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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境天樞

第二章 有馬長卿,有劍長鋏

破境天樞 憂郁的桃夭 3119 2014-05-04 14:52:11

  在城外看著雨中的長安城,便如一頭猛獸,分外讓人感覺壓抑,而當此刻,踩在厚實的青石磚上,望著腳下延伸到遠處的街道,這個名叫吳桐的少年已經(jīng)開始有些好奇地東張西望。

  唐朝人尚武,一個異鄉(xiāng)少年腰懸長劍這等情景也并沒有引起長安城中眾人的注意,哪怕是匆匆自他身邊跑過的金吾衛(wèi),也只是朝他看了一眼,并不曾駐足,只是腳步濺起的水花四散開去。

  吳桐連日趕路,也只是堪堪在暮色降臨的時候進城,本以為看到的會是一座安靜將睡的城池,可沒想到在這個下著大雨的傍晚,長安城內(nèi)依然是無處不熱鬧。

  路上行人雖不多,但是道路的茶樓,酒肆中不時傳來陣陣歡笑。

  街道上飄散著飯香酒香脂粉香混雜在一起的奇特味道,聞起來似乎并不討厭,正牽著老馬走在石橋上的吳桐揉了揉鼻子,看著某處二樓靠著欄桿的諸多女子,身著輕紗不停朝自己揮舞絹帕,腦子沒來由地想起“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來,只是可惜了這一夜春雨。

  不知道何處宅院里傳來一陣絲竹,旋律悠揚,似乎滿城皆是風流,濃郁到讓人熏醉,渾身流淌著暖意。

  雨夜無星也無月,滿街店鋪門前掛著的燈籠將青石道照得亮如白晝,拐角處飄來的香味讓老馬駐足在一家面攤旁不肯再挪動半分,任憑吳桐如何勸慰,只是搖著自己的頭,堅定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老板,來兩碗面。”吳桐摸了摸老馬的背,說道:“再來一壺酒?!?p>  “好嘞,客官您先坐?!?p>  吳桐用衣袖輕輕擦拭被彌漫的雨氣打濕的條凳,這才坐下,仔細打量起這個小攤子來。

  不大的地方,點著幾盞煤油燈,三四張簡易的木桌,幾條長凳,便構成了老板這對年邁的夫婦賴以維持升級的方寸之地。角落里的爐子上煮著一鍋開水,老板熟練地將用長筷將苗條從鍋中撈出,放入海碗之中,碗中早已放著熬制多時的牛骨湯,老板娘迅速地將蔥花和幾片牛肉灑在面條上,末了還澆上一勺辣油。

  吳桐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這兩碗面,白色的面條上撒著綠色的蔥花,紅彤彤的辣油鋪在上面,伴雜著充斥肺里的牛肉湯的香氣,給人一種幸福的飽足感。

  小心地捧著碗,吳桐就著碗沿喝了一口面湯,一股暖意流淌全身,他滿足地呵出一口氣,開心地笑了起來。

  拿起旁邊的筷子,吳桐大口地開始吃面,他吃面的速度很快,而且并不文雅,時不時發(fā)出呼嚕呼嚕的吸食聲,老板夫婦看著這個俊秀的少年狼吞虎咽,瞇起的眼神充滿了慈愛。

  “小伙子,慢點吃,不夠的話我再給你下點。”這是老板娘的聲音,雖然有些蒼老,但是在吳桐聽來格外悅耳。

  “謝謝,不用了!”

  興許真是餓壞了,兩碗面條眨眼功夫就進了吳桐的肚子里,將筷子一擱,揉了揉鼓起的腹部,順利地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正惱怒于主人丟下它而只顧滿足自己口腹之欲的老馬,憤怒地在那邊打轉(zhuǎn),可憐周邊的野花,好端端地遭受了這一場無妄之災,在這么個紛飛的雨夜香消玉殞。

  “別鬧,長卿。”吳桐站起身來,拿起被自己吃的干凈異常的碗,將桌上酒壺中的烈酒倒入碗中,一股濃郁的酒香開始在這個有著昏黃燈光的小鋪內(nèi)彌漫。

  海碗被放在老馬的面前,吳桐伸出手指在碗中蘸了一下,放在口中,眉毛微蹙,口中感到陣陣酸澀,這樣的小鋪自然不會有什么好酒,充其量不過是能讓酗酒之徒聊以自慰罷了。

  可老馬不以為意,什么美酒劣酒,只要是酒,便是好的。當下自然不會跟吳桐客氣,低下頭,舌頭歡快地在碗中撥拉著,不一會,滿滿一海碗的酒便見了底,有些不滿足地老馬伸出舌頭,將海碗里里外外舔了個干凈,意猶未盡地吧唧了幾下嘴,有些可憐巴巴地看著吳桐。

  吳桐看著老馬眼中那種乞求之色,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摸了摸老馬頭上的鬃毛,說道:“一會還要辦正事,改日我讓你喝個痛快如何?”

  見主人發(fā)話,老馬知道今日恐怕是沒法滿足腹中的酒蟲,無奈地低下頭,在吳桐的懷里蹭了蹭,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小伙子,看你樣子,是外鄉(xiāng)來的吧,趕緊找個地方住下吧,馬上要宵禁了?!崩习迥镆贿吺帐爸郎系耐肟暌贿呹P照道。

  老板熄滅了爐中的柴火,上前幫忙,聽到自己老伴的話,便隨口說道:“聽說前幾日當朝丞相遇刺,死了好些人,真是造孽?。 ?p>  吳桐心中感慨,到底是京中的百姓,見多識廣,只是一對擺攤賣面的老夫婦,便敢當街對陌生人談論時事。

  “小伙子,你自個小心點,一個人在外,挺不容易的?!崩习迥锝舆^吳桐遞過來的四個銅板,叮囑道。

  吳桐帶上斗笠,披上搭在一旁架子上的蓑衣,牽著老馬,在老板夫婦凝注的眼神里走入雨中。

  長安城只有兩條主街,交叉垂直,硬生生地將整個城市分成四塊。差點遇刺的丞相府邸便在城東,吳桐去的方向正是東面。

  六歲時候那場大病,讓吳桐差點夭折,雖然被村上的魏大夫救了回來,可奇經(jīng)八脈已然阻塞,奇經(jīng)八脈不通,便不能煉精化氣,自然也無法踏上修行之路??纱逡稗r(nóng)夫之家,誰在乎能不能修勞什子的行,太太平平過一世才是正經(jīng),身邊的親人們對他照顧有加。

  這次出門前,三叔特意將祖上傳下來的的寶劍掛在他的腰間,用以傍身。雖然吳桐清楚自己不過是因為一場意外,繼而占據(jù)了這個軀殼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可終究,誰會知道呢?

  “長卿,你說那個化神境的高手是有多厲害啊,能在返虛境的修行者面前全身而退,要是我能修行的話,哎,你猜我會不會也很厲害?”吳桐邊走邊說。

  長卿是常到村里來的那位賣貨郎的老馬,每次都是馱著重重的貨物,那時候年紀幼小的吳桐看著不忍,便央求家里人將它買下來,賣貨郎本就嫌他老邁,馱不動多少重物,見有人愿意接受,欣然應允,于是這匹被賣貨郎斥為“畜生”的老馬便成了吳家豬圈里的“長卿”。

  見主人獨自在那意淫,老馬咧開了嘴,似乎是在嘲笑。

  被一頭牲口嘲笑,吳桐面子上覺得有些掛不下來,望著不遠處丞相府在雨中顯得極為不真的虛影,悻悻地住了嘴。

  剛看到街上有人手里拿根狼牙棒招搖過市,那我掛一柄沒有鞘的劍不算出格吧。吳桐心中暗暗道。

  不知道為何,三叔給的這柄祖?zhèn)鲗殑?,卻沒有劍鞘,雖說沒有生銹,但是看起來黑漆漆地啞然無光,毫不起眼,最過分的竟然是還沒有開過鋒,唯獨劍柄上用篆體刻著的“長鋏”二字還能清晰可辨。

  吳桐這才讀懂方才那持狼牙棒的異域漢子投來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意思,那是一種深深地不屑。

  人是少年,馬是老馬,劍,竟然還他媽的是鈍的。

  “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xiāng)在遠方!”此刻蹲在丞相府外街角的吳桐,輕松地哼著小曲,老馬早就習慣自己主人總是喜歡哼唱一些莫名其妙地調(diào)調(diào),自顧自低頭在一旁啃著些青草。

  “十人,半個時辰……”吳桐嘴里念念有詞。

  他赫然是在計算丞相府外的防衛(wèi)力量的數(shù)量和換崗時間。

  “長卿,你說現(xiàn)在丞相府里會有多少修行者呢?”

  老馬抬起頭,用一種看白癡一般的眼神看著他,然后嘴角死命試圖努了努。

  “你的意思是我就靠它?”吳桐拍了拍腰間的劍。

  老馬心想怎么有你這么蠢的主人,別說什么返虛境的修行者,哪怕是來了一名剛剛煉精化氣的菜鳥,恐怕也能一指頭戳死你了吧,靠它,靠它有用的話你還蹲在這干嘛?

  “五年了,當年的事有誰能遺忘?”吳桐的語氣有些低落,老馬識趣地將頭靠在吳桐的肩膀處,以示安慰。

  似乎感受到了主人開始波動的心緒,腰間的長劍發(fā)出嗡嗡的顫動聲。

  “長鋏,請助我成行!”

  這是少年第二次說出類似的話,語氣中多了幾分堅定和決絕!

  吳桐解下長劍,握在手中,翻身上馬,看著丞相府前換崗的空隙,一夾馬鐙,向著丞相府沖去。

  老馬爆發(fā)出與年齡體形不符的速度,將從天而降的雨水甩在了身后!

  在寬闊的街道上如黑色的閃電,與夜色融合,不分你我!

  少年握劍的手穩(wěn)定如常,看不見的掌心卻有些微微濕潤。

  雨一直下,此刻的氣氛卻不會有人覺得融洽!

  丞相府近在遲尺,吳桐俯下身子,貼住馬背,隨著老馬的飛馳上下起伏,一人一馬宛若一體。

  “五年了,該結束了!”少年看著手中的長劍:“長鋏,請助我成行!”

  這一次,少年是在心中說道,卻是說得無比地壯烈!

  于是,長劍在雨中嗡鳴,雨水打落在劍身上,被毫不留情地震蕩開去。

  半條街道的距離轉(zhuǎn)瞬即逝,丞相府大門的輪廓在吳桐的瞳孔中愈來愈大。

  “是時候了!”少年握緊長劍!

  風雨中,一片刀光自天地間乍然閃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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