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成國不敢與墨君如多聊,免得引起王镕注意,兩人一先一后的回到宴廳。
宴廳內(nèi),王大仙依舊在高談闊論,正在講柏葉仙人的故事。
柏葉仙人本名田鸞,富家子弟,但兄弟數(shù)人都不到三十歲就死了,田鸞聽說修道可以延年益壽,因而二十五歲時前往華山,尋找仙人,路上遇一道士。田鸞誠心求問長生之法,道士卻指著柏樹告訴他,‘側(cè)柏服之久而不已,可以長生。’田鸞深信不疑,把柏葉曬干,磨成粉服用,逐漸控制吃魚肉。
用了六七十天,沒有別的效果,只覺的時時煩躁發(fā)熱;兩年以后,他就頭痛難熬,全身生瘡;七八年后,發(fā)熱的病更是厲害,其身如火,旁人不得靠近,誰都能聞到他身上的一股柏葉氣味,諸瘡潰爛,黃水流遍全身。田母以為他也要死了,忽然有一天,田鸞竟然說,感覺身體好些了,要洗個澡。
自從有病以來,田鸞的睡眠就很少,洗澡時更是感覺困乏,泡在浴桶里就睡著了。這一覺足足睡了三天才醒。出了浴桶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膿瘡一掃而光。現(xiàn)在精神煥發(fā),皮膚白凈,眉毛胡須也變得黑中透綠(變?yōu)觚斄耍浚?,自己感覺耳目聰明。自言夢中遇見黃冠數(shù)人,持旌節(jié)導(dǎo)引,拜偈上清,遍會古來列仙,上仙授以仙術(shù),刻名于玉牌金字,藏于上清,囑咐自己暫在陽世修行,后有位次,再來相召。(^_^,神仙也是論資排輩?。?p> 從此田鸞斷了飲食,也不覺的饑渴,隱居在嵩陽,直到貞元年間,他一百二十三歲的時候,還依然保持著二三十歲的年輕樣子。有一日他告知門人,自己將往赴上清之后,無疾而終。臨終異香滿室,空中聞音樂聲,此乃造訪青都,赴仙約耳。
王镕一口氣說完,氣不喘,臉不紅,眉開眼笑的,好似自己就是那柏葉仙人一般,笑著說道:“修仙之道,異常艱難,然本王心志至誠,可比田鸞,如今已斷了葷腥,只食素餐,每日進(jìn)補(bǔ)丹藥,感覺身體日益清爽,假以時日定會修成正果?!?p> 楊再海等人又是大吐苦水,就他這樣的還日益清爽?估計(jì)是餓的吧。嘴上還不能這么說,紛紛幫襯著說道:“那是自然,古語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趙王如此孜孜不倦,日后定會得道飛升?!?p> “呵呵,將軍過獎了,既然將軍如此有興致,那么本王再來講個成真人的故事吧。話說。。。”
“咳咳,王爺,大軍剛至,還有許多軍務(wù)需要小將回去處理,這個成真人的故事還是留到日后,閑暇時間再來聆聽教誨吧?!?p> 一個柏葉仙人就講了大半個時辰,這個什么破真人還不知道有多長呢,這信成國也真是的,平日里總有說不完的話,怎么今天卻沉默寡言,也不站出來幫忙。楊再海嘴上說著,心里想著,眼睛目不斜視地看著王镕,桌下卻用手捅了捅信成國。
信成國全沒當(dāng)一回事,站起來說道:“唉,將軍此言差矣,軍中之事自有他人代勞,今日趙王盛情款待,言語正歡,將軍此時言退,豈不擾了大家興致?!?p> 對面的墨君如接著開口說道:“信將軍所言極是,楊將軍怎可駁我家大王面子。王爺所講的仙文迷錄可是常人聽不到的啊,將軍若是此時離去,豈不可惜?”其實(shí)什么柏葉仙人,成真人的故事是連市井小兒都知道的平淡無奇的故事,墨君如這么說就是為了順著信成國的話往下說,留住楊再海。
“呃,咳,抱歉,抱歉,還請各位原諒則個,末將是個粗人,不懂禮數(shù),言語上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趙王海涵?!睕]想到自己被頂了回來,還落得個滿身不是,楊再海氣得七竅升煙,惡狠狠得瞪了信成國一眼。
王镕見到有這么多捧場的,更是歡喜,也沒埋怨楊再海。端起茶杯,美美的喝了一口之后,開始講起那個成真人的故事。
信成國說完話,坐在那里悠哉游哉的品著茶,好像巴不得在趙王府多待一會兒,對于楊再海的怒瞪倒是沒看見,因?yàn)樗劬φ得檠鐣d外。
其實(shí)他心中也急,誰愿意聽王大仙這那里胡扯啊,成真人這種爛故事竟然也拿出來現(xiàn)眼,不是打自己的臉嘛!
那成真人只是一個不知名姓,不知所自的破爛道士,住在金天廟,因?yàn)槭廊藗髡f其法力廣大,被玄宗皇帝請至蓬萊院住了半年,走時在墻上題字,‘蜀路南行,燕師北至。本擬白日升天,且看黑龍飲渭。’玄宗初時不明其意,直到安祿山反叛,自己避難蜀地,才幡然省悟。原來成真人早已道破天機(jī)。王镕此時不是如同玄宗一般,不理政務(wù)嘛。
唉,桌上的黃瓜菜都涼了,怎么李宏規(guī)還沒來?
“王镕,王镕,你個糊涂兒!”遠(yuǎn)處傳來謾罵生。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李宏規(guī)來的正是時候。
片刻間,喊話之人就走到廳外,四五十歲的年紀(jì),身材不高,但看上去很有精神,臉上一團(tuán)正氣。料想此人就是馮道的同鄉(xiāng)好友李宏規(guī)了。
王镕正說的興致昂揚(yáng),卻被李宏規(guī)攔腰截?cái)啵瑒傁脒池?zé),身后的石希蒙搶先喝道:“大膽李宏規(guī),怎可擅講官家名諱,爾太放肆了?!?p> “哼,恒州就是被你們這些奸邪小人,旁門左道弄得烏煙瘴氣?!崩詈暌?guī)反言相譏。繼續(xù)說道:“趙王,今天子蒙塵,九州鼎沸,河?xùn)|李克用,河南朱溫皆虎視山東,方謀吞據(jù),成德四州垂將覆滅,爾卻不知進(jìn)取,高屏塵務(wù),不親軍政,專學(xué)些虛無飄渺的東西?!?p> “你。。?!蓖蹰F氣得滿臉通紅。
“方今穎王崛起遼東,平復(fù)幽州,親當(dāng)矢石,櫛沐風(fēng)雨。王兵重振,大唐復(fù)興有望,趙王為何不投之?”
“李宏規(guī)。。?!?p> “世道未夷,人心多梗,王爺久虛府第,同一些破道士遠(yuǎn)出游從,府中卻以石希蒙諸宦官秉權(quán),市井中早以稱其為當(dāng)世之十常侍,難道王爺也想坐漢末之靈帝么?亦要坐視祖先基業(yè)毀于一旦么?”
“大膽,來人,來人,把這個狂徒給我轟出去?!蓖蹰F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不等李宏規(guī)說完,就高聲喊人。
立時有侍衛(wèi)跑過去,連推帶拉的將李宏規(guī)趕了出去。被人架著雙臂的李宏規(guī)嘴中依然是怒言不休,繼續(xù)說落王镕的不是。
一場王大仙充分表現(xiàn)自己求道愿望的酒席就這樣以李宏規(guī)的謾罵結(jié)束了。
注:柏葉仙人,成真人的故事取自<太平廣記>卷第三十五 神仙第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