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浸豬籠

　　匈奴使團的行跡以及變故，張道自然已經(jīng)悉知。

　　隨著張道一行人與匈奴和親使團的向前行進，兩者在距離上已經(jīng)一步步在接近。故此，張道得知使團消息所間隔的時間，愈發(fā)的短了。早幾日張道只能得知使團兩日前的行跡，而如今卻已經(jīng)能夠得知使團前一日的情況了。

　　可以想見，當張道他們當日就能得了使團消息時，那么，張道和程宗如張勇商量之后，確定的目的地，怕就是近在眼前了。

　　不過那都是后話，此時，對于匈奴人的死傷和於單的郁悶惱怒，張道自然不會有半點感同身受。這會兒，他正掩著心中同時存在的竊喜與沉重，風輕云淡的和王召他們，談一些與匈奴使團相關卻又無關的話題。

　　“唉呀！這如何使得……匈奴人果真是化外蠻夷，居然讓兒子為生身父親迎娶繼夫人。長子代父親接嫡母進門……想來，若是在中原，敢有荒唐之人做這等事，怕是要被浸豬籠的！”

　　“卻不知，何為浸豬籠？”

　　張道正說得興起，卻被王召一句話噎著了?？粗慌酝瑯雍闷娴膹堖|幾人，他這才想起，自己怕是又超前于眼前的這個時代了。

　　“就是某些偏僻之地……奸夫淫婦……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你們可明白了？”

　　費了好些口舌，張道終于向眾人解釋了一遍，卻得來了令他郁悶的評價。

　　“有些殘忍吧！上干天和……看著三少爺平日挺和善，卻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哈哈哈哈……”

　　“嗯，維護宗族禮法……這主意不錯！”

　　“奸夫淫婦在一處處死？那豈不太過便宜了兩人，再做個地府鴛鴦……愚以為，應該浸死一人，另一人將之拉上山巔，賜以三丈白綾，歪脖樹下，日上三竿……如此一來，哈哈哈哈……山水終不可見！”

　　話出張遼之口，眾人卻是齊齊望了過去，愕然之情各自相同。

　　“你夠狠！”這卻是，眾人異口同聲的話了。

　　這個話題終究只是說了幾句就停了下來，畢竟其中牽涉到的還有一位大漢的公主。不論這個公主是否真的是皇家血脈，他們這些說法都是大不敬的。涼州幾人只作尋常，但在王召那里卻多少有些干礙。

　　不過，張道卻沒有想到這些。他只是沒想到，他這一席話竟然喚醒了張遼心中罪惡的小人兒。不能導人向善，罪過罪過。張道心中默念著罪過，卻是稍稍安定些許。

　　觀張遼日常行事，頗有些體恤孤寡、扶貧濟弱的樣子。這在尋常人眼中，自然是好事，張道也不吝于自己和張遼存著這種善心。不為什么好人好報之類的虛名，只求一個心安而已。

　　可對于張遼有些過分的善心，曾經(jīng)的張道卻不免擔心他會因此吃虧。

　　畢竟，養(yǎng)恩養(yǎng)仇，本就是難以分得清的。世情如此，張遼又正處于身體與心智成長成熟的階段，若是見識到了這些，難免會心中憋悶不已。一個不好，再來個性情大變，就很是令人扼腕了。

　　而更令張道擔憂的，卻是將來張遼掌兵之時，會否因為他本心中這種對于弱者的憐惜，而分不清本末主次，釀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慈不掌兵，可不是一句空話。

　　如果帶兵之人當嚴不嚴、心慈手軟、姑息遷就、失之于寬，軍隊的散亂可以想見。做為將來極有可能是涼州掌兵之人的張遼來講，善心太過，絕不是好事。

　　再如果，在以后的戰(zhàn)爭中，為了達成某一特別重要的戰(zhàn)略目標，會對平民有些干礙……那時，張道一旦心軟，卻就不僅僅是拎不清了。誤人誤己，都是輕的。

　　張道自然不希望，與自己最是親厚的張遼，變成一個冷漠寡情之人。可對于張遼性情的擔心，卻也不是假的?；蛟S這之間會有些矛盾，但張道卻知道，重要張遼自己真正明白才好。

　　此時，見張遼對于奸夫淫婦的深惡痛絕和頗顯狠毒的想法，雖是玩笑的多一些，但張道已經(jīng)知道，張遼并非是爛好心，心中是有他自己甄別是非對錯的價值觀的。

　　如此一來，再經(jīng)世事的洗禮，張遼卻也不會如同張道擔心的那樣拎不清了。

　　這些思緒說來冗長，但在張道心中也只是瞬間掠過的心安而已。之后，很快就被張道放了下來，想起旁的事情。

　　“鄉(xiāng)民出高人，山間多逸士，此言誠不我欺??！”

　　王召的一句感慨引來了幾人的附和。

　　想來，幾人都在想著襲擊匈奴使團的那些隱逸游俠之士。能夠在山間的樹冠上跳躍騰挪之間，躲避匈奴射手的箭支。與此同時還射殺匈奴人，此人的輕身功夫堪稱卓絕，射藝也并不弱。

　　而能夠游過水勢湍急的河流，還能在激流中穩(wěn)住身形，射殺匈奴巡夜兵士，這幾人卻是水性和箭法射藝都臻至頂尖了。

　　至于能夠想到用十幾頭受傷的蠻牛，去沖撞匈奴使團，最終竟也造成了不小的傷亡。這個謀劃之人，除了令人感覺到智慧之外，卻就更加上了一絲民間樸素的可愛了。

　　凡此種種，均是張道這些世家子原本少聞少見的，也難免能引起王召這位一看就是大家之子的感慨。怕是他也沒有想到，世間竟有這么多奇才怪才。

　　只是更加令他意外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另一個方向的思緒。

　　“只是……”

　　王召的一個只是，就將幾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見到如此，他這才接著說道：“從匈奴使團入境廣寧，直至抵達下落城，僅只三天而已，就已經(jīng)遇上了十數(shù)次偷襲。其間，更不乏有偷襲失敗被俘身死之人。如此前赴后繼，不顧生死，卻有些并不尋?！螞r，匈奴前行的路線，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十幾次偷襲匈奴的俠士，卻是總能在最有利的地方襲擊……不尋常，不尋常?。　?p>　　王召雖只是在說不尋常，可疑惑卻已經(jīng)躍然臉上。

　　但王召幾句話說完之后，就看似不經(jīng)意的將目光灑在張道張遼兩人臉上的動作，卻說明他心中于此，是有些想法的。

　　張道聽王召說話的瞬間，就陷入了思索之中，好似在仔細思考王召所說的不尋常，是否真的有別的可能。是否只是巧合，亦或是有人在背后攪風攪雨。

　　張道如此神情自然令王召有些失望，但張遼看似很是尋常的抿嘴，卻令王召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