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fēng)雨驟兮，何處桃源（2）
第二節(jié)
太陽雖然升起了，但是乞活的活力卻消失了不少。士兵們?nèi)齼蓛傻奶傻乖诒淮掖倚迯?fù)了一番的羯胡營地之中，倒頭就睡，在張定的喝罵，張慶的拳打腳踢，卻依然不肯起來。如果這時有一股千余的羯胡騎兵進攻，那么他們很有可能重新演繹昨天晚上被他們擊敗的羯胡的故事。張定無奈之下，只能讓那些跟隨了他轉(zhuǎn)戰(zhàn)了不少時間的，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種緊張夜戰(zhàn)的老兵們暫時充當(dāng)護衛(wèi)，讓這些士兵們暫時休息一下。直到中午時分，士卒們的肚子開始將他們喚醒。在一陣忙碌之后，一群人才開始慢悠悠的準備回渤海。
第二天的行軍途中，齊單走到依然紅著眼睛的張定的身邊，帶著幾個面孔陌生的士子模樣的人，“將軍，附近的幾個豪強派了的使者?！?p> “哦，來看我軍的慘狀吧?！边@一戰(zhàn)雖然開始zhan有偷襲之利，但是最終還是在正面戰(zhàn)場上堂堂的對陣。以具有死志的不足萬人，完全將萬人以上的羯胡擊敗，乞活也付出了三千余的代價。每個人的身上都布滿了傷口，千余重傷的人，現(xiàn)在只能等待著老天的安排。張定明白，這種勝利，乞活再也打不起一次了。
“他們是來勞軍的。”齊單看著身后的幾個士子，“他們是幾個小的豪強，雖然立寨自守，但勢力不強，不如大的豪強可以筑塢堡獨身而立。如今聽到我軍大勝，因此就來勞軍。”
原來是墻頭草，張定心中嘿嘿一笑。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嫌三嫌四的時候。當(dāng)即就迎了上去。張定卻不知道，就在擊敗了羯胡之后的上午，這些豪強在這個方向的探子，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時有小群的敗兵向南方西方退去。詢問了落單的士兵后，他們頓時十分恐慌。因為這些羯胡口中講到，乞活帥張定驅(qū)使鬼怪為之前驅(qū)，沖散了羯胡的大營。而后掩殺，樂陵羯胡的首領(lǐng)石曾已經(jīng)被擊敗，不知所蹤。這些對五斗米教半信半疑，并且一向感覺敏銳的小豪強們立刻開始了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匆匆忙忙的派來了使者進行接洽。
“諸君來此勞軍，定未能遠迎，望諸位海涵?！北侄Y多人不怪的思想，張定施禮迎接諸位使者?！爸T位皆渤海豪強來使？我等即將回軍渤海，不如請各位豪強五日后渤海一聚，到時再商議大事?！?p> “張將軍抬愛，我等主上皆有此意。張公驅(qū)鬼怪以為先驅(qū)，莫非將軍為五斗米道中之人？”
張定聞言哈哈一笑，這些鬼神之事，倒是流傳的很快，對著要說穿的齊單咳嗽一聲，“我等雖與五斗米道同枝，卻非尊奉五斗米道，驅(qū)使鬼怪，小伎而已，諸位不比放在心上?！毙闹邪迪?，還是不要讓手下的人說穿出去，增加一些神秘主義色彩，如果能夠讓這些人敬畏，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眾人唯唯諾諾，這些人只是豪強們試探的棋子，也決定不了任何主意。當(dāng)下應(yīng)付了一會，便讓齊單聯(lián)系附近的小豪強派一些人手，運輸繳獲的輜重以及傷員。將那些豪強勞軍的物資，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食物，眾人前天夜里苦戰(zhàn)了一夜，昨日睡了半天就連續(xù)兩天匆匆趕路。那些沒有長期夜晚作戰(zhàn)訓(xùn)練的士兵們早已經(jīng)疲憊不堪，聽到將要加餐，高聲呼喊“多謝將軍”，士氣一時一振。等待回到渤海，已經(jīng)是戰(zhàn)后第二天深夜，張定回軍之后，強撐著身體，讓馮良暫時代理軍務(wù)，救護傷員，這才松開緊張的神經(jīng)，昏昏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一個凄厲的聲音傳了過來.“將軍～”。一個到底老人抱著羯胡的大腿
，長聲的凄叫著，羯胡的長刀已經(jīng)斬斷了他的大腿，“將軍，快?！崩先瞬恢缽哪睦飦淼牧猓皇炙浪赖淖コ鲆呀?jīng)砍再他身上的刀，鮮血，從手中與身體上流出。他狂怒著，一劍砍斷了羯胡的頭，老人血淋淋的手指著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軍不死，定當(dāng)。。?！甭曇舾氯欢?。他回首望去，無數(shù)的老人撲到在地，他們或者用胸膛擋住羯胡的刀槍，或者死死的抓住那些向他撲來的羯胡，旁邊的女子們正瘋狂的喊著，天色陰暗，月色如血。他在一片血紅之中，瘋狂的舞動著長劍，羯胡們仿佛無窮無盡似的，直到天空變的血紅。直到一滴雨水滴到他的臉上。
“赫～赫”他粗重的喘著氣，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了下來，抬頭看見正在處理著他重新崩裂了的傷口的公孫蘭。
“你怎么會在這里？”看著公孫的工作，又疑惑到“我怎么了？”
“你沒有事，可能是睡覺的時候做了惡夢，將身上的傷口崩裂了。”她遲疑了一會“那個道師又來了，他說有要事來商議，我說你咬休息，所以就讓他明日再來。不想親兵說你的傷口裂了，就過來幫你包扎?！?p> “哦，謝謝了?！睆埗ㄗ尮珜O蘭打了一盆冷水，閉上眼睛假寐了一會。等水來了，坐在床上，伸手就要去洗臉，看著水中的影子，緩慢的用手指摸著臉上的疤痕。澀澀的感覺，滑過他已經(jīng)有了厚繭的手?？戳艘粫?，就開始匆匆忙忙的洗起臉來，看到頭發(fā)上染著血，便一起連頭發(fā)也洗了。洗刷完畢，抬頭看見公孫蘭正好奇的盯著他。
“這是這幾個月來，我第一次看自己的樣子，卻不想有一道疤痕?！睆埗此行┢婀郑嘈χq解，“臉黑了很多，還有一道傷疤，也不知道回家還有沒有人能夠認出我來?！鳖D了一下，又接著道：“頭發(fā)長長了，你能否幫我梳理一下？”
公孫蘭看著張定摸著自己的疤痕，他臉上的清秀仿佛被生生的斬斷，兀自想著關(guān)于長安高門名族對于相貌十分的注重的事情。忽而聽到張定讓她幫忙梳理頭發(fā)，心中微微意動，臉色一紅，低下頭來，走了過來。
他的頭發(fā)越來已經(jīng)逐漸的長長，平常只是被隨便的用布帶扎幫一下，幾個月不曾收拾，亂糟糟的變成一團。頭皮也曾經(jīng)癢不可耐，時間久了才慢慢的習(xí)慣，如今稍稍的洗了一下，頭皮又開始癢了起來。這是只有木梳的齒輕輕的刮過他的頭皮，微微的麻舒感覺傳來，仿佛回到了他平靜安樂的童年。姐姐也曾經(jīng)如此給他樹理過頭發(fā)。一時間，兩人一個臉色紅暈，一個眼色迷離，房間內(nèi)靜悄悄的，沒有一言。
“將軍”一個親衛(wèi)闖進來，破壞了房屋內(nèi)曖mei的氣氛，看到公孫蘭正在給張定束發(fā)，身子又向后退去。
“什么事情？”他很是奇怪這個人怎么又退了出去，梳理一下頭發(fā)有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趙統(tǒng)領(lǐng)他們來了，說有重要軍情，請將軍到大堂上去。”親衛(wèi)退到門后，小聲的說著。
“回復(fù)他們，我立刻就到”感覺到兀自陶醉的公孫蘭依然悠閑的梳理著頭發(fā)，輕輕的推了她一下“要議事了”。公孫蘭仿佛未覺，只好再次的推了一下，公孫蘭才“啊”的一聲，手忙腳亂的將頭發(fā)扎了起來。臉上布滿了紅暈。張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匆匆走了出去。
渤海郡守的府邸內(nèi)，張定軍的重要將領(lǐng)們，都已經(jīng)趕來，正在三三兩兩的熱切的接談著，看到張定到來，眾人立刻停了下來。齊單匆匆向前施禮，“將軍！豪強傳來消息，樂陵前天夜里，五斗米道蠱惑晉人起事，已經(jīng)將城內(nèi)的羯胡肅清，五斗米教祭酒自奉平北將軍，讓將軍前去樂陵會盟?！彼脑捯粢宦洌娙说穆曇粲致曇粲制饋?。有喝罵的，有勸說的，總之，亂成了一團。
“是會盟嗎？”張定只是微微一愣。立刻明白這也是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情。只是他的情報，還是讓他無法理解這些五斗米教徒，怎么突然想到起事？
“將軍，這些人明顯利用我軍剿滅樂陵羯胡兩萬人的空隙起事，如今卻如此狂傲，五斗米道不過烏合之眾，我軍雷霆之下，當(dāng)土崩瓦解。樂陵必為我軍所得。”張慶漲紅了臉。這次出擊，他的千余手下死傷了一半。雖然獲得了千余的馬匹，但是兩個月來一起轉(zhuǎn)戰(zhàn)的兄弟的犧牲，卻讓五斗米道輕易的利用了。乞活軍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心中激憤南平。只想帶者軍隊將那幫火中取栗之人消滅干凈。
張定看著他臉漲的通紅，心中自然知道這幫手下心中氣憤異常。原來的作戰(zhàn)計劃之中，待在渤海修整之后，再次進攻樂陵，到時候讓樂陵的五斗米教徒起事內(nèi)應(yīng)，樂陵必然一鼓而下，乞活也據(jù)有渤海，樂陵兩地，周旋余地將大大增加。卻不想回到渤海才一天，修整未畢，五斗米教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戰(zhàn)勝的消息，被自己的勝利鼓舞，獨自起事。一舉而拿下樂陵。也算是他們的運氣。自己心中雖然憤慨，但也只能如此。總不能兄弟相殘吧，當(dāng)下打斷張慶的話。
“張慶，不得胡說，雖然五斗米道先我軍而得樂陵，心中縱然不樂，但羯胡大敵當(dāng)前，豈能內(nèi)部相殘?！闭f著，說著，心中突然一明，五斗米能這么肯定自己的脾性，也能夠猜測道自己必然消滅萬余羯胡，五斗米之中未必有如此謀略之人，此人或許就在自己的左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