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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青絲

第88章 熟人

綰青絲 波波 3740 2006-11-16 22:59:00

    夜風(fēng)如刀一般割著我被淚潤濕的臉,淚痕轉(zhuǎn)瞬間又被風(fēng)吹干,風(fēng)“嗚嗚”地在耳邊呼嘯著,聲音詭異地回旋,我感覺胸口漲得似乎要裂開來,恐懼、悲傷、憤怒,還有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像幾千幾萬把鋒利的小刀,凌遲著我的心,折磨得我?guī)缀醪荒芎粑?。我不知道我們到底跑了多久,跑了多遠(yuǎn),身后的追兵早已不見了蹤影,啟明星從東方升了起來,天際隱隱有些發(fā)白,前方隱約出現(xiàn)長城巍峨的輪廓,安遠(yuǎn)兮大喜過望,加緊向前沖去:“邊城!邊城就要到了!”

  我的精神也為之一振,加快馬速向前奔去,這兩匹馬果然是日行千里的良駒,一夜之間竟然把我們送到了邊城,怪不得為了得到這兩匹馬,馬爾蒂族竟然可以狠到不惜對另一個部族滅族,難道在他們的心里,幾十條人命竟然比不上兩匹馬么?

  旭門關(guān)離我們越來越近,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涌出來,我們逃出來了,我們終于逃出來了,進(jìn)了旭門關(guān),就是天曌國的地盤,我們再也不用擔(dān)心追兵會追上來了。奔到旭門關(guān)外,我們放慢了馬束,發(fā)現(xiàn)城門緊閉著,安遠(yuǎn)兮轉(zhuǎn)頭道:“城門要天亮了才開,我們先下馬休息一會兒?!?p>  我抹了抹臉,四周打量了一下,看到左側(cè)不遠(yuǎn)處有片白樺林,揚聲道:“進(jìn)樹林里去,在這里太顯眼了。”奔進(jìn)樹林,安遠(yuǎn)兮翻身下馬,把一臉木然的丹尼從馬背上抱下來,放到草地上坐著,又過來抱下已經(jīng)哭啞了噪子的金莎,再扶我下馬。背上驟然傳來一陣鉆心的巨痛,我抽了一口氣,腳一軟,跪倒在地上,安遠(yuǎn)兮緊張地道:“怎么了,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

  被他這么一提,我才回過神來,背上像撕裂般的痛楚提醒著我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肯定在這樣劇烈的奔馳下又被拉開了。我無力地癱坐到地上,安遠(yuǎn)兮蹙起了眉:“你的傷……”

  “不打緊?!蔽姨а劭吹讲莸厣洗舸糇膬蓚€孩子,掙扎著站起來,騎太久的馬,兩條腿又酸又軟,安遠(yuǎn)兮扶我走過去,我抱住丹尼和金莎,兩個孩子惶恐的表情讓我心中一酸,眼淚幾乎又要奪眶而出。

  “阿花姐姐,我奶奶和阿爸會不會死?”金莎在我懷中驚惶地問,我頓時語塞,咬緊唇,心頭難過得滴血。

  “金莎……”安遠(yuǎn)兮蹲下來,心疼地抱住她,金莎“嗚嗚”地哭起來,“我要姆媽……,我要奶奶……”

  “別哭了!”一直沉默不語的丹尼突然大聲喝斥妹妹,“他們不會死的!”

  金莎被哥哥一喝斥,眼淚頓時被嚇回去,俯在安遠(yuǎn)兮懷里小聲地抽泣。丹尼的小手緊緊握成拳頭,堅定地道:“他們不會死的!”

  我別過臉,不忍看兩個孩子的表情。從馬爾蒂族人昨晚瘋狂的行徑來猜測,伊夏大娘一家根本沒有生存的希望了,可是這樣殘忍的話,我根本無法說出口。為什么?為什么好人沒有好報?好人總是受盡欺凌?我的雙手緊緊握著,指甲陷進(jìn)肉里,我低聲恨道:“安遠(yuǎn)兮,是不是沒權(quán)沒勢的人,必定成為權(quán)貴們的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你……”他張口欲言,我冷笑一聲,仰著頭,目光炯炯地望著漸漸亮起來的天空,咬牙道,“我發(fā)誓,我一定要成為很有錢很有權(quán)的人,沒有人可以再隨意欺侮我和我身邊的人!”

  他定定地望著我,眼中涌出復(fù)雜的情緒,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終究什么也沒說。我們都沉默下來,林子里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天一點一點地亮起來,太陽升上了天空,終于,我們聽到了旭門關(guān)大門發(fā)出沉重的“吱……呀……”聲,我站起來,身子禁不住有些顫抖,把丹尼和金沙抱上馬,我們安遠(yuǎn)兮牽著馬,跌跌撞撞跑到旭門關(guān)門口時,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涌出來,我回來了,我終于回來了!

  邊城只有一家像樣的客棧,我和安遠(yuǎn)兮決定先去客棧休息,走進(jìn)客棧,發(fā)現(xiàn)大堂生意挺旺的,徑直走到柜臺前,想跟掌柜說要兩間房,一看到那掌柜,倒怔了一下,竟是個頗為貌美的女子。她見了我們,笑道:“姑娘是要吃飯還是住宿?”

  “住宿?!蔽一亓松瘢Φ?。

  “上房三十文一間,姑娘要開幾間房?”她看了我和安遠(yuǎn)兮一眼,笑問道。

  她這樣一說,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個大錯誤,我們身上根本沒有銀子,而邊城又沒有錢莊可以讓我去提錢,我的臉一紅,安遠(yuǎn)兮趕緊道:“不好意思,我們不要了。”

  轉(zhuǎn)身踏出客棧大門,我茫然地站著,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發(fā)呆。安遠(yuǎn)兮見我沮喪的樣子,輕聲道:“不用這么喪氣,我們有干糧,先隨便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吃點干糧再想辦法?!?p>  也只能如此了,轉(zhuǎn)身正準(zhǔn)備離開,突然聽到客棧大堂里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我轉(zhuǎn)過頭,見到不知打哪里冒出一個白衣男子懶懶地趴在柜臺上,對柜臺里的女掌柜輕佻地笑道:“伊娘,你今兒這妝化得真美,真是讓玉某越發(fā)傾心……”

  “玉蝶兒!”我尖聲一叫,男人轉(zhuǎn)頭看到我,先是一陣錯愕,隨即驚喜地沖過來,“花花!”

  我又氣又怒,一拳賞給他一個熊貓眼:“老娘在曜月國差點命都沒了,你這混蛋居然還在這里泡妞!”

  “冤枉呀花花……”玉蝶兒捂著眼睛慘叫,我一聽更是暴跳如雷,“我親眼看到的還冤枉你了……”正準(zhǔn)備又給他補一拳,安遠(yuǎn)兮趕緊拉住我,“別在這里鬧,別人都看著呢!”

  轉(zhuǎn)頭一看,大堂里的食客全都盯著我們,臉上帶著看好戲的表情;柜臺里的女掌柜先是有些錯愕,接著唇邊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丹尼和金莎也傻愣愣地看著我,我哼了哼,對玉蝶兒道:“給我開兩間房,你給我進(jìn)房來說?!?p>  安遠(yuǎn)兮把丹尼和金莎送進(jìn)房間,安置他們睡下,玉蝶兒對我們帶回來的兩個孩子滿腹疑惑,我懶得搭理他,兩個孩子驚恐了一夜,沒怎么哄就睡著了。我踏進(jìn)隔壁的房間,玉蝶兒一進(jìn)來我便開始興師問罪:“你倒給我說說,不是讓你來接我們么?你沒接著人就不知道打聽一下消息么?”

  “你真的冤枉死我了,花花……”玉蝶兒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我在邊城等了你們幾天沒回來,就出關(guān)找你們了,在路上聽到你在賽馬大會上接受了烏雷的金刀,要嫁給他做王妃了,我一聽,趕緊快馬加鞭趕到皇都,潛進(jìn)王宮打探,整個王宮都找遍了,都沒找到你,后來抓了一個宮女來問,才知道你和安呆子被當(dāng)成奸夫淫婦浸豬籠了……”

  “你放屁!”我火冒三丈,“什么奸夫淫婦,我們是被陷害的……”

  “是是是……”玉蝶兒連連點頭,“我又到你們被投進(jìn)的那個湖邊去查探,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還潛到湖底去找了,找了好久,結(jié)果在湖底發(fā)現(xiàn)了一個空豬籠?!?p>  我怔了怔,“你潛入湖底看了?”那湖水雖然不深,可是冷啊,若玉蝶兒真的潛入水中去查找過,也難為他了。

  “是啊,我看那竹籠是空的,料定你們肯定已經(jīng)逃出來了,所以一直在草原上四處找你們,可是草原這么大,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會跑到哪里去,后來想想還是先回邊城等你們好了,只要你們沒死在湖里,肯定會回邊城的?!庇竦麅何氐?,“我也是昨日才返回邊城的,只比你們早一天回來?!?p>  我順了順氣,漸漸消了火:“算這家伙有點良心!沒在這里逍遙自在地享福!”

  “那當(dāng)然,花花的事就是我的事,為了花花我可以赴湯蹈火……”玉蝶兒湊過來,一臉討打的笑容,“花花不會是見到我和伊娘說話,所以吃醋了吧……”

  惡!我嗤了一下,啼笑皆非地道:“去去去,我會為你這樣的家伙吃醋?你那德性我還不知道,一見了美人就全身發(fā)癢……”

  玉蝶兒假意嘆了聲,“嘿嘿”笑道:“花花若是為了原因這個揍我,唉……,我再挨幾拳也值……”

  我白了他一眼,安遠(yuǎn)兮自從進(jìn)了房就沒再說話,這會兒突然出聲:“葉姑娘,你身上的傷要找人幫你重新敷藥,我?guī)湍銣?zhǔn)備藥去?!鞭D(zhuǎn)眼看了玉蝶兒一眼,“玉公子,能不能請客棧的老板娘給葉姑娘上藥?”

  “花花,你受傷了?傷到哪里了?”玉蝶兒驚跳起來,抓著我的手,我看了安遠(yuǎn)兮一眼,他正從包裹里取出狼毒草,臉上看不出什么特別的表情。我抽回手,淡淡地道:“在背上,被狼抓傷的。以后再講給你聽,先麻煩你去找老板娘吧?!?p>  “我馬上去?!庇竦麅阂魂囷L(fēng)似地沖了出去,安遠(yuǎn)兮拿了狼毒草,也往外走:“我去弄藥,你先歇會兒。”

  “嗯?!蔽尹c點頭,見他走到門口,忍不住叫住他,“安遠(yuǎn)兮……”

  他頓住,轉(zhuǎn)頭看我,我遲疑了一下:“玉蝶兒就是這性子,他其實……”安書呆跟玉蝶兒有過齟齬,我實在不希望他們兩個仍然互相看不順眼。

  “我知道?!卑策h(yuǎn)兮笑了笑,“你休息吧,別想那么多?!?p>  呃?書呆子竟然沒擺臭臉?我以為他看到玉蝶兒沒規(guī)沒矩的樣子,肯定又會和他的迂腐思想有抵觸,會拉長了臉擺臉色呢,所以才想幫玉蝶兒說說好話,沒想到他倒一臉理解的樣子,倒顯得我多小人之心似的。

  傷口果然全部都裂開了,前段時間的傷算是白養(yǎng)了,女掌柜伊娘看到我的傷,嚇了一跳,訝道:“姑娘這傷怎么折騰得這么厲害?”

  我苦笑,你當(dāng)我想么?伊娘幫我敷藥,見我咬著牙一聲不吭,輕聲道:“疼就叫出來吧,你這傷看來得在床上養(yǎng)一陣呢?!?p>  我也知道。我郁悶地咬著唇,伊娘在我背上搗鼓著,我不由怔怔地發(fā)起呆來,想起在伊夏大娘家養(yǎng)傷的日子,眼中一熱,把臉埋進(jìn)枕頭里,不知道伊夏大娘一家是否真的……,也許可以讓玉蝶兒去草原上打探一下消息,萬一他們還活著呢?盡管我知道,這個萬一的機會,實在是太渺茫了。

  ——2006、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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