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盥洗畢,我去見了見準丈人蔡邕,派一小隊兵馬護送他們回譙郡去,因為陳國的大學(xué)快要建設(shè)好了,因此我把大學(xué)附近的一所大宅子送給了蔡邕,將來就讓他在大學(xué)(第一任校長將是鄭玄)里面任一個職位,或者就讓他什么也不干在家做做學(xué)問算了。
蔡邕聽說我在天一堡擁有有史以來最多最全的藏書,將來在大學(xué)那里也將擁有這些藏書的抄本,還有大量的學(xué)者匯聚在那里,自然明白我這么安排的苦心,因此十分高興。他是個大學(xué)者大文學(xué)家,這樣的安排讓他高興極了,他笑呵呵地說:“我這輩子做夢都想跟鄭尚書作鄰居以便聆聽教誨,想不到你能讓我如愿。這實在太好了!”
我笑呵呵地送他上了馬車,瞟了幾眼后面家屬的馬車,雖然我對于蔡文姬非常感興趣,不過漢代的禮法非常嚴格,未婚夫妻不該相見。我只好強自忍耐住好奇心,不去掀她的車簾。也不知道蔡文姬知道了我們訂婚的事情沒有,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她了。
寫了一封信告訴父親關(guān)于蔡文姬的事,爭得他的同意,又讓在曹家堡的宋順準備些金銀珠寶,十六套上品玉器,要以王侯的禮儀準備聘禮。同時寫信給鄭玄表明蔡邕的投靠董卓不應(yīng)該算作是失德行為,我說孔子曾經(jīng)指出“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才是真正的正直,對于蔡邕這樣的文人名士而不是屢受皇恩的國家重臣,不應(yīng)該要求他把國家利益放在親人安危之上,重視倫理親情也是重要的道德品質(zhì),又說孟子“不以天下儉其親”,可見儒生不一定要死板頑固地把國家利益天下利益放在家庭利益之上。在“忠孝”的問題上,并不是只有一種答案。如果皇帝不曾重用,不曾聽從士子的話,士也無須愚忠,所謂“不合則去”,若要讀過書便一定要死命效忠天子,那是沒有道理的。總之說了一大通現(xiàn)代的價值觀,要為蔡邕開脫。寫完這兩封信,派人用快馬給譙郡送去。
不想鄭玄竟也是一個很能夠接受新思想的人,他看到我的信之后感觸很大,居然引申和闡發(fā)出了一大套新的儒學(xué)思想,令人嘆為觀止。至于蔡邕——那不過是順便解決的小問題了。
曹軍繼續(xù)向長安不緊不慢地行軍,一路上不斷有消息傳來,說昨天傍晚劉備攻破長安,諸侯軍隊浩浩蕩蕩橫掃京畿。其中有幾支西涼兵作戰(zhàn)非常頑強,口口聲聲喊著:“休想殺盡我們西涼人!”“砍死這些關(guān)東狗賊!”等等。這些關(guān)西大漢一旦發(fā)作起來銳不可擋,殺得一些諸侯死傷枕藉??偹汴P(guān)東聯(lián)軍數(shù)量極多,絕對兵力優(yōu)勢難以撼動,所以到現(xiàn)在還在進行慘烈巷戰(zhàn),平民死傷無數(shù)。
劉備自己只有五萬兵,并不足以單獨對抗西涼兵,而且在巷戰(zhàn)中,他的師兄公孫瓚的白馬騎兵并不能發(fā)揮太大的作用,其他的諸侯除去朱儁、孔融、陶謙這些不太有私心的之外都不太肯派兵上前廝殺,因此雖然聯(lián)軍局勢占優(yōu),一時半會兒恐怕還無法結(jié)束戰(zhàn)斗。
劉備攻克長安的戰(zhàn)斗成就了一個將領(lǐng)的名聲,叫做輔元,據(jù)說此人是劉備在平原招募到的一員上將,文武雙全深通韜略,幾乎可以和朱儁手下的陳到齊名。我知道諸侯們夸獎起人來多有溢美之詞,就像當(dāng)初他們夸贊我手下眾將,把他們一個個夸得上天入地了一樣,因此并沒有把這個輔元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拖著大軍抵達了長安城外,只見城中熊熊烈火,數(shù)十里之外都可以看到長安城內(nèi)籠罩著的滾滾黑煙??磥碛质且粋€被焚毀的洛陽了,我把十萬大軍擺在長安城下,靜候著朱儁的命令。
然而這一天直等到天黑,也沒有命令到來,只有大家的傳令兵們帶來各式各樣的消息:劉備在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之后基本肅清了長安之?dāng)?,但諸侯聯(lián)軍在長安挖地三尺,也沒有找到皇室,只有十幾個公卿大臣被從西涼軍將那里營救出來。西涼方面損失慘重,又有誰誰誰被斬殺,多少士兵被俘被殺。
有傳聞?wù)f,董卓把天子和陳留王送到?jīng)鲋萑チ?,又有人說天子和陳留王正被關(guān)押在郿塢。朱儁難以判斷這些情報的真?zhèn)?,因此召集諸侯們今天晚上匯聚長安商議下一步的行動——今天去郿塢顯然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知道又要在朱儁大營中進行長時間的社交活動和會談,我心里都有些不耐煩,然而沒有辦法,我不能掃了他的面子,只好帶著許褚典韋郭嘉等人一起去。為了節(jié)省宴會的時間,我故意沒有帶上美酒,免得又要深更半夜才能回自己的營里來。
我們一行不過三十來人,卻有八匹寶馬,其余都是駿馬,一路上碰到諸侯軍隊,將士們都用最羨慕的目光盯著我們,惹得人心里舒舒服服的。來到了朱儁營帳外的馬廄,天都快完全黑下去了,把馬交給朱儁營中的馬夫,便有人引著我們?nèi)ゴ髱ぁT诒娭T侯們帶來的近千匹馬里面,也唯有我們這一群馬是高質(zhì)量的,其他的馬大多也不過是良馬而已,甚至也有拿驢子大小的駑馬來充數(shù)的,想來某些諸侯實在是窮得很了。這也難怪,我經(jīng)營譙郡多年,天下的名馬、寶貝、人才、錢財搜集得太多,留給諸侯們的實在很少了。
掀開帳子進去,馬上就看見所有的諸侯都朝我望來,站得最近的張揚問我:“孟德帶了美酒了嗎?”
我說:“沒有?!?p> 營帳里面一片嘆息聲,張揚說:“為什么不帶來?今天袁將軍去圍獵,打到了四匹狼,八只鹿,正好今天可以配上你的美酒吃。”
“哪一位袁將軍?一天功夫就打到這么多?”我笑呵呵地顧左右而言他。
“是本初公?!表n馥說,“我們大家就等你了?!?p> “那可抱歉得緊,我營中有事,所以遲了。不過好像公臺沒有到誒?!蔽覐埻艘幌抡f。
“是?!表n馥說。
跟我一起走在最后面的孫堅也沒有到,韓馥卻說大家就等我了,看來他們并不是等我們的人,而是等我的酒,這群人真是沒有出息呀,我心里想著。
既然沒有帶酒,諸侯們也不太好意思讓我再去拿,那豈不是大家都成了討酒喝的小無賴了?大家惋惜了幾句,也就不再提起了。
袁紹站在營帳中央大聲地和旁邊的人聊天,聊天的內(nèi)容正是今天圍獵的場面。
袁紹說:“那匹白狼有七尺長、四尺高,十分兇猛,它跑在前面,我在后面追,一直追出了十幾里地,我的從人都跟丟了,也全靠我那匹馬好,那是遼東駿馬,有名叫做‘絕影’,騎著那馬,那可真是騰云駕霧一般,連影子都看不到??梢匀招小?p> 我靜靜的走過去想聽,袁紹一看到我卻閉了嘴,聽他吹牛聽得入神的幾個諸侯順著他的目光看來,這才發(fā)現(xiàn)我在一旁,一個個也都閉嘴不說了。我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緣故——袁紹所謂的絕影就算再好,恐怕也比不上我的羅馬和當(dāng)初的云揚,所以我在的時候,袁紹吹噓他的馬好就太不像話了。
理解了他們的難堪,我只好臉上裝上一副什么也沒聽到的樣子,笑道:“本初在說什么呢?也讓我聽聽?”
袁紹道:“我在說我今天圍獵的事,早上打到了幾匹狼?!?p> 我點點頭:“打到狼好啊,雍州的狼這幾年太多了,吃了不少人,本初殺狼殺得好?!?p> 袁紹頓時面如土色,想必他才想到雍州的狼這么多有這么猖狂乃是因為雍州饑荒和屠殺的緣故,狼吃了大量的人畜尸體,這幾年繁衍得快,出沒得多。袁紹吃的狼肉,里面恐怕有五成是吃了人肉才長的。
袁紹趕緊把手上的狼肉放回到架子上,又吩咐人把狼肉抬下去,把烤好的鹿肉送上來。
很快就送來了香氣四溢的烤鹿肉,這是一只梅花鹿,個頭很大,諸侯們每人撕了一塊,今天的主角平原劉備分到了最好的。
這時代地廣人稀,人們的日常膳食中很有一些野味,也有大量的專職獵戶捕殺獵物到市集里換糧食的,更多的還是農(nóng)民們在農(nóng)閑時節(jié)捕捉些魚蝦鳥獸賣點錢。一般的人家一個月吃到幾回野味是常有的事,諸侯們更是此道的高手,有的人甚至能通過口味分辨鹿的年紀性別。
朱儁手里抓著一大塊鹿肉說:“今天我們攻占了長安,明天就去打郿塢,后天就能救出天子了,大漢中興,我們諸位可都是伊尹、霍光??!”
大家都隨聲附和,陶謙陶醉地說:“解救了天子,我們這些功臣以后不但名垂青史,而且可以封妻蔭子,這一生也不算枉過了?!?p> 還有那王匡之流開始大肆意淫起來,有的說盟主勞苦功高,將來應(yīng)該就任大將軍大司馬之位。有的說曹征東居功至偉,應(yīng)該就任車騎將軍。有的說不行,曹將軍應(yīng)該當(dāng)太尉,而車騎將軍可以給袁紹。有的說,袁盎大人每次討董都貢獻了大量糧草兵馬,應(yīng)該做司空,等等等等。
我一面冷眼看著這些人,一面飽嘗袁紹的鹿肉,不肯跟他們摻和。這些人越說越是激動,甚至開始分配像郿縣丞這樣的小官了。把諸侯們的手下一個個提拔的提拔,安插的安插,還要爭權(quán)奪利,討價還價,政治平衡,忙了個不亦樂乎。
他們討論了有一個時辰,朱儁實在看不下去,他說:“我們且慢論功,一切還得把天子救出來再說。分配一下明天的任務(wù)吧?!?p> 大司馬大將軍說話,這群人才安靜下來,朱儁道:“我們明天兵分兩路,一路打郿塢,一路去西涼堵截,大家看怎么樣?”
眾人都沒有異議。
于是朱儁分派任務(wù),前幾天作戰(zhàn)過的曹軍、劉備軍等去西涼追殺可能已逃竄的董卓和他的軍隊,沒作戰(zhàn)過的則去攻打郿塢。因為這個方案比較公平,因此大家也都同意了。又是一陣相互吹捧,便散去了。
從馬廄里取了馬,我們一行人趁著月明星稀回營,靜靜地走在路上。有時可以看見哪個諸侯的巡邏隊們舉著火把四處巡邏,也可以看見軍隊里輪值的軍士拖著馬車出來樵采,準備明天早上燒飯的柴火,此時已經(jīng)是初夏,路邊不時聽到蛙鳴,路上頗不寂寞。
郭嘉走在我的旁邊,他說:“這一次會盟雖然攻破了潼關(guān)和長安,卻也不過是小陣仗罷了,并沒有什么真正的惡戰(zhàn),董賊處心積慮經(jīng)營郿塢多年,定有其過人之處,這一次去圍攻郿塢的諸侯,未必能討得了好。主公無需憂慮,只管去西涼好了?!?p> “奉孝,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笑著說,“你也真是神乎其技?!?p> 郭嘉說:“主公所慮者,是擔(dān)心聯(lián)軍攻克郿塢,順利救出天子公卿大臣,不便于主公將來一統(tǒng)天下而已。實則不然,其一,董卓故意大肆破壞雍州就是為了讓此地既無錢又無糧,諸侯難以堅持,所謂堅壁清野,然后堅守郿塢,待諸侯力盡退去再求其他,故此郿塢定然固若金湯,決非很快可以攻取的。其二,就算董卓最后不支,諸侯攻破郿塢,以董卓的脾氣定然會與天子玉石俱焚,也不敢讓自己落入諸侯之手。其三,就算諸侯順利營救出了天子,諸侯們樹大根深,各自經(jīng)營,藩鎮(zhèn)割據(jù)的局面已經(jīng)無法挽回,主公依然可以趁勢而動,未見得就會落了下風(fēng)?!?p> 聽到郭嘉的一席話,我恍然大悟茅塞頓開,一時間喜不自勝,道:“我得奉孝,如魚得水也!”
典韋聽著我們的話,卻聽不明白,也不想聽明白,道:“軍師和主公的話,我總是聽不懂?!?p> 我和郭嘉相視一笑,不覺莞爾。
回到了營地,只見營門口燒著幾個火堆,一些小兵在那里站崗放哨,遠遠地看到我們來,他們就行了禮。
我說:“戰(zhàn)士們辛苦了,不過還是要好好守夜,不可有半分馬虎?!?p> “是!”
我軍的守夜制度比較獨特,都是由非戰(zhàn)斗部隊守夜,而且還有一隊一隊的輕騎兵在營外數(shù)十里溜達,防止有敵人夜襲。雖然明明知道董卓已經(jīng)完全龜縮在郿塢,外面已經(jīng)沒有了有組織的西涼軍,但是作為一種制度,我軍的軍營依然防守嚴密毫不懈怠。
留守大營的夏侯敦等人出來迎接,我說:“明天開始我將率騎兵部隊往西去看看情況,步兵留下。我們的騎兵準備三天的干糧,明天一早吃過飯就出發(fā),快去快回,另外,裝甲騎兵就不必去了,免得拖慢行軍速度?!?p> 夏侯敦和趙云一臉的沮喪,說:“早知道我們就不帶裝甲騎兵了?!?p> 我笑道:“有利就有弊,天下原沒有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最強大的兵種。我裝備起兩只昂貴的裝甲騎兵,只是為了在大陣仗的時候突擊敵人最強的軍陣,給以最致命的打擊,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嘛?!?p> 這一下夏侯敦和趙云滿臉笑容,在無異議了。
我讓程昱制定作戰(zhàn)計劃,明早分發(fā)給各位將領(lǐng)。
今天是許褚值夜,他帶著一班部下睡在我的帳外守護,輪流站崗放哨。有他們在,我睡得十分安穩(wěn)。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神清氣爽,沒有污染的空氣清新而芬芳,一些士兵正在燒火做飯,也有些部隊早起晨練。對于晨練,我并沒有硬性規(guī)定,但是為了保持士兵們的高體力水平,像夏侯敦裝甲兵這樣對身體負荷要求很高的部隊還是強制士兵們晨練,一般是跑步,更多的則是士兵們自己在營里面鍛煉。看到我的士兵這樣的有朝氣,這樣嚴格自律,真是感到?jīng)]有白白教育他們這么多年。
我叫醒在帳門睡了一夜的許褚,他手握著兩把大鋼刀,和衣而睡,現(xiàn)在睡得正香,我不忍心叫醒他,叫上曹休和夏侯謨(他和曹休一樣),到營外去走一走。
空氣真好,草地上還有隱隱蟲唱,一隊隊后勤兵和輪值的戰(zhàn)斗兵或者推著水車,或者挑著水桶到營地邊上的一條小溪中打水,也有一些士兵跑到外面來出恭。
我騎著羅馬隨便跑了幾十里,用望遠鏡四處看一看地勢,這是我每天都要做的功課。我對曹休說:“什么時候你叔叔給我培養(yǎng)了測繪人才,那才叫好呢?”
曹休卻不明白我在讓曹交培養(yǎng)的“測繪人才”是什么,我只好勉為其難地解釋了一下,曹休學(xué)到了新的東西,高興得不得了。
他在歷史上是曹家第二代的核心人物之一,曹休之后,歷史上曹家就沒有出過什么真正了不起的統(tǒng)帥了,因此我有意地培養(yǎng)他,要知道培養(yǎng)人才和發(fā)現(xiàn)人才一樣重要,而且自己培養(yǎng)的人才用起來更好更順手更忠誠。
“嗚!”軍中的軍號響了起來,說是軍號,其實只是銅質(zhì)的號角,這個軍號是集合大家吃早飯的。
回到營中,今天我的早飯是豆腐、野雞湯、小米飯和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幾個野果。食物按照軍中兵種職務(wù)和功勛大小有所不同,但即使是最基層的士兵也可以一日三餐盡情吃飽,比起同時代的其他軍隊一天兩頓半飽的飯要好得多了。而且小兵們或許吃不到蔬菜水果,但他們可以在野地里自己采摘一些野菜或者抓捕一些野味改善伙食(這時代人人都會辨別野菜和抓捕小型動物)。而且說到營養(yǎng)水平,我營中的食物種類比較豐富,并不單一,因此士兵們的營養(yǎng)狀況都很好,一個個臉色比較紅潤。
吃完了東西,親衛(wèi)們拉來了羅馬,我身披重鎧在兩個士兵的幫助下坐上了馬背。羅馬非常高大,馬背差不多有一米七,即使有馬蹬,在我身負全身重鎧的情況下要爬上馬背也是不可能的,必須要借助旁人的力量。上了馬之后才能抓起山河戟背著紫氳劍接過頭盔戴起來。
部隊很快就集合好了,重裝騎兵們互相幫忙,最后一批士兵在后勤兵的幫助下登上了馬背。
我舉起長戟道:“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