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紅酒的事情也無需再做說明。
賈瑜想在訂婚宴上讓未婚夫的前女友出丑,豈料偷雞不成蝕把米,惱羞成怒之下仗著對方不敢反抗,遂潑紅酒泄憤。
能出席這樣場合的人,或與賈、袁兩家家世相當,縱是稍差些的,也必須是S市有頭有臉的人物,最次一等的,那些所謂要仰賈家鼻息所過活的人,若能擰成一股,也是不小的力量。
賈瑜在這些人面前出了大丑,又被揭穿惡意陷害一個如此美麗善良的少女,只怕AK娛樂有再大的勢力,在一段時間以內(nèi)也會被作為上流社會的談資和笑柄了。
取下假面的人,相貌較之前多了幾分清麗秀美。這是淺曦精心計算好的,待她取下假面的一瞬間,一定要叫看見她的人再多生出十倍的同情心來,務必要顯得楚楚可憐,被人欺凌卻無力反抗。
在她還是蔣曉云的時候,因為五官大氣,一貫示人的形象都是成熟強勢,在任何地方都能統(tǒng)領(lǐng)全場,堅強而勇敢。
但孤兒院長大的孩子,為了能分到更多的照顧和寵愛,扮可憐幾乎成了與生俱來的本能,她最后能跟著阮燕一道,在義務教育過后還能繼續(xù)念高中、大學,正說明她深諳扮可憐的精髓。
幼時的記憶融入骨血之中,哪怕她在出道過后做了快十年的“女王”,這些讓人心疼得恰到好處的動作、神態(tài)依舊信手拈來,半點不顯生疏。
袁飛叫賈瑜攔了一回,此時也不好再上前。加之賈瑜的臉色比起淺曦只好不壞,踩著細高跟的身子搖搖欲墜,忙一把靠上去扶了,讓她在自己懷里緩緩精神。
淺曦不動聲色地垂下頭,她怕自己再看會忍不住沖上去扇這對賤人兩巴掌。而且,沒見著我坐在地上那么可憐,怎么連個過來扶的人都沒有?
就在她在心里倒數(shù)“1,2,3,”準備若是再沒人上前她就自個兒起來的時候,一只手從身后繞到前面,一手抓著她撐在地上的手,一手攬住她的腰,讓她半靠在自己胸膛上,動作緩慢而有力地扶她起身。
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要站起來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上她在地上半跪著坐久了,坐著的時候不覺得,初初站起時兩腿卻止不住地發(fā)麻。
“覺得好點兒了嗎?”
淺曦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是此時扶著自己的那人在說話,點點頭,示意她能自己站穩(wěn)了,那人便放開雙手再退開一步,含笑道:“沒經(jīng)小姐同意就上來扶你,還望小姐不要覺得我唐突。”
若說之前淺曦還因為他攙扶她起身的動作太過親密而有些不滿的話,在這句話出口后也就隨即釋然。
聽他說話的意思,該是猜到她腿腳會酸麻,怕光牽著手站不穩(wěn)當才改為抱腰,之后又很快退了開去,既體貼又不顯得失禮。
但也僅止于此而已了。
如何對女人恰到好處的體貼是門高深的功夫,莫不是經(jīng)了多人練手怕是不會叫人覺得如此舒心的。所幸這樣的男人歷練越多便越是分得清不同的女人分別該用何種態(tài)度對待,只要她顯得疏離些,自會知難而退,去尋下一個目標。
虛弱地搖搖頭:“我哪里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呢,多謝了?!?p> 態(tài)度既是誠懇,又有不欲多說之意。
面前男子的身份已是被周遭認了出來,從這些人的話里,淺曦知道了這人就是威爾酒店董事長的獨生子,穆涵。
威爾酒店是一家國際連鎖酒店,目前在S市就有兩家,一向致力于打造超五星的豪華舒適,讓客人能在酒店里享受到比在奢華的私家寓所中更為精致的生活。
在阮燕尚未進入邁斯特做事的時候,淺曦是威爾的常客,即便后來將主要落腳之處換在了邁斯特,因為威爾酒店熱情的服務,一年半載也得去上一兩回。
所以,在酒店員工熱議他們的太子爺即將親臨S市暫時接管威爾在S市的事務時,淺曦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同時也讓人去查了些關(guān)于這位太子爺?shù)馁Y料。
再大牌的明星,也要不斷擴展自己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圈,一方面能夠得到更多機會鞏固江湖地位,另一方面也能進一步提高自己的身價。
事實上,在她還是蔣曉云的時候,一直都跟手上的幾個大牌合約的公司總裁保持著非常良好的關(guān)系。她能獲得國際頂級奢侈品牌的代言合同從而超越一眾男女一線成為獨一無二的超一線天后,跟他們的引薦也不無關(guān)系。
穆涵,威爾酒店董事長的老來子,也是唯一的孩子。難得的是老人家對他雖然疼愛卻不放縱,比起袁飛這樣同是出身豪門的公子哥,穆涵無論是在能力還是為人處世方面都強過許多,是上流社會難得公認的在權(quán)力交接時不至于造成股票震蕩的極少數(shù)“太子黨”中的一個。
只是人無完人,穆涵此人唯一叫穆家二老頭疼的一點就是游戲人間,直到了萬花叢中過,各取瓣一枚的境界。
穆老爺子這一輩子讓人稱道的事情只有兩件。
一是作為華裔資本家的代表,在改革開放過后就乘著第一縷春風將最資本主義化的酒店帶回國內(nèi)。當年第一座威爾酒店落腳的G市,直至今日,市中心的威爾酒店依然是城市的地標性建筑,在社會大變革中幾經(jīng)修葺,始終熠熠生輝,彰顯這座城市最華貴的一面。到如今,已是愛國華裔資本家的代表,很受C國的官方推崇。
二是終身只愛過穆老太太一個女人。在媒體無孔不入的西方社會,都從未有人尋出任何一個哪怕跟他有曖昧關(guān)系的女人,即便是在他三十五歲過后,穆夫人無法生育的傳言甚囂塵上的時候。
套用一段電視采訪中的談話:
主持人:“我想電視機前的觀眾們有很多都非常好奇,您是如何在三十余年的婚姻中始終保持對太太忠誠,從未被嬌艷的鮮花所蠱惑?”
穆老先生笑笑,風趣地反問道:“家里既然準備了美味可口的餐點,為何還要到外頭用快餐食品,既不營養(yǎng)又容易叫人發(fā)胖?!?p> 主持人并不罷休:“原來穆太太是一位極易精湛的廚師。可是再可口的飯菜也有吃膩的一天,大約沒有一個人能一輩子都守著同一家餐館、吃同一個廚師烹調(diào)的美食吧?!?p> 穆老先生道:“這就是婚姻跟純粹的飲食不同的地方,我用來品嘗美食的不僅僅是舌頭,還有愛和尊重。”
基于此,對于獨生子游戲花叢的態(tài)度,老兩口是又嘆息又無奈。
不過最新的傳言,是說這位花花大少游戲花叢數(shù)年,終于懂得了修生養(yǎng)性的道理,收斂許多。
但在淺曦這個比起浪子回頭的傳說更寧愿相信狗改不了吃屎的人看來,所謂的收斂不過惺惺作態(tài)罷了,就像那些此刻鄙夷著賈瑜行為的上流社會男女,背地里更過分的事情恐怕都干過。
壞事不能擺在臺面兒上說,不能叫人發(fā)現(xiàn),大約就是他們的生存法則。
意識到這人是誰,淺曦暗自慶幸適才處理得當,烈女都怕纏郎,萬一叫大少爺以為她對自己心生愛慕來個順水推舟,以后的拒絕怕都會劃入欲迎還拒的范疇里面。
穆涵笑笑,對她的態(tài)度倒沒什么特別的反應,沖著袁飛揚聲道:“我?guī)н@位小姐去后頭換身衣服?!?p> 袁飛點點頭,賈瑜也該先下去休息一陣才好,要不今兒的訂婚宴就是真給毀了。
向左踏出半步,右手半伸向前,請道:“我跟袁飛是好朋友,對這里也算熟悉,不介意的話,讓我?guī)〗闳ズ箢^換身衣服吧?!?p> 淺曦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主人家都同意的事情,我還能拒絕嗎?”
一句話表明了她愿意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也暗示了他對所謂“主人家”不征求她意見的不滿。
穆涵卻是覺得這丫頭有趣了,旁人口中的阮燕是個像水一樣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不似這位閨蜜一樣有個性啊。
“往這邊走吧,濕衣服穿在身上難受,就當心疼自個兒也好?!?p> 穆涵的臉上始終帶著笑意,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加上準備好的戲也已唱完,能清清爽爽的退場也好。
提上裙擺,無可無不可地道:“多謝,還請穆先生帶路了?!?p> 穆涵一愣,隨即想起剛剛討論的聲音那么多,她要是沒聽見才奇怪,遂問道:“我的身份算是暴露了,可否請小姐告知姓名呢?總沒個稱呼也算不得禮貌?!?p> “我姓淺,叫我小淺好了,小姐不好聽?!?p> 穆涵連連點頭:“我剛回國不久,國內(nèi)的用詞還不大了解,失禮了?!?p> “沒事?!?p> 冷淡的腔調(diào)之下是恨不得在這人腳面踩上一腳的窩火,我都那么愛理不理的了,還左右來回地問什么問!
快退出大廳的時候,正好碰上一個男人走進來,和穆涵差不多大的年紀,有幾分眼熟。
那人先用眼神跟他打了個招呼,帶著點“我就說你沒法兒收心”的調(diào)侃之意,目光再轉(zhuǎn)向淺曦時,直直愣住,半晌試探著問了句:“小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