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靈晞蜷在樹下睡了一夜。當陽光從樹葉的縫隙流瀉下來落到她身上時,她像一只慵懶的小貓伸展著自己的四肢,柔軟的唇瓣輕揚,一抹香甜的微笑洋溢開來。黑白分明的杏眼睜開,帶著一絲朦朧和笑意。眼中是清晨的陽光與碧綠的樹葉相交輝映,榕樹的葉子在晨風中輕輕拂動,發(fā)出悅耳的聲響。
她臉上的惺忪和愉悅像是被迎面吹來了一陣寒風,逐漸消失和冷卻了下去。
那些短暫地沉睡過去的回憶如同潮水般涌回了腦海。澄夜的死,她對煜晗的傷害,讓她一瞬間變得像個溺水的人,窒息和痛苦占據(jù)了她。
煜晗坐了起來,半靠在床上,透過窗戶把這一切盡收眼底。在她伸懶腰的時候,他也微微舒展眉目,想起了她對他來說就像個孩子一樣,單純可愛。她是百里鏡的女兒,是百里鏡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而當那種愜意和愉快從她臉上消失,轉(zhuǎn)而變成憂傷和沉痛時,他的眉頭緊鎖了起來,一瞬間也被那樣的憤怒和痛苦占領(lǐng)。
他的童年充滿了欺凌,嘲笑,和異樣的眼光。同齡的孩子嫉妒他有生命之力,成群結(jié)隊的挑戰(zhàn)他,把他打得血肉模糊,趴在地上無法動彈。他們嘲笑他身為火系,居然連火都召不出來。他們鄙夷地指著他呸道:“你這廢物,你永遠也上不了戰(zhàn)場!乖乖地躲在房子里當一個膽小的治療系吧!”
“聽說他是東地女魔頭的孩子?!?p> “是啊,打死他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他就是個禍害!”
“他是個廢物!他只會治療。要不是得了白蘇當父親,他什么都不是!你看啊,他是火系,連火都召不出來!”
“就憑他,也配當白蘇的孩子?!?p> “看啊,他不能愈合了!”
“哈哈哈!廢物!去死吧!”
他趴倒在泥地里,生命之力早已因靈力的耗盡而停止了愈合傷口,渾身上下被打得只有眼珠子能動彈,他便轉(zhuǎn)動眼珠子瞪著那群辱罵他的孩子。
直到打他的孩子都散去了,夜幕漸漸降臨,天上開始下起了雨,他趴在泥地里,一度被泥水淹沒。當天明的時候,他稍微能動彈了,就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家走去,走了十來步,他突然停下腳步,慢慢回轉(zhuǎn)過身體。他的臉腫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子,眼睛腫成了一條縫,全身上下布滿了血污和青紫的瘀斑。他的視線透過腫起來的那條小縫落在他剛才趴著的那塊泥地上。
坑坑洼洼的泥水里,隱隱約約現(xiàn)出一點嬌嫩的新綠色。一根小草歪倒在泥里,它被踩踏得奄奄一息,即將腐朽,和泥土混為一體。
煜晗一瘸一拐地走回去,慢慢俯下身子,伸出手指在那根小草上輕輕觸碰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繼續(xù)一瘸一拐地往家的方向走。
在他身后,那根小草已破土而出,沐浴著昨夜的雨水,生機勃勃地向上生長著。
他開始每天去山里鍛煉,搬著一塊大石頭從山腳下跑上山頂,又從山頂跑到山腳下。跑到最后一縷夕陽躥下天幕,山鬼開始出沒時,他就丟了石塊返回家里休息。
每當外出時遇到了曾經(jīng)毆打他的小孩,他總是飛撲上去和那人毆打起來,對方的人會越來越多,每次被打倒在地的都是他,但只要他還有一絲力氣,他就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繼續(xù)朝對方撲過去,直到再也站不起來,身體變得無法動彈,他就轉(zhuǎn)動眼珠子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瘋子!”他們朝他吐口水,對著他辱罵。
“你這個廢物還想打贏我們!你連火都召不出來!你就是個治療系!還想跟我們對戰(zhàn)!”
他在地上躺到能動彈了,就起來走回家,繼續(xù)日復(fù)一日的鍛煉。
當他的體力和靈力稍微增漲了,他便不再搬著石塊在山里往返跑。他開始與夜晚出沒在山里的低階山鬼戰(zhàn)斗,直到低階山鬼再也不是他的對手,他便去了斷崖,和那里的靈獸作戰(zhàn)。當整個斷崖再也找不出一只能打贏他的靈獸時,他去了翅林。
翅林是西地最危險的地方,里面有最毒的植物,最兇猛的靈獸,錯綜復(fù)雜的險峻地勢,密不透光的參天密林,每一處都隱藏著致命危險。
他無數(shù)次地在翅林倒下,生命之力一次次地將他喚醒,周而復(fù)始。不記得過去了多少個日夜,最終他穿過整片翅林站在了翅林的中心。不是仗著有生命之力就有恃無恐地橫穿翅林,他早已不把生死當一回事。他覺得如果自己死在了某個地方,那只能說明自己是個弱者,他心甘情愿為自己的無能買單??扇绻荒軞⑺浪筒荒茏柚顾粩嘧兊酶鼜?。
到達翅林中心的那一刻他看見了整個翼都的靈脈。那是一個靈力匯涌、集中的地方。他在那一瞬明白了東地和西地其實是一體的。然而,他卻并沒有在那里看見他母親的魂魄。有人說死去的人靈魂會回到翅林的中心。
并無其事。
他離開翅林,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當他再次遇到那些曾經(jīng)毆打過他的人時,他像看不見那些人一般,漠然地經(jīng)過他們。
“那個廢物,看他那目中無人的樣子!”
“給他個教訓!”
他們把他團團圍住,但他只是用靈力就把他們?nèi)空饡灹?,然后若無其事地離開,去挑戰(zhàn)排的上名的每一個火系!
這無疑震怒了整個火系領(lǐng)域的人,一個連火都召不出來的人,竟然膽敢挑戰(zhàn)他們?還放出狂言妄語說要成為頂級火系,簡直是在侮辱他們!
于是,他算是接受了一次長達數(shù)百年的‘火的洗禮’。
某一天,有一個名叫夕沐的人找到他。
“聽說你要挑戰(zhàn)整個翼都的火系?”夕沐嘻嘻哈哈的,又好奇地打量著煜晗。
“聽說你是一個不會召火的火系?你真的召不出火嗎?你召一個給我看看。”
煜晗怒了,揮起靈力打他。那時他的靈力已經(jīng)十分強大和醇厚,即使他召不出火,也已打敗了所有帝字及以下的火系。
但夕沐只是躲著他的攻擊,一邊好奇地觀察著他的招式,即使在被煜晗逼到不得不還手時,他也只是出手抵擋,不傷他一絲一毫。
這卻更加激起了煜晗的憤怒,他瘋了般地朝他發(fā)起攻擊。
“呀,你怎么還生氣了呢?”夕沐有點委屈,下手重了三分,把他壓制住后,說道:“我不想打傷你,你怎么還不識好歹?”
“你是來奚落我的吧?!膘详侠溲壅f道。
夕沐愣了一下,隨即很輕的笑道:“看來是個受過傷的小野貓?!?p> “你說什么?!”煜晗怒視著他。
夕沐走到山坡上坐下,道:“雖然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召不出火,但你很厲害,也會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對手。在見到你以前我以為召不出火的火系說要成為頂級火系是癡人說夢,可現(xiàn)在,我不再那么認為。如果這個人是你,那是有可能的?!?p> “你在安慰我?”煜晗皺眉說道。
夕沐驚訝地回頭,道:“怎么?你不這么認為?”
煜晗拉下臉,道:“我當然相信我自己,但是沒有人會信我?!?p> 夕沐道:“你是在罵我不是人嗎?”
煜晗別過臉,說道:“我連火都召不出來,你怎么信我能成為頂級火系?”
“身為火系不僅要學會召火,最重要的是懂得如何‘控’火,你雖然召不出火,但你的靈力很強,未來還會變得更強,只要你的靈力遠高于對方,對方的火就可以為你所用?!?p> 夕沐指尖彈起一縷火焰飛到了煜晗面前,在他的眼眸里飛舞著,燃燒著。
“煜晗,你什么時候醒的?”百里靈晞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