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州城。
深宅大院內(nèi)。
一個俊俏的公子擱在軟軟的靠墊上,身旁為首的婢女將青蔥般的玉手按在他的兩邊太陽穴輕揉,另一個婢女蹲在軟塌邊,將紫澄澄的葡萄破去外皮,再用鑷子夾出葡萄籽,將果肉送到他的嘴里。
酸酸甜甜間,竟覺得有無邊的樂趣。
俊俏公子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享受這低調(diào)而奢華的服侍。
這樣的舒服的日子從他出生那天就開始了,在他的心里,這一切都是應(yīng)該的。
因為他的身份注定了他這一生必定榮華富貴。
他乃是當(dāng)今端國吏部尚書的嫡子,吏部掌管端朝所有官員的升遷任免,無數(shù)官員想要巴結(jié)他的父親,所以連帶著他也成為端朝官員敬奉的對象。
可以這么說,珉州城的地方官員就是他范家的家臣,而珉州城就是他們范府的后花園,尊榮至此,也唯有他們范家了。
而他范霖,就是珉州城的“王”,只要他說一句話,地方上沒有哪一個官員不敢給他面子。
但是這些日子,他過得并不快樂。
原因就出在身前這兩個嬌嫩的侍女身上。前些日子他還在端京與一群朋友架鷹斗狗,尋花問柳,但無意間他在榮親王府上看到了這兩個侍女,便想要據(jù)為己有,于是聯(lián)合他的朋友強搶了過來。
本來此事沒有什么,而且他后來也給了銀子的。
不料榮親王的世子一點不給他面子,一定要他交還侍女,范霖當(dāng)然不答應(yīng)了。于是兩方勢力在端京約戰(zhàn),雙方互拉了千人,此事震動朝野,上達(dá)天聽,連端王也過問了。
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情,端王也只是各打二十大板了。
畢竟一方是以榮親王世子為首的舊貴族勢力,一方是以他為首的新政派官員,朝廷的新舊之爭傳遞到下面,就形成了這種對立的狀態(tài),為防事情鬧大不好收拾,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范霖倒是沒有受到太大的懲罰,但還是被他爹打回了祖籍珉州城,并且被家里禁足,無法出去,每日只有跟身邊的這群小婢女玩耍,百無聊賴。
......
“公子,臨安縣縣尉王濤來了?!?p> 這時,一個穿青衣戴小帽的小廝走了進(jìn)來,恭敬地說道。
“噢?”范霖輕輕地翻了一下身子,淡淡地說道,“我不是讓他看著那縣令張奉,他怎么來了?”
范霖雖然是個紈绔,但他并不像大多數(shù)紈绔子弟那樣不問官場世故,相反,他一到珉州城后,相繼接近大大小小的官員,曉之以利,逼迫他們效忠范家,收羅了不少人心。
他這么做,當(dāng)然不是為了實現(xiàn)見不得的野心,只是方便以后出去浪的時候,那些官員不至于瞎了眼將他抓起來。
珉州城的官員大多數(shù)效忠了范府,但總是有那兩個打著忠君的名義拒不效忠的,其中臨安縣縣令張奉就是其中一個。
所以范霖讓縣尉王濤盯著張奉,尋找時機找到他貪污犯罪的證據(jù),讓此人身敗名裂,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建立范家的威嚴(yán)。
那小廝躬身賠笑道:“也許他是許久未見公子,想念您了,特來孝敬孝敬呢?!?p> 聞言,范霖渾身一個激靈,拽起一顆葡萄狠砸在那小廝頭上,呵斥道:“滾開,去把王濤喊進(jìn)來,我要親自問他!”
小廝被嚇得六神無主,雙腿發(fā)軟,連忙跑了出去。
“真是不開眼的家伙!”
范霖葡萄也不吃了,聽了那小廝的話,感到心里一陣惡心,大罵了一句,還不解氣,隨即對身邊的侍女說道:“把那個惡心的家伙打去官窯發(fā)賣了,見到他我就想吐!”
捶腿的侍女嬌笑了聲,輕輕點頭稱是。
范霖拍拍自己的胸口,使自己平靜下來,這時王濤恭敬地走了進(jìn)來,朝他躬身一拜。
“起來吧,你不在縣衙好好看著張奉,來我這有何事?”范霖沒好氣你地瞥了眼過去。
王濤直起身子來,只見此人面闊方圓,身高五尺,一副武夫形象,長得一副正人之士的面貌。
聽見范霖發(fā)問,王濤暗暗發(fā)憷,只得硬著頭皮回道:“小人愧對公子恩遇,昨日傳來消息,青州馬幫那些家伙在云塢村,全軍覆滅了!”
“什么?”
范霖噔地一下跳了起來,瞪著眼睛看著王濤,眼里半驚半疑。
那青州馬幫也算是他隱藏下來的,獨屬于自己的勢力,這下子全部覆滅,豈不是折他一臂?
端京里的那些勛貴弟子都有自己的親衛(wèi)勢力,他要是沒有自己的手下,豈不是落人家一乘。好了,現(xiàn)在馬風(fēng)被殺了,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全憑著老爹的名頭撐場子。
“劫那青州知府的皇岡后,我不是讓他們前來珉州城暫避風(fēng)頭嗎?怎么會突然就被剿滅?你別跟我說,此事連你也不知情?”范霖盯著王濤,色厲內(nèi)荏道。
王濤臉上冷汗直冒,嘴巴哆嗦著,忙不迭道:“公子明鑒啊,原來我率領(lǐng)鄉(xiāng)兵前去剿匪,只是應(yīng)付一下了事,本來鄉(xiāng)兵戰(zhàn)力低下,打輸了也不會引起懷疑,但那張奉竟然給我來了一計暗度陳倉,他寫信前去武安侯爵府求援,武安侯派了破陣軍前去云塢村,這才將馬風(fēng)等人剿滅了?!?p> 范霖眉頭緊皺,赤著腳跳下軟塌,背著手左右踱步,良久,這才握著拳頭砸在木案上,嘴里振振有詞:
“張奉老兒好計謀,還有那武安侯,以為是珉州勛貴我就不敢動他了么?此仇我一定會報!”
說起來這件事還要追溯到劫皇岡的時候,青州知府拒不服從新政,大有倒向舊貴族的趨勢,范霖便想了一個計謀,招安馬風(fēng)的青州匪幫前去劫皇岡。
此事在端朝引起軒然大波,那青州知府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被馬匪劫了皇岡,可見其無能,端王大怒,削奪了他的官職流放邊境,如此一來,新政派又除去一個大患。
事發(fā)后,青州馬幫遭到地方鄉(xiāng)兵的圍剿,范霖便將其引到云塢山脈中蟄伏,緩緩積蓄實力,以待今后用得著的時候。
卻沒有想到,張奉竟然讓珉州破陣軍出動,這下子青州馬幫也不保了,更重要的是,被對方探得蛛絲馬跡,找到他的身上來,那時他就危險了。
范霖細(xì)思片刻,轉(zhuǎn)身對王濤吩咐道:“你現(xiàn)在回去打聽消息,馬風(fēng)等人是否全部伏誅,不得已的時候,你知道該怎么做?”
王濤心神一震,立刻明白范霖的打算,這是要殺人滅跡啊。
“小人,小人一定將那些馬匪消除干凈,不留后患,公子放心!”王濤說道。
范霖看了看王濤,明白對方心里有點兔死狐悲之感,當(dāng)下親切地上拍了拍王濤的肩膀,說道:
“你是最早投靠我的,放心,我范霖豈是那種過河拆橋之人的,只要你好好給我辦差,以后官升三級也不是問題!”
“謝謝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
王濤臉上一喜,拱手道了幾句謝,躬身出去了。
范霖臉上郁悶之色一閃而過,重新坐到軟塌上,連吃葡萄也沒有興趣了,身旁兩個小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恭恭敬敬地低著頭,沒敢出聲。
“馬風(fēng)死了...對,他還不是有個哥哥嗎?”范霖突然雙手一拍,嘀咕道,“叫什么馬凌來著,此人比之其弟弟還要心狠手辣,正合適為我所用!”
“去,派人去把血冥幫的馬凌叫來,就說少爺我有他弟弟的消息?!?p> 范霖頭也沒有回,高聲吩咐了一句,其中一個侍女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