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看到這里,有的朋友可能就會問了,格律詩就沒有仄韻詩嗎?三五七句必須是仄聲嗎?
先把問題捋清楚。
律句是指遵守平仄相替的句子,不存在三五七句之說。
也就是說只要在二四六位置上平仄是交替前進的句子,我們就可以稱其為律句。
律句并非只使用在格律詩中。詞牌、律古基本上都會使用律句,在平仄格律產(chǎn)生之后,即使是不遵守平仄格律的古體詩,也會在單句中遵守平仄相替,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高低起伏、清朗吟誦。
所以說律句是盛唐之后中國所有詩歌的重要組成部分,包括格律詩、古體詩、詞牌、甚至元散曲,或者說我們今天的現(xiàn)代詩,無不在使用。
不管整體形式如何,單句一般都會抑揚頓挫。這是漢字發(fā)音的最佳成句結(jié)構(gòu)。
那么看完這些,我們在回到剛剛的問題,既然提到三五七句,那必然是指格律詩的絕句或者律詩了。
所以這個問題實際上是:“格律詩的三五七句必須是仄聲嗎?”
嚴格的格律詩定義來說,只要在平仄關(guān)系上遵從相替、相對、相粘這三個平仄的基本原則我們就可以稱之為格律詩。
從平仄的角度來看,并沒有對格律詩押什么聲調(diào)的韻作出規(guī)范。
因為絕大部分格律詩都是平聲收尾,配合詩歌的吟誦體韻味,所以我們現(xiàn)在一般默認了格律詩平聲結(jié)尾的規(guī)則。
從押韻本身來講,詩歌的押韻分為排韻和隔句韻。
排韻就是句句韻,隔句韻就是偶數(shù)句押韻。
在詩歌中除了漢武帝時期在柏梁臺上作游戲聯(lián)句的時候創(chuàng)建的“柏梁體”是排韻之外,其他所有詩歌形式都是使用的隔句韻。
一聯(lián)詩分為出對句,或者說上下句,就必須在單數(shù)句使用不同的平仄來斷句,這是為了和這一聯(lián)的韻腳做出區(qū)別。
所以在絕大多數(shù)平聲結(jié)尾的格律詩中,單數(shù)句(除了首聯(lián)可使用排韻)都必須和韻腳聲調(diào)不同,以表示這句詩只是斷句,并沒有到押韻完結(jié)的地方。
實際上這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古代沒有標點符號。
古人通過押韻與否來標出“句讀”,押韻的字就是“句”,表示這句話完結(jié),而不押韻的出句斷句,就是“讀”,這也是今天我們稱“逗號”的來歷。
另外補充一點,就是很多朋友認為有仄韻格律詩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么在仄韻格律詩中,單數(shù)句為了區(qū)別出押韻,就必須使用平聲韻。
什么是仄韻格律詩呢?就是前面所說的遵守平仄“相替”、“相對”、“相粘”三原則的仄聲押韻詩。
因為這種詩不多,我們一般情況下為了簡化學習,就直接稱之為古體詩也問題不大。
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們舉個例子。
五言律句的格式分別為“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我們一般看到的五絕都是平聲結(jié)尾,如王之渙的“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就是這種標準的四句平仄格式的組成。
但是如果我們使用仄聲收尾的句子押韻呢,是不是還能保證平仄三原則的成立?
比如:“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平平仄仄?!?p> 有沒有可能一首詩遵守這種合律的平仄關(guān)系?
這是可以的。
很多人喜歡用來孟浩然的《春曉》和柳宗元的《江雪》來佐證,不過我們仔細分析下,就會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
孟浩然的《春曉》:
春眠不覺曉平平仄仄仄
處處聞啼鳥仄仄平平仄
夜來風雨聲仄平平仄仄
花落知多少平仄平平仄
我們很明顯可以看出這首詩押仄聲韻“十七筱”。單句都是律句,在二四位置平仄是相替的,同時上下兩句的平仄都是相對的。
第一句是“平、仄”,第二句就是“仄、平”,第三句是“平、仄”,第四句就是“仄、平”,所以也遵守“相對”的規(guī)則。
但是第二句和第三句是失粘的。也就是說這首詩不僅是仄韻,還是一首折腰體。
折腰體是否歸于格律詩的特例,一直就有爭議。
而這首詩不但折腰,還是仄聲韻,硬要往格律詩里面湊好像也沒有必要。
歸于古體詩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這就是一首使用律句的五言古絕,也可以稱之為“律古”。
這樣定義下來,就清晰明了,不會產(chǎn)生不必要的疑惑。
我們可以看到他的第三句是使用的平聲“聲”字,以示和仄聲押韻的斷句區(qū)別。
至于柳宗元的《江雪》:
千山鳥飛絕平平仄平仄
萬徑人蹤滅仄仄平平仄
孤舟蓑笠翁平平平仄平
獨釣寒江雪仄仄平平仄
也是相同的“失粘”情況,就沒必要往格律詩里面混淆了——押入聲韻都是其次,它的第三句“孤舟蓑笠翁”也是使用了平聲字斷句。
合格的仄聲韻格律詩,比較有名的是王維的《竹里館》:
獨坐幽篁里仄仄平平仄
彈琴復(fù)長嘯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
深林人不知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
明月來相照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
劉長卿的《送靈澈上人》:
蒼蒼竹林寺平平仄平仄
杳杳鐘聲晚仄仄平平仄
荷笠?guī)标柶截曝破狡剑ㄘ曝曝破狡剑?p> 青山獨歸遠平平仄平仄(平平平仄仄)
這些就都是遵守平仄關(guān)系三原則的格律詩,都押仄聲韻,所以如果從這些個例子來看,這個問題就好像又有了另外一個答案,誰說格律詩的三五七句都是仄聲的?這不都是平聲嗎?
“青山獨歸遠”的“平平仄平仄”并不是失替,而是“平平平仄仄”在唐詩中的一種常見變革,即“鯉魚翻波”。
因為格律詩一般使用在出句,比如王勃的“無為在歧路”,孟浩然的“移舟泊煙渚”都是鯉魚翻波,但是這里用在結(jié)句,就感覺特別奇怪,但實際上說這是格律詩還是能夠說得通的。
是不是感覺頭都大了?
并不是只有你這么想,所以我們簡單化,把仄聲韻通通劃入古體詩。一了百了。
那可能就會有朋友就杠了,你說了算么?
不好意思,根據(jù)文藝局與國家圖書館開設(shè)《詩詞格律十二講》以及中華詩詞協(xié)會中都同樣提到,仄韻詩,就是古體詩,他們同樣將其歸屬于古體詩詞的范疇當中。
另外,我個人同樣也認為,仄韻詩就是古體詩,你要是不認同,就自己去一一區(qū)分吧。
好了,講到這里,如何寫詩就算是講完了,下面下課。
如果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做一下作業(yè)。
以落雪為題,以相思作引,寫一首七律,我會抽空與各位共同交流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