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不是很在意,這里的人來往的很頻繁,類似不認識的事情發(fā)生了好幾次了。
古廟在往上下幾層都是仿古門頭、金屬框架和透明顯示屏組成的層層疊疊的商業(yè)區(qū)。無人銷售亭又進一步塞滿了小店鋪門口的公共空間。唐云隨意點開了一間無人亭,點了一杯功能飲料,一邊喝一邊沿著商業(yè)街上前行。
街上人不多,但是一個散發(fā)著渾身酒氣,看起來東倒西歪的醉漢卻幾次三番的擠到了唐云的身邊。頭兩次唐云僅僅以為他喝多了,在那人靠過來的時候還禮貌的用手扶了一下。直到那人接二連三的繞過彎來靠近她,唐云才發(fā)現(xiàn)事情有點不對。眼看著醉漢又一次和他并行,唐云猛地收步,一手繞頸,一手緊緊的扣住那人的左手,卻聽見那人低聲的說。
“需要信用積分換錢么?”
“不需要?!碧圃坡曇粲悬c大,引得周邊的人紛紛回頭。
她聽說過這些黑市的交易,這是第一次找到穿著制服的她的身上。
“我們這里能給到14,比其他地方高了不少,您在考慮考慮?”
說著,對方把一張紙片塞到她的的手里面。
“ 14 都不行?那就算了?!?p> 說完,醉漢又岣嶁著身子,混進人群,去尋找自己下一個目標。
唐云沒好氣的搖搖頭,扔掉名片前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別相信任何人,盡快離開。”
“裝神弄鬼的”。想要隨手扔掉,又順手收了回來。紙片撫摸起來和電子設(shè)備完全不一樣,厚厚的有點泛黃的紙片上用藍色的墨水斜著寫了幾個字。她想起來自己的父親,總是花一些不必要的錢買這些東西,又不實用又貴的要死?!耙撬斈隂]有這個習慣,我現(xiàn)在還要和老板娘擠在一起?!?p> “來呀!來呀!”想著想著,唐云已經(jīng)走到了這座巢穴的最中心。一個巨大的圓形入口矗立在街道的中央,無數(shù)的美女拼命的賣弄著自己的姿態(tài),像是一只只在玻璃魚缸中游泳的金魚。
拜托科技的發(fā)展,玻璃后面的美女也五花八門,用最減省的布料調(diào)動著人們最原始的欲望。
客人從一個半機械人駝夫的肩膀上的軟座站起身來,踩著這剩下一個機械底座和一個腦袋的滑行墩子走到了巨大的紅色地毯之上。又瞬間被一群女郎手挽手的抬起來。
唐云默默的站在圓門對面不遠處一個路燈的底下,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12 點午夜的鐘聲敲響了。珍貴的純凈水像是不要錢一樣,被幾百架無人機從半空中噴灑而下,將這一片區(qū)域都籠罩在一片細茫茫的水霧之中。
這時候的客人也越來越多了。即使后面重要的賓客帶著各式各樣活靈活現(xiàn)的面具,但是唐云還是能判斷出來其他不少人的身份。在他們的打賞中,機械人駝夫奔跑的更加迅速,寬厚的金屬腳將地面上的水洼踩出來巨大的水花。
“看來今天來了很大頭的人物啊。”往常只有一個鐘頭的灑水表演今天持續(xù)到凌晨兩點也沒有結(jié)束,一批批的無人機輪流替換。煩躁的唐云從自己隨身包中抽出來黑色的斗篷穿上,用斗篷的帽子罩早頭上,讓自己進一步融入到了對面的黑暗之中。
唐云知道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也知道那個猩紅嘴唇的女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笑的很開心。但是她就是沒有任何機會可以接觸到這個建筑的內(nèi)部。
自從她從事這個家族的行業(yè)以來,她就自己要求來這里工作。她每天徒勞的巡邏,徒勞的駐守,就指望著有一天這里能沖出來一個愿意向自己投訴的女孩子。也不是沒有,她第一個月就在這里目睹了一個。
那天她記得很清楚,也是這么漫天的水花,甚至于后來變成了白色的雪花。一位老婦人蹣跚的走過了她,努力的睜著渾濁的眼睛在前面的玻璃墻上面徒勞的尋找著什么。
旁邊一個買興奮藥品的小孩子嘲笑著告訴唐云,這個老婦人已經(jīng)在這里半年了。白天就躺在不遠處的地溝里面睡覺,到了晚上就喊著“花菟菟”三個字找人。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他到這里來找孩子的,反正這位已經(jīng)神志不清楚的老婦人已經(jīng)認定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在這里。
唐云當時不知道,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位老婦人,也是她最后一次見到這位老婦人。她當時還遞給了那個孩子 50 個十字幣,請他能夠明天給這位老婦人買點吃的。
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當玻璃墻亮起來的時候,老婦人呆滯在了那里。然后發(fā)出野獸一般的嘶吼聲撲向了玻璃墻的最下面一層的中間。即使是 3 米高的黑塔一般的保安都沒有能夠擋住她。
唐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的場景。老婦人撲向的玻璃墻后面是一個被改造成了兔子一樣的女孩子。她的四肢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前短后長的機械義肢。面部鼻子以下的部分也被機械代替,鑲嵌著紅寶石的三瓣嘴早已經(jīng)不能發(fā)出聲音。她像一只真正的兔子一樣蹲在那里,穿著一條美麗的花裙子。不知道婦人是怎么在這種情況下辨認出自己的孩子的,她一次次被拉開,一次次撲了上去。直到把自己的血涂在了玻璃上面。
玻璃窗里面的兔子女孩開始還只是害怕,抖抖索索的躲在櫥窗的角落,可是慢慢的,女孩子好像想起了什么,開始用自己的四肢瘋狂的敲擊。隔著玻璃什么也聽不見,可是拿一晚上,唐云好像聽到了傳說中的地獄的鬼叫,以至于最終讓這個自從開業(yè)以來歌舞不停的場所第一次關(guān)閉了自己的音樂,匆忙的撤下來玻璃后面所有的女孩子。
玻璃很堅硬,老婦人流著血在玻璃前面吐出了最后一口氣,女孩也將自己的兔子臉撞擊到與自己原有的頭部脫離。
唐云沖了上去,第一次見到了猩紅嘴唇的中年女人,就是那個叫做楓煌的女人。沒等到唐云開口,她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圣卡迭石城警察中心,正義言辭的質(zhì)問為什么自己花錢養(yǎng)的警察不能制止一個瘋女人破壞自己的建筑。
那個猩紅嘴唇的女人還把女孩子簽署的用工協(xié)議甩在了準備沖進去救人的唐云的面前,順道扔出來的還有女孩子的尸體。即使這樣,幾個高塔一般的保安在唐云的槍口下冷漠的拆卸著女孩子身上的機械組織。
“警察要保護的使我們這些企業(yè)。如果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圣卡迭石城還會不會有人來消費,有人來投資。戰(zhàn)爭帶給我們太多的創(chuàng)傷和蕭條,但是你們也看到了,今天以粗暴執(zhí)法的警察同樣會給這些城市帶來更大的蕭條?!?p> 唐云不是以前任警察局長女兒的身份在這個城市出名,而是以十幾天內(nèi)出現(xiàn)在每一條新聞推送和城市電子屏幕上出名。在那里面,猩紅嘴唇女人正義言辭的發(fā)言,而她舉著電磁槍以及地上、玻璃墻面上、老婦人頭上、兔子女孩身上的鮮血則成為了警察暴力的鐵證。
父親的殉職成為了那一場風暴中唐云唯一的保護傘。即使在行政法庭上一言不發(fā),在商業(yè)質(zhì)詢會上不發(fā)一言,也沒有最終達成猩紅嘴唇女人的要拔了她身上這層警察皮的目標。從那時起,唐云就把自己的位置牢牢的焊在了這里,也把自己每天晚上的最后一站放在了這里。
VIP 貴賓越來愈多,唐云看到了周邊不斷出現(xiàn)的同事,明白今天這里不再會有什么發(fā)生。城主、自己的局長、好像城防隊的都來了。唐云探口氣,揮揮手讓自己的無人機飛回車內(nèi),自己獨自一個人沿著后街小巷朝回走。
就要走回到城寨入口處的廟宇的背后,一聲凄厲的女人叫聲從不遠的小巷子傳了過來。唐云瞬間把自己從回憶中扯了出來,蹲下去靜靜地聽。
“啊~~~~”聲音從無人的廟宇紅墻后面?zhèn)鱽?。她確定了方位,緊跑幾步,兩只手一搭圍墻旁邊的建筑外沿,輕巧的落在了高處。聲音越來越大,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穿著維修衣服的女工沖著自己的方向踉踉蹌蹌的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