崢不置可否地笑笑,也不置一詞,轉(zhuǎn)身離開,同時背朝無難大師揚起手,隨意搖了搖。
無難大師眼看著林崢意態(tài)從容地離開,蒼老的臉上卻是忽然顯出從未有過的疲憊來。
隨后他平靜地望了望身后那座呆了百余年,未曾離開半步的藏經(jīng)閣,佇立良久,百感交集。
最后輕嘆一聲,才緩緩走向無塵僧人休養(yǎng)的地方。
......
“顧長老,咱們可以回去了?!绷謲樆氐轿魈焖略洪T大殿,找到顧星河長老,神采奕奕道。
“嗯?公子終于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似乎被林崢的笑容感染,顧星河長老也不禁露出笑容。
“對。”林崢笑著回道。
“好,那咱們這就回府。”顧星河長老欣然應(yīng)道。
不過當(dāng)二人知會了西天寺一眾僧侶,終于走出寺院大門,看著崎嶇陡峭,蜿蜒盤旋的山道時。
林崢忽然轉(zhuǎn)頭對顧星河長老笑道:“顧長老,咱們要不比比誰先下山?”
“嗯?公子竟然有這般興致?看來公子今日得償所愿,真的很高興??!”顧長老有些訝異。
“是啊,雖然只是抓起了一個線頭,但終歸是功不唐捐,讓人振奮?!绷謲樚寡?,如釋重負地伸展了一下臂膀。
“那好,既然公子都這么說了,那咱們就比比?!鳖欓L老笑了起來,接著道:“不過公子可切莫以為老夫年紀大了,身子骨沒以前硬朗了,就可以隨意小看老夫了,老夫這一身輕功,可從未落下?!?p> “顧長老大可先走!”林崢爽朗一笑,道。
“好,那老夫可就真不等公子了!”顧星河見自家公子如此神清氣爽,光彩照人,直感覺自己也跟著年輕了許多,當(dāng)下也不矯情,提起真氣,一個縱跳,便落到三五丈外的山道上,然后腳步不停,在一根根大樹枝杈間騰空縱越,快如猿猱,很快便不見了身影。
而留在原地的林崢直到視線中顧星河長老的身形完全隱沒在山野之間,才驀地一笑,晃了晃脖子,擰了擰手腕,轉(zhuǎn)了轉(zhuǎn)腳踝,然后后退數(shù)步,再驟然前沖!
他的身體瞬間爆發(fā)出匪夷所思的力量,讓他仿佛離弦之箭一般竄出,快得生出殘影,發(fā)生音爆!
借助強大的慣性,他最后狠狠一踏,將山崖地面都踏出一塊深深的凹陷裂痕。
其整個人好像沖天而起,一躍百丈!
然后他就像是一顆真正的“隕星”一般,直直墜向大地!
還在半山腰縱躍如飛的顧星河長老看到這一幕,頓時停下步伐,瞠目結(jié)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