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洗腳

　　入夜。

　　驚蟄大半地區(qū)都陷入昏暗之中，唯有城內(nèi)燈火通明，似是要和星空爭一爭誰亮。

　　吵鬧一天的街面總算靜下來，灰青組的武士十人一隊(duì)，提著燈，開始夜間巡邏，實(shí)行岡田以藏的宵禁策略。

　　驚蟄屋還沒有熄燈，里面亮著，門口的大紅燈籠也亮著。

　　蒼木在外逛一圈回來，伸手打開門，熱氣撲面迎來，身上的寒氣迅速被同化，玄關(guān)傳來輕柔的嗓音，“歡迎回來，蒼大人?！?p>　　歸蝶一身華麗的和服，烏黑長發(fā)用金飾束起，臉頰白如雪，朱唇嫣紅，俯身在玄關(guān)一拜，彰顯出柔軟無骨的腰肢和挺翹的臀部。

　　讓人懷疑，這不是在行禮，而是在顯露出妖嬈身段。

　　“都說不用行禮了?！?p>　　他嘟囔，腳踏入門內(nèi)，關(guān)上門，將寒冷擋在外面。

　　“該有的禮儀不可廢。”

　　歸蝶堅(jiān)持這一點(diǎn)，又問道：“聽說今天有兩名浪人偷入驚蟄區(qū)，大人是為他們煩心嗎？”

　　“一點(diǎn)小事，不值得記掛在心里。”

　　蒼木隨口回答，坐在玄關(guān)上，彎腰脫去自己的草鞋，外邊地面沒那么干，邊上有不少泥土，足袋也變臟了。

　　歸蝶遞上一雙嶄新的足袋。

　　他接過，套上新的足袋，“晚飯準(zhǔn)備好沒有？”

　　“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熱水也在讓人燒，您用完餐立刻就能泡澡?！?p>　　“多謝，這么冷的天氣，泡澡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p>　　蒼木將草鞋和足袋放在旁邊鞋架，人去洗個手，再走向二樓的房間。

　　打開門，案幾上面放著漆盤，用小盤子裝有腌蘿卜，油炸豆腐，刺特別多的烤小魚，煮雞蛋，竹筍，一碗味噌湯，一碗滿滿的米飯。

　　蒼木走過去，盤坐在蒲團(tuán)，他實(shí)在不太習(xí)慣跪坐，非必要的話，還是隨性坐下來比較好。

　　他正吃著。

　　歸蝶打開房間門，雙手端著一個裝滿熱水的木盆，右胳膊夾著一個矮凳子，搭著白色毛巾。

　　“蒼大人，天有些冷，我為您洗腳，暖和一下身子吧?！?p>　　“沒事，等下就要泡澡?！?p>　　“泡澡和洗腳是兩碼事，您愿意讓我?guī)湍暝鑶幔俊?p>　　歸蝶話語很輕，表情很堅(jiān)決，這個腳她是洗定了，“請您坐在這個矮凳子上?！?p>　　“……”蒼木拗不過她，選擇退讓，起身坐在矮凳上面。

　　她將熱水盆放在蒼木腳邊，伸手脫去純白的足袋，握住有些涼的腳，塞入盆中。

　　“大人，水會燙嗎？”

　　“剛剛好?！?p>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歸蝶用纖細(xì)玉指搓捏在蒼木的雙腳，一點(diǎn)點(diǎn)將涼意從腳掌祛除。

　　“你真不用這么客氣?！?p>　　蒼木嘴上這么說，身體是放松下來，冰涼的腳泡熱水是享受。

　　有美女幫忙洗，那就是雙倍的享受，指尖滑過腳背，癢意一直到心里。

　　“不，完全不麻煩，我喜歡服侍像您這樣強(qiáng)大的男人。”

　　歸蝶對蒼木的感情并不是男女之情，單純是弱者對強(qiáng)者的崇拜，仰望，如寄生蟲一般。

　　她渴望依附于強(qiáng)大的男人，渴望近距離體驗(yàn)?zāi)欠輳?qiáng)大的力量。

　　自己無法做到的事情，看著身邊的男人做到，她的內(nèi)心也能變得滿足。

　　“那你怎么沒去驚蟄城？”

　　蒼木有些意外，他沒來之前，驚蟄區(qū)最強(qiáng)大的人，應(yīng)該就是驚蟄城里面的岡田以藏。

　　歸蝶仰起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語氣有幾分輕蔑道：“那個男人不行，光是滿足于驚蟄區(qū)，圈地為王，又怎么能稱得上強(qiáng)大？”

　　“只有像蒼大人這樣，未來看不見盡頭，野心是頂點(diǎn)的男人，才配得上強(qiáng)大二字?！?p>　　蒼木心里有些好奇，他到達(dá)這里，從沒有向他人透露過一句自己的野心，“你怎么知道我的野心是頂點(diǎn)？”

　　“女人的直覺和經(jīng)驗(yàn)，讓我斷定，大人絕不是愿意屈居于人下的男人，上次給我這個感覺的人，還是生前的丈夫。”

　　歸蝶雙手搓熱他的右腳，看水溫差不錯，輕輕抬起來，用毛巾細(xì)心擦干，再套上白色足袋。

　　“生前的丈夫？是誰？”

　　蒼木滿臉好奇之色，任誰從一個女人嘴里聽到，自己像另一個男人，自然會想要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

　　“織田信長，尾張的大名，現(xiàn)在不知道在哪里，但他那樣的男人，只要還有意識，一定在為奪取天下做準(zhǔn)備?！?p>　　齋藤歸蝶抬起他的左腳，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的前任丈夫。

　　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

　　她早記不清對方的相貌，只是有一點(diǎn)記得很清楚，初見對方時的亢奮感，那種左右天下的男人，身上具有某種特殊的氣質(zhì)。

　　好比是將時代的呼吸轉(zhuǎn)化成更真切的感覺，讓身邊的人堅(jiān)信，跟著對方走，一定能走到最頂點(diǎn)。

　　同樣的感覺，面對蒼木時，她心里也會涌現(xiàn)，甚至是更為強(qiáng)烈。

　　“你……”蒼木低頭，差點(diǎn)想要詢問這個女人多少歲。

　　他早明白，在尸魂界，不能用外表判斷一名死神的年齡，可想不到，這條規(guī)矩在死神之外，居然也適用。

　　這個女人的靈力也不是非常強(qiáng)，前往一區(qū)參加真央靈術(shù)院的選拔，絕對會被刷下來。

　　居然活了幾百年，相貌還是這么少婦，肌膚吹彈可破。

　　“大人，有什么問題嗎？”齋藤歸蝶抬起頭，面色有幾分疑惑。

　　“沒事?！?p>　　蒼木為掩飾尷尬，匆忙扒兩口飯。

　　齋藤歸蝶端起熱盆和毛巾，走向門外面。

　　“對了，歸蝶，以后不要在做這樣的事情，我不太習(xí)慣被人服侍。”

　　蒼木想了想，還是決定，以后不用讓這個女人幫忙洗腳。

　　他可不想被齋藤歸蝶照顧到無微不至，然后變成沒有對方照顧，連腳都不愿意自己洗的生活廢物。

　　有人說，享受歸享受，意志頂?shù)米【托小?p>　　但多少人一開始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最終滑入萬丈深淵。

　　有些事情，最好從開頭就禁止。

　　人啊，不能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是嘛，連一點(diǎn)小小的愿望都不讓人滿足，大人還真是冷酷啊?！?p>　　歸蝶輕輕嘆氣，嘴角又揚(yáng)起，“不過這樣冷酷的大人，我也是很喜歡，我下去準(zhǔn)備熱水了，請慢慢用餐。”

　　她離開房間，關(guān)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