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魚？”百里靈晞提高了音量，心道：騙了我還這么理直氣壯！
“你騙我那湖里有魚，”百里靈晞指了指她從靈市買回來的那條魚，道：“我倆扯平了，你趕緊吃吧。”
“沒有扯平，我是病人，你要讓著我。”
“什么？”百里靈晞驚訝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種耍賴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
“我可以騙你，你不可以騙我?！膘详洗竭呉绯鲆宦暷隳苣挝液蔚妮p笑，對于那條魚不屑一顧，轉(zhuǎn)身走去了小院里。
百里靈晞端著魚走到小院里，看見煜晗背靠著榕樹坐在樹根上。
“你確定你不吃？”百里靈晞看著他，他索性閉上了眼。百里靈晞嘆了一聲，在榕樹底下的小石桌旁邊坐下，拿起筷子道：“你不吃我可吃了。”她又看了他一眼，見他無動于衷，于是挑起一塊雪白的魚肉放進嘴里有模有樣地品嘗著。
“嗯…魚肉細膩，入口即化，不腥，倒是隱約有著一縷花果的甜香氣。嘖嘖嘖，真好吃。我一個不愛吃魚的人都被折服了…”
她吧唧吧唧地品著，煜晗睜開眼，道：“食不言，寢不語。”
百里靈晞轉(zhuǎn)過頭瞅著他，道：“你嘗嘗？你嘗嘗嘛！”她端著魚肉走過去，一手夾著魚肉往他嘴里喂。
煜晗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出百里靈晞強灌他蛋湯的畫面，一個哆嗦主動接過了她手里的魚，道：“我自己來。”
百里靈晞心滿意足地看著煜晗端著魚走去了小桌旁。他坐在石凳上，慢騰騰夾起一片魚肉遞進嘴里。
“怎么樣？”百里靈晞期待地問。
“靈市賣清蒸魚的店只有一家，味道絕無僅有，無可挑剔?！彼殖粤艘豢曜?，目光忽然變得久遠，手里的筷子輕輕擱在了桌上。
“你以前吃過啊？”百里靈晞感興趣地問。
“梵冰愛吃?！?p> 百里靈晞起身走到石桌旁坐下，撐著臉頰望著他，一副等著聽故事的模樣。她道：“我聽說過她，鬼位中唯一的女孩子！你們一起去靈市吃過魚？那你們一定很熟悉吧？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呀？”
煜晗睨向她，道：“關你什么事？”
“小氣。”百里靈晞嘟囔，隨即想到，梵冰在那場大戰(zhàn)中下落不明，如果煜晗跟她真是昔日好友，那自己提起她說不定是觸及了他的傷心事。等等…兩人既然相約一起去靈市吃她愛吃的…莫非，他們是情侶？那自己提起梵冰豈不更加令他難過？
“對不起?！卑倮镬`晞當即道歉。
“不過，其實沒有消失就是好消息，說不定她在世界的一角仍然活著！你別灰心，趕緊把傷養(yǎng)好，你也可以像九顏婆婆一樣去找那個能通往地獄的人！若她已經(jīng)死了…就可以請那人復活她！若她不在亡者的世界，那更好了！那說明她根本沒死！”
煜晗挑了挑眉，凝視著百里靈晞。
百里靈晞繼續(xù)道：“怪不得你后來脾氣這么差，一定是痛失所愛帶給你的影響吧，之前我還不諒解你。以后不會了?！卑倮镬`晞擺了擺手，笑了笑道：“我能理解那種感受，一度，我的情緒也非常差，還波及到了你，對不起。”
煜晗道：“我的脾氣一直差。”他蹙眉，道：“痛失所愛是什么？”
百里靈晞愣了一下，不覺放小了聲音，小心翼翼地道：“梵冰呀…”
煜晗沉默了一會兒，看著百里靈晞。
“不…不是嗎？”百里靈晞尷尬地戳了戳手指，移開目光。
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眸垂了垂，又瞥向他，聲音低了幾分，眼神宛如灑進小院里的月光般，有幾分孤寂的味道。
“你能跟我說說，百里鏡的事情嗎？”
晚風襲來，輕拂起她一身白衣。身后的黑發(fā)被風吹拂而起，瞬間又落下，柔順地垂在腰間，不時隨著清風微微拂動。她眼眸低垂，抬眸看向他時清澈的杏眼有著一絲淡淡的哀傷，鵝蛋臉因瘦削微微顯露出了棱角，讓她臉上的幼態(tài)輕了幾分，變得更為精致起來。嘴唇像花瓣般，粉紅中透出一絲櫻紅。
煜晗收回目光，看向透過榕樹枝葉灑下的一院月光，微微沉吟。
“他很風趣，正義，又十分敏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長老設下結(jié)界壓制幼童靈力這件事的，直到長老撤了他的神位，昭告西地他叛變了，他也沒有做任何解釋。也許當時長老拿你的安危要挾了他?！?p> “可大家都相信他真的叛變了，然后一起殺了他？”百里靈晞語氣低沉，目光微微呆滯。
“我不信，我問過他真相是什么，可他拒絕我插手這件事，他只有一個請求，就是讓我照顧你?！?p> 百里靈晞抬手，把臉捂進冰涼的手里。
煜晗凝眉，不知道面對正在難過的女孩子自己應該怎么辦。
可百里靈晞抬起頭時，目光卻已變回了往日的澄澈，小孩般嗔怪地道：“可你一點也不照顧我?！?p> 煜晗一愣，別過頭，一時竟說不出話。
百里靈晞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窘迫，撲哧一笑，隨即認真起來，正色道：“煜晗，之前是我不好?！彼D了一下，起身飛到了榕樹的枝干上，枕著雙手躺在上面，望著榕樹的葉子，和落下來的月光，她緩緩地說起自己和澄夜的故事。
“你知道天月石吧？是媽媽留給我的守護結(jié)界。受天月石的影響，我誤入了封印著澄夜的那個結(jié)界。他在那里太久了，那個結(jié)界里沒有光亮，沒有聲音，初見他時他滿身戾氣，但我卻從他的眼底看見了孤獨。我對他太好奇了，他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大人，他脾氣很不好，總想殺我，可是我有天月石，我不怕他。”百里靈晞的嘴角微微揚起。
煜晗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榕樹底下，百里靈晞的衣擺從榕樹的枝干上垂下來，在風里飄著，在他的視線中翩飛起舞。
“我每天都去找他，給他帶我那個結(jié)界里的東西看，和他說我經(jīng)歷過的事情。后來，澄夜開始教我修煉，所以我一入世就是戰(zhàn)字?！卑倮镬`晞微笑著，垂下一只手感受著微風穿過指尖?！拔蚁矚g澄夜，我總想陪著他，讓他不那么孤獨，我總想照亮他的周圍，讓他不再身處黑暗中，我想和他一起走遍我們沒有去過的每一個地方，看每一處我們沒有看過的風景。他也默認了我的存在，可是，他只是把我當作小孩子?！卑倮镬`晞翻了個身趴在枝干上，望向坐在樹下的煜晗。
煜晗抬眸蹙眉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百里靈晞立刻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澄夜?！彼坪鯂@了一聲，輕聲道：“你們不一樣。澄夜身上有仇恨的味道，他像黑夜里的獨行者?？晌夷菚r并不明白這一切的根源，難怪，他會把我當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p> 煜晗沒有說話。
“說來，這些事都要怪長老，可是，如果沒有被分離靈魄，我就也不會認識澄夜。”百里靈晞苦笑一聲，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對不起。”她看向煜晗，道：“于你而言這是痛苦，我卻…”
煜晗閉上了眼睛。
“我沒事了，你要走的話可以走了?！?p> 百里靈晞一愣，眨了眨眼，琢磨不出他這是原諒自己了，還是生氣了，于是道：“我還是不走吧?！?p> 煜晗道：“你之前不是想走嗎？你可以走了?！?p> “我不走?！?p> “走?！?p> 百里靈晞翻了個身躺著，道：“我父親都讓你照顧我了，你不能趕我走。”
煜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