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層淡去,又是朗朗星空,月朗卻并不星稀,兩道身影相隔三尺左右距離躺在地上,看著上空閃耀的星辰,齊齊舒了口氣,然后便是不約而同的發(fā)出了歡暢的笑聲。
夜風(fēng)吹去了空氣中的那層血腥味,倒是變得有些清新起來。張無敵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聲道:“活著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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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的感覺真好!半躺在床上的吳桐捂著自己的胸口,詫異地發(fā)現(xiàn)因為劇烈疼痛而引起的難于呼吸的感覺此刻已然消失。方才險些窒息的痛苦如今蕩然無存,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又試著深呼吸了幾次,覺得沒有異狀,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曾經(jīng)一度他以為自己快要死去,那種不甘讓他開始掙扎,盡一切可能在掙扎,直至此刻。吳桐看著從窗外斜斜射入房間,在已經(jīng)有些辨別不出顏色的地板上打上些斑駁光影的月華,隨機(jī)起身,走到窗前,閉上眼睛,任由帶著秋意的涼風(fēng)在臉上撲騰,心下想著:“你還好嗎?”
他覺得有些累,以往哪怕總是面臨事情的發(fā)生,身后總站著那些個不同的身影??墒牵闳绱藭r,在這個人靜的深夜,唯獨他在品嘗那種淡淡的寂寞。
或許二先生這次將重任交予他的肩上,是為了磨去他不時溢出的稚氣??墒?,吳桐知道,自己總是喜歡做事多于主事。而偏偏二先生讓他主持尋找內(nèi)奸,鏟除道天教勢力一事。這讓他頓時頭大如斗。
桌上不知何時放在那的蔥油餅已經(jīng)涼透,吳桐伸手拿起來,輕輕撕下一角,塞入口中,隨后慢慢咀嚼。芝麻特有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悠悠然蕩除窗外,換來幾聲秋蟬的悲鳴。
油餅雖涼,但是總能填得一時肚飽???,留有絲絲空隙的心,又用什么來塞滿?吳桐知道自己的寂寞來源于何處,那是一種孤身為戰(zhàn),遍視無友的寂寞。而這種寂寞,卻無關(guān)風(fēng)月!相熟的滄云旭和朝夕夕,如今正在那縱然是視野盡頭也望之不見的伯陽城橫刀秣馬,而自己又不愿去勞煩身為天樞處三先生的老師秦河,如今竟是有捉襟見肘的無奈。
道天教在長安的玄字堂被破,如今又將那不知身份的程東擒了回來。可沒成想,那也是一條硬漢,除了報了自己的名號外,其余多的終究是不愿開口。而看自己老師的樣子,似乎也并沒有打算用嚴(yán)刑去拷打,可這件事總是不能這么拖著。
吳桐心里明白,秦河是在給自己一個機(jī)會,一個促進(jìn)自己成長的機(jī)會,一個證明自己能夠獨當(dāng)一面的機(jī)會。如今,這個機(jī)會是擺在了面前,可如何去利用,反而將吳桐逼到了一個難解的境地。
他能感覺到,那個對手正在這座城市的某一個角落靜靜地看著自己,想必此刻正舔著自己鋒利的爪牙,露著猙獰森冷的笑容。但是,那個人會在哪里呢?他的下一步又會是什么呢?是先發(fā)制人還是謀定后動呢?
吳桐將口中的油餅咽下,端起一旁的涼茶“咕咚咕咚”灌了一氣。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然后突然打了個呼哨。呼哨的聲音并不響,甚至只是在吳桐耳邊輕輕一聲。然后,一音方落,天樞處舊樓外便是傳來悅?cè)粴g快的嘶鳴。
聽到這聲嘶鳴,吳桐木無表情的臉色露出了一絲笑容,給這個秋意盎然的深夜帶來了些許暖意。他右手在窗臺上一撐,身體從窗口倏然躍下,正好落在老馬背上。老馬搖了搖頭,似乎不滿身上的這位主人如此不夠體恤自己,但終究還是喜悅壓過了其他,開始晃動起尾巴來。
“呵呵,長卿!”吳桐俯下身子,撫摸著老馬的鬃毛,心中的煩躁略略淡了些去,原來一路走來,它始終在自己的身邊,未曾離開。多少次生死關(guān)頭,卻是并肩而過。
他拍了拍老馬,說道:“走,長卿,我們?nèi)ッ骱?!?p> 明湖居早已人去樓空,連老板謝知味都被金吾衛(wèi)帶走下了獄,接受盤查,那還會有人敢在附近徘徊。所以吳桐到這里的時候,除了守在周圍的金吾衛(wèi)外,再無他人。此刻正是深夜,眾人酣睡之際,沒人過來實屬平常??墒亲寘峭┮徽氖?,那些金吾衛(wèi)卻是長槍如林,槍尖寒芒不絕。
這分明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可是有什么事情會讓這些金吾衛(wèi)如此緊張?即便是在深夜都不敢放松半點警惕。吳桐下了馬,走到明湖居的招牌底下,拉住一位金吾衛(wèi)問道:“你們?yōu)楹稳绱司o張,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那名金吾衛(wèi)恰是白日里張昌龍帶來的手下之一,見到吳桐,知道眼前俊秀的少年身份并不簡單,于是忙躬身道:“回十三先生的話,今兒從這里帶走的人中間有道天教的教眾,統(tǒng)領(lǐng)大人懷疑這明湖居便是道天教的一個窩點。”
“窩點?”吳桐抬起頭,看著不見燈火,一片死寂的明湖居,說道:“即便這是道天教的窩點,那也不需如此吧?!?p> 那金吾衛(wèi)四下張望了下,壓低聲音說道:“本來統(tǒng)領(lǐng)大人有令,這件事情不得通知天樞處。但是十三先生今日救了我們老大的命,小人便斗膽冒死說上一句。”
“據(jù)線報,道天教黃字堂堂主今日突然失蹤,而他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便是這明湖居?!闭f到這,那金吾衛(wèi)頓時閉口不再言語,反而是站直了身體,一本正經(jīng)地平視前方,似乎從來沒有與吳桐說過話一般。
天際無云,少年心中卻像是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將自己映得一片通透。原來真相便是這樣,難怪自己老師如此淡然,恐怕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在吳桐想來,秦河不與自己說,多半是為了磨礪自己,可為何那位金吾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大人卻要隱瞞這個消息。
此刻,金吾衛(wèi)與天樞處是聯(lián)手而動,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金吾衛(wèi)要受到天樞處的轄制,可那位統(tǒng)領(lǐng)大人如此做,又是為了什么?
吳桐想了想,隨后舉步走入了明湖居,眼前便是一片如墨般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