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琴有七弦

　　芳華殿，聽梅軒

　　日漸西移，九月的夕陽灑下暖暖的余暉，將純白的衣衫染上了淡淡的橘色，襯得在溪邊靜坐的那名女子，如詩如畫！

　　素馨平復了一下有些喘的呼吸，上前輕聲喚道：“姑娘？”岸邊的女子聞聲回首，卻因著帷帽的遮掩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素馨上前一步，端正地行禮道：“奴名喚素馨，奉朱常侍之命前來照顧姑娘的飲食起居。”

　　女子看著她緩緩地開口，音色泠泠，很是動聽：“起，我并非身份尊貴之人，往后不必行此大禮?！彼剀跋肓讼耄懒艘宦曋Z。女子頷首，回望了一眼那條潺潺的小溪，起身輕道：“走吧！”

　　素馨點燃了書案上的宮燈，視線在案后凝神看書的女子和窗外暗沉的天色間徘徊，猶豫著要不要提醒這位姑娘傳膳的時辰到了。遲疑間，遠處忽然出現(xiàn)了兩點燈光，在夜色中搖曳著越來越近，素馨見此，咽下了想要詢問的話，垂下了眸子靜靜地侍立在一旁。

　　不一會兒，叩門聲響起，隨后，忍冬的聲音自門外傳來：“聽聞芳華殿的聽梅軒中住了一位姑娘，我家公主閑來無事，前來見見?！痹捯魟偮溆致牭糜幸粋€溫婉的女聲輕斥：“忍冬，不得無禮。”緩了緩語氣，來人對著門內(nèi)之人有禮道：“姑娘，聽梅軒于吾來說是久違的故地，一時情切才貿(mào)然來訪，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只聽房內(nèi)的女子回道：“無妨”。而后，殿門打開，室內(nèi)燈光明亮，刺得秋言瞇了瞇眼，抬眸之間，一個女子站在門口，一襲白衣在燈光下泛著華光，低調(diào)卻不樸素，三千青絲綁于腦后，半件配飾也無，面上覆著白紗，遮住了大半的容顏，只露出黛色的眉和那雙無波無瀾的剪水眸。

　　白衣女子看了她一眼，側(cè)身道：“玉塵公主，請進！”秋言頷首，令兩個提燈的侍女在門外候著后，帶著忍冬進了殿內(nèi)?？戳丝纯帐幨幍氖嘲福滓屡愚D(zhuǎn)首對素馨道：“素馨，你去沏一壺茶來，再端幾盤點心?！彼剀八朴行┆q豫，遲疑了一下還是應諾退下。

　　白衣女子和秋言在坐榻上相對而坐，秋言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啟聲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似是遇到了一個極難的問題，白衣女子黛眉輕蹙，許久無言，就在秋言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女子泠泠的嗓音響起，帶著若有若無的惆悵：“喚我，七弦吧！”

　　秋言忽略心中對女子姓名的質(zhì)疑，柔和地笑道：“七這個姓氏很少見呢！不知七姑娘是哪里人士？”白衣女子抬眸看她，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是何名字？”秋言聞言笑臉微僵，頓了頓還是回道：“吾是前朝的玉塵公主，姓凌，名喚秋言?！?p>　　忍冬見此也不怕秋言的訓斥了，狠狠地瞪著七弦道：“你這人真是無禮，我家公主的名號誰人不知，偏偏你明知故問，揭人傷疤，虧我們公主還好心來看你……”

　　忍冬越說越氣，最后拽著秋言的衣袖憤憤道：“公主，我們回吧，這人行事遮掩，一看就是個小人，這等小人，還見什么……”秋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對著七弦歉然道：“這丫頭孩子心性，口無遮攔，多有得罪了！今日時辰已晚，吾便不打擾七姑娘休息了?！?p>　　七弦頷首，起身相送，走到門口的時候，秋言不小心被裙擺絆了一下，正要摔倒之際被七弦險險地扶住了。秋言站定，理了理衣衫道了聲失禮便帶著忍冬匆匆離去。

　　素馨端著茶點站在門口疑惑地看著離開的一行人：“姑娘，玉塵公主怎么這么快就走了？”七弦轉(zhuǎn)身回房，淡淡道：“不知”“呀，已經(jīng)這般晚了，姑娘可要傳膳？”“不必了”“對了，素馨還不知姑娘的名字呢？”“七弦”……

　　芳華殿，彩云閣

　　秋言梳洗完畢，面露倦意，對殿內(nèi)的眾人道：“吾就寢之時不喜有人，你們便去殿外候著吧！”“諾”眾人應聲退下，秋言卻一掃方才的倦意，警惕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動靜后，從袖中抽出了一張紙條。這是方才在聽梅軒，那個叫七弦的女子借扶她之際塞在她手中的。

　　收起心中的疑惑，秋言緩緩地展開了手中的紙：“霖皇后一切安好，未為秦皇所獲，不必憂心，另，十年前棧夜之言，望卿牢記！閱后即毀”短短幾句話，秋言卻反反復復地看了許多遍之后才將它燒毀，將紙灰細細碾碎放入香爐之中，秋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原來，七弦問的那句話，不是在嘲笑她是一個亡國公主，而是讓她謹記她如今的身份；原來，七弦就是真正的玉塵公主；原來，霖皇后被捕只是秦皇的圈套……可是，公主怎么會出現(xiàn)在皇宮里？不，絕對不可以暴露公主的身份，我才是玉塵公主，我才是凌秋言。秋言在心里不斷地告誡自己的身份，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未央宮，溫室殿

　　“那名姑娘自稱七弦，屬下派人查探，查無此人。酉時初，玉塵公主曾帶人來訪，約摸一盞茶的時間便離開了，奴當時被七弦姑娘差去端茶，并不曾聽見她們說了什么，不過據(jù)暗處的人回報，七弦姑娘似是說了什么得罪玉塵公主的話，玉塵公主身邊的侍女異常氣憤，暗人依稀聽見她罵七弦姑娘無禮，是個行事遮掩的小人?！彼剀肮Ь吹卣驹谝慌裕蛑缴现朔A報著有關七弦的事。

　　溪倚在榻上閑閑地道：“哦？被人罵了？那個七弦反應如何？”“回陛下，七弦姑娘沒有反應?！薄澳撬男宰尤绾?？”“七弦姑娘性子冷淡，似是沒有上心的事物，就連膳食也漠不關心?！钡故莻€難以掌控的人物，溪心底沉吟，揮了揮手讓素馨退下后看向另一個人：“紫合，你那邊如何？”

　　“回陛下，玉塵公主行事沉穩(wěn)、防心甚重，除了她身邊那個叫忍冬的侍女，輕易不讓人近身，就寢時也不喜人在殿內(nèi)侍候。除此之外，奴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動?！薄半拗懒耍阋不厝グ??！薄爸Z”。

　　待紫合離開之后，溪雙眼微瞇，若有所思，此二人看起來不大好對付啊，不過，朕還有那么多時間，不急，朕倒是要看看，是你們沉得住氣，還是朕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