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陽光明媚,山伯與英臺肩并肩坐在一塊潔凈的青石上,沐浴著溫煦的陽光,輕輕打開杜預留下的筆錄。
第一頁乃是一個總的介紹,朱砂筆記尚新,似乎是剛剛寫好的:“我,杜預,生于名門望族之家,自幼勤讀詩書,廣有涉獵。魏將鐘會領兵攻西蜀,我曾隨征參贊軍機,任鎮(zhèn)西長史,幸得青城閑云真人、峨嵋智賢和尚點撥,得了些佛道兩家的竅要,臨死之際逃過黑白無常的追索,一魂不寐,游蕩于三山五岳之間,五湖四海之內,雖屢遭磨難,迭遇奇險,仍樂此不疲,不肯偏居一隅。一日游于洞庭,見湘江滔滔北去,長江滾滾東逝,水鳥翱翔,百舸爭流,因而心有所感,引吭高歌,詞曰:‘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
歌聲未歇,忽然聽見一個悅耳圓潤的女聲婉轉相合,歌曰:‘洞庭波浪帆開晚,云夢蒹葭鳥去遲,明發(fā)又為千里別,相思應盡一生期……’
歌聲悠揚,空靈清越,我忍不住翹首以待,想知道歌者乃何方神圣。
時候不大,卻見一位身著素衣的窈窕女子,撐著一葉扁舟,從蘆蕩叢中現(xiàn)出身來,秀發(fā)飄飄,裙袂蕩蕩,她那挺直的鼻梁,玲瓏的面龐,曼妙的腰身,令人望之心動。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飄身上了扁舟,想隨她任意西東。
婉轉的歌聲從她的櫻口中不絕傳出:‘扁舟明月兩峰間,千頃蘆花人未還; 縹緲蒼茫不可接,白云空翠洞庭山……賤妾名叫小瑚……’
一路輕歌,歌聲裊裊,我聽得如癡如醉,自然而然地將她的名字牢牢記在心里。
扁舟仿佛御風而行,只聞風聲呼呼,不見水波興起。
不知道行了多久,我被載至一個繁華之極的都市,那便是只有鬼狐靈妖才能抵達的七襄鬼市……在那里,我度過了一生之中最為快樂的十年,修煉,置產,作畫,著書,鬼夫狐妾,情投意合。我的陽魂越來越旺盛,小瑚的面容也越來越美麗。歡歌笑語,繞梁不絕,日子過得無比舒心。
直到有一天,小瑚忽然不見了,留下一封淚水打濕的信箋!上面寫了寥寥幾個字:“夢里花開四十年,光陰流轉隔一箭,荼蘼開盡猶不足,三生石上草荏苒?!?p> 她就這樣走了,事先沒有一點征兆,就那么憑空消失了!
我找了整整一年,也沒見到她的影子。
為了找到一絲有價值的消息,我用一千塊幻彩石外加五百塊飛云石,求一位狐界長老指點迷途,結果卻一無所獲。再后來,我又花了上千萬的冥幣求見靈媒巫臣,結果從他那里得到一句謁語,還有一首詩:‘浮生真一夢?此說定無憑。不然伊人去,無有恨錐心!’
正是因為那句謁語,我才拼命苦修,力爭四十年內修成鬼仙,然后轉入人世。
如今,我終于提前做到了!幸甚至哉!幸甚之極!”
看完這段話,英臺越發(fā)好奇,禁不住道:“也不知那是句什么謁語,杜公掉人胃口,卻不愿明說。梁兄,你說杜公此去能見到她嗎?”
山伯嘆了口氣:“人海茫茫,世事多變,好事多磨,誰知道呢。”
英臺禁不住為杜預發(fā)愁:“你說,即使找到了,事隔那么多年,小瑚還能認出他嗎?”
山伯抬頭望著遠處高高的山巒,沉思片刻道:“更何況,杜公雖然修成了鬼仙,畢竟跟有血有肉的普通人還有些不同,卻不知兩人日后如何相處?!?p> 英臺愈發(fā)愁悶,只能從心底暗暗為杜預祝福。
山伯繼續(xù)翻閱筆錄,發(fā)現(xiàn)后面記載的都是杜預經行之處的所見所聞,內容很多,不一而足,一時半會也看不完。于是他合起書本交給英臺,準備閑暇時再慢慢看。
英臺站起身來,緩緩向著不遠處儲藏火種的山洞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幸喜九微木只是個引子,只要圣火不滅,就不用添加九微木。如此說來,我們得到的七十二根神木可以用很長時間的了?!?p> 山伯卻不敢茍同,微微搖頭道:“保存火種并不容易,尤其是在通風不良的山洞里,很難經年保持,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滅了。不過即使滅了也沒關系,反正我們還有很多根呢?!?p> 英臺探手入囊,取了一半的九微木來,放在山伯的蝶衣口袋中,笑道:“留些在你這里,否則萬一我被人捉了去,那可就全沒了?!闭f話間來到山洞口。
那是一個很大的山洞,入口處卻很小。
山伯邁步進了山洞,往里走了十余丈,才看到角落里燃著的九微火。此時用的已非千年柏樹的樹枝,而是普通的木炭,火勢雖然不大,卻可以持續(xù)很久。
他在火堆里添了些木炭,然后跟著英臺來到山洞的另一側。
另一側靠近石壁的地方擺著十余個青花大缸,其中有五個封了蓋。還有六七個完全空著。
英臺摸了摸封得嚴嚴實實的大缸,隨手用炭筆在石壁上畫了一道,輕聲道:“已經二十八天了。等到一百天,就能啟封喝了。這壇梅花酒是我最早釀制的,希望劉伶給的酒曲真能管用。萬一不行,那就白忙活了!”
山伯“呵呵”笑道:“別怕,應該問題不大。不管怎么說,劉伶也算是半個酒仙了,怎會在釀酒上沒點譜?”
英臺想想也是,于是變得高興起來,用手拍了拍旁邊空著的大缸,說道:“一年之際在于春,趁此春暖花開之際,我還要多采點花露來!梁兄是在洞里休息,還是跟我一起去?”
山伯道:“谷中的花朵比較單一,大都是梅花,你已經采得夠多了。今天我陪你到谷外去,乘機四處走走?!?p> 英臺開心地道:“前些日子,我曾飛上山巒四處觀瞧。發(fā)現(xiàn)由此向南,到處是人跡罕至的崇山峻嶺,有些地方山勢奇秀,云霧繚繞,想來定然蘊藏著不少的奇花異草。”
山伯雙眉微蹙道:“那邊可是寧幽宮所在的地方。去是可以的,不過必須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