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云崢向來波瀾不興的臉上的也帶上了一絲驚怒。
“家?guī)煯斈晁奶幮嗅t(yī)，曾在南疆某個偏遠的村寨住過一段時間。”易沉諳看著那玉枕，沉聲道，“那個村寨里的苗人，不知道為什么，近兩百年來全都患有未老先衰的疾病，新生兒都帶有不同程度的畸形、殘缺或癡愚癥狀，存活的可能性很小，嚴重如雙頭、無皮等畸胎通常生下來便是死胎，聾啞、四肢異常、癡呆者也有可能活下來，但這些人身體孱弱，很容易死亡，即使偶爾生下健康的嬰兒，也會漸漸患上未老先衰之癥，四十歲上下便猶如六旬老者。南疆苗人說那個村寨被惡神詛咒過，根本不敢與村寨的人或物接觸，更不敢踏入，久而久之，那個村寨成為南疆的一個禁忌?！?p> “這世上竟有這等怪事？”云崢蹙眉道，“結(jié)果是否被令師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嗯。”易沉諳點點頭，“家?guī)煱l(fā)現(xiàn)這個村子的癥狀是從兩百年前開始的，就努力查探兩百年前村子里到底發(fā)生過什么異事，原來兩百年前，這個村子曾從天下掉下一塊巨石，落在村子附近的山頭上，村里的巫師說這是上天恩賜的神石，將石頭供奉起來。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石頭外表雖然粗礪丑陋，但打磨之色顏色如玉，便有人取石做飾物，結(jié)果沒多久，那些佩戴飾物的人便急速衰老，人們以為是他們私取神物，觸怒了神靈，紛紛將玉飾歸還到巨石前，從此再也無人敢去私自碰那塊巨石，可是村子里的人還是沒能解脫詛咒，人們還是漸漸衰老，孕婦也生下畸胎，數(shù)百年來，村子里的人日日盼著神靈早日寬恕他們，把他們從地獄般的生活中解脫出來?！?p> “哪是什么神靈的祖咒，這明明是輻射！”我心里有些明白了，皺起眉插嘴。
“輻射？”易沉諳看著我，眼神有些訝異，“嫂夫人知道這石頭有何怪異之處？”
“就是放射性物質(zhì)……”我頓了頓，見易沉諳表情更奇怪，這個怎么解釋呢？想了想：“簡單來說，就是某些物質(zhì)內(nèi)部發(fā)生衰變，放出我們?nèi)庋劭床灰娨哺杏X不到，只能用專門的儀器探測到的射線，物質(zhì)的這種性質(zhì)就叫放射性。”我過漏掉那些原子核之類我也解釋不清楚的名詞，簡單地道。
“射線是什么？”易沉諳還真是個好奇寶寶。
“射線就是……，你看過太陽發(fā)出的萬丈光芒吧，把它想像成那東西就行了?！蔽译S口胡謅。易沉諳質(zhì)疑道，“你怎知就是輻射？”
“令師是否發(fā)現(xiàn)那巨石有異？”我詢問道，見他點頭，笑道，“你說說令師是怎么做的，我就能判斷了。”
“嗯。”易沉諳的話題終于轉(zhuǎn)回來了，“家?guī)煱l(fā)現(xiàn)每戶人家衰老的程度都不同，房舍離巨石山近的人家，衰老得快，孕戶生出的都是畸胎，離巨石山較遠的人家，衰老的時間要慢一些，畸胎也比較少，所以懷疑村子里的怪病與巨石有關(guān)，就去山上取了幾件玉飾，帶出村寨做試驗。”
“實驗的結(jié)果如何？”我詢問道。易沉諳道：“家?guī)熡昧藬?shù)籠老鼠做實驗，一些籠子里放進一塊玉佩，一些籠子不放玉佩，只把玉佩放到離籠子稍遠的地方，一些籠子完全放到離玉佩非常遠的數(shù)墻之外。結(jié)果經(jīng)過數(shù)次試驗，每次都得出幾乎同樣的結(jié)果，籠子里有玉佩的老鼠死得非?？?，母鼠生下的小鼠畸胎；籠子在玉佩稍遠處的老鼠，衰老得較慢，生下的小鼠也并非全是畸胎；數(shù)墻之外的籠子里的老鼠，則一切正常。由此確定，那苗寨人的怪病，的確是由那塊巨石引發(fā)的?！?p> 易沉諳嘆了口氣，道：“家?guī)熗┓蛉艘粯樱膊恍殴砩裰f，決意查明真相，可惜他窮盡一生，也沒能查明這石頭到底有什么怪異，由于長期與這種玉石打交道，家?guī)熞矟u漸患上了衰老癥，臨終前終于相信這是受惡神詛咒之石，讓我此生不要碰它?！?p> 我點點頭，堅定地道：“聽了你說的，我更堅信那塊天上掉下來的隕石一定帶有強烈的放射性物質(zhì)，污染了那個村子的環(huán)境，才發(fā)生了這些怪事?！?p> “隕石？污染？”易沉諳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我無力地拍了拍腦袋，笑道：“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射性物質(zhì)對人體的危害，在大劑量的照射下，受害人會快速死亡。照射劑量小，人不會馬上死亡，但往往需經(jīng)過多年以后，一些癥狀才會表現(xiàn)出來，比如衰老等。而且放射性物質(zhì)還會引起基因突變和染色體畸變，損傷遺傳物質(zhì)，使一代甚至幾代人受害，這就是為什么那些孕婦會生畸胎的原因?！?p> 易沉諳眼中帶著訝異之色，茫然地看向云崢：“我怎么聽不懂嫂夫人在說什么？”
云崢笑道：“我也聽不懂，只聽出這石頭是有害的?！?p> 我尷尬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就這么多，你要叫我詳細解釋我也不會，總之，這絕不是鬼神詛咒就是了，你們搞不懂輻射，就想像成這石頭蘊含無色無味的巨毒得了，中了這種毒，人會慢慢衰老，孕婦會生畸胎，長期直接接觸會快速死亡?！?p> “那這輻射是怎么產(chǎn)生的？”易沉諳似乎接受了我的說法，疑惑地道，“又怎么醫(yī)治呢？”
這讓我怎么答？輻射這東西完全是現(xiàn)代社會的產(chǎn)物，核廢料、核燃料、醫(yī)療放射污染，還有工業(yè)和居民家電消費品等等，古代哪里有這東西？只能是偶爾來個天外來客了?！斑@個……”我費力地道，“比如某種威力強大的zha藥，爆炸后有可能產(chǎn)生放射性物質(zhì)，比如有些礦石，像花崗巖就帶有放射性物質(zhì)，還有就是有些天下掉下來的隕石，不知道什么原因帶上了放射性物質(zhì)?？傊褪俏镔|(zhì)發(fā)生了異變。至于怎么醫(yī)治，這個，很抱歉，我實在不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輻射源，那個苗寨的人如果早點搬走，也許過幾代之后會漸漸正常起來。”
“沒想到家?guī)煾F盡一生也追尋不到的答案，今日被嫂夫人一語道破?！币壮林O站起來，對我施了一禮，“沉諳代家?guī)熤x過嫂夫人！”
“快別這么說，我知道的也很有限，起不到什么實質(zhì)的作用?！蔽抑噶酥改清\盒里的玉枕，對云崢道：“這玩藝兒怎么辦？我可不敢?guī)У郊依锶チ?，可它又是重要的證物，最好能找個妥當?shù)牡胤绞詹仄饋?，等事情了結(jié)后再毀了它。”
“我有分寸。”云崢讓云巽收起錦盒，辭別了易沉諳，我們上了馬車回侯府。我靠在云崢肩上，嘆了口氣：“云崢，人心怎么可以狠毒成這樣？若不是有黑龍玉幫忙，只怕我們一輩子也無法知道玉枕的真相。現(xiàn)在我們知道當年福陽殿發(fā)生了什么事和姚貴嬪的死因，也知道這玉枕是蔚相送的，可是，慕容妃之死又有什么玄機呢？慕容太傅一家已被滅門，根本取不到什么物證了?！?p> “若無黑龍玉，我們也許不知道玉枕的真相，但未必不能知道福陽殿發(fā)生何事?！币娢矣牣惖乜此?，云崢笑了笑：“以云家的情報網(wǎng)，當年宮中發(fā)生這樣的大事，多少總會收到點風聲，那日我說要收集慕容妃資料時，已經(jīng)讓人通知隱執(zhí)事將十八年前慕容妃出事前后后宮異常事件的全部資料調(diào)給我，如今我們只需等資料送到我們手上?！?p> “品賢殿發(fā)生了什么事？云家的情報網(wǎng)也知道嗎？”我怔怔地望著云崢，先帝明明殺了殿內(nèi)的宮人滅口，如果云家的情報網(wǎng)仍能探知到發(fā)生什么事，是不是太可怕了？這是什么樣的勢力？怪不得皇帝會找云崢來查這件案子，這對云家到底是福是禍？
“最少能知道一些表面的情況，掌握到一點兒線索，比我們自己猜測要好得多?！痹茘樰p聲道。
我不好多說，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說蔚相又是從哪里得來的那個玉枕呢？他怎么知道那隕石能害人？”
“這正是我們下一步要查的。”云崢笑了笑，沉吟道，“必竟南疆那村子發(fā)生這種怪事已經(jīng)有兩百多年，這么多年，未必只有沉諳的師父一人發(fā)覺那隕石有異，就算是被認為受神詛咒都好，總之知道了那石是可以害人的，就極有可能被有心人士利用。我會盡快追查這些細節(jié)，南疆那個村寨十八年前可有人去取石，還有玉枕的雕花也是線索，可以通過它找到當年的雕刻工匠，了解一些情況，你要相信，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的?！?p> 那倒也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在等下一步的情報送來的空閑日子里，云府那些鬼鬼祟祟偷窺我的眼睛漸漸消失了，我知道，蔚相已經(jīng)基本上解除了對我的懷疑。隨后有一天，義管事拿來一張拜帖，蔚相大人明日要登門拜訪，我笑起來，將帖子丟到桌上，走到書桌前提筆寫字：“寧兒，按這份菜單叫廚房準備食材，我要弄桌好菜招待蔚相！”
——2007、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