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背叛
“校尉,校尉!別睡了,大事不好了!”
宋杭被自己的親兵搖得一踉蹌,差點從胡凳上摔下去,他萬分不滿的睜開眼睛,緊接著便嚇得瞌睡全無。
“你們要干什么?”
十幾個清夷軍軍漢握著錚亮的橫刀站在他面前,滿臉兇相。
“校尉,長安被攻破了,姓郭的已經(jīng)準備撤兵。當初可是你說跟著朝廷軍能有升官發(fā)財,現(xiàn)在腦袋都要沒了,你看怎么著吧?”
“什么被攻破了?”宋杭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耳朵,翻身跳起來,“你們特么的做夢吧!”
“那還能有假,我親耳聽到的,就在郭帥帳外。要不能這么著急忙慌跑回來告訴你們?幸好是早知道了,否則誰會管我們的死活?”
軍漢們齊聲響應(yīng),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宋杭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校尉,我看咱們還是早做打算。城里那幾百個人都只是新兵蛋子,其余的更是婦人,只要您一聲令下,咱們馬上就砍了這些小王八蛋,想來燕軍的大帥們看在這一城糧食的份上不會怪罪我們!”
說話的人順手揚了揚刀子,雪亮的刀刃一下子讓宋杭清醒了過來。
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總算是聽明白了一開始那句話的意思。
長安被攻陷了?
不會吧!
但若不是真有其事,自己手下這幫欺軟怕硬的弟兄又怎么敢拿著刀子來跟自己提這樣的建議?
“此事重大……”宋杭話音剛剛出口,便有幾人將他圍住,橫著刀刃做出了砍殺的起勢,他話音立刻轉(zhuǎn)了彎,“我們當然要早下決斷。燕平軍雖是新兵,但那那燕家小子和顏四姑娘可不是吃素的,真對打起來,難保咱們弟兄沒有傷亡啊?!?p> 畢竟是個兵油子出身,宋杭很了解自己的手下們,一說到傷亡,他們就開始犯難了,能留在薊門關(guān)的,多半都是貪生怕死之輩,打順風仗糊弄人倒還行,別的還不如燕平軍那些新兵蛋子呢。
而且上一輪押糧去范陽的長官是馮元高和石榴,留在城里的是燕軌,這小子的箭術(shù)是了不得的,這箭比刀子更不長眼,誰知道死的會不會是自己呢。
“那你說怎么辦,都這個節(jié)骨眼了,總不能逃回薊門關(guān)去吧?!避姖h們甕聲甕氣地吼道,大有宋杭不拿出個章程,就砍了他地腦袋去投降的意思。
確實不能再回薊門關(guān)去。
宋杭心里大感著急,這明明形勢一片大好,怎么這長安說丟就丟了呢?
他心里緊跟著再一咯噔,長安沒了,那皇帝還在嗎?
要是皇帝也沒了,那……那這天下將來又會如何?
自己只想要好好過這一輩子,當兵是迫不得已,當殉國的烈臣那就大可不必!
“這樣,我親自設(shè)宴邀請那幾個小子和顏家姑娘來赴宴,拖住他們,燕平軍和民婦沒有頭領(lǐng),只需要一道來自燕平的假命令就可以騙出城去。倒時候城門一關(guān),我再借機溜走,將門一鎖,你們在外面放把火,甭管她們什么功夫,都得全部交代在這兒?!?p> 宋杭摸了摸頭上的冷汗,強裝出胸有成竹的模樣,說道。
諸位清夷軍軍漢你瞅瞅我,我瞅瞅他,刀子總算是垂了下去:“嘿,校尉果然是校尉,此計甚好?!?p> 這當然是個好計劃,因為出頭的只有宋杭自己,就算是刀劍不長眼,也落不到他們這些人身上。
至于這計劃靠不靠譜,他們就是些只知道砍殺的大頭兵,也看不出個好歹,反正是不能跟著朝廷干了,只要校尉同意這一點,那天下塌下來就還給他頂著。
清夷軍四散而去,另一邊顏從遷也悶悶不樂的進了曹房,不知道為什么,今天一早起來便覺得心神不寧,連帶錢秋果她們練劍也沒什么精神。
曹房里只有錢文遠和吳玉成兩人,每天城里消耗和運至范陽的糧食全部都要過他們手做記錄,幸虧錢文遠學(xué)會了天竺數(shù)字,否則還真是忙不過來。
顏從遷有心幫忙,卻實在靜不下心來,只好默默的坐在曹房前的臺階上,望著范陽方向的天空出神。
砰——
忽然,一支箭從天上栽了下來,落在院子里,箭上綁著一張紙。
顏從遷猛地站了起來,她謹慎的抬頭瞅了一會兒,確定沒有第二支箭射來,才飛快跑過去撈起箭桿,剛一拆開信紙便臉色大變。
“頑執(zhí)兄,玉成兄!”她立刻沖進了曹房,轉(zhuǎn)身關(guān)上房門:“出事了!”
錢文遠和吳玉成一臉迷茫的抬起頭來,沒等他們反應(yīng),那張紙條已經(jīng)塞到了一大堆賬冊的最上端,上面的字驚得他們連呼吸都慢了一拍。
“長安失陷,范陽兵敗,宋杭欲獻城投降,諸君速去。”
字倒是不多,寫得還賊難看,但信息量卻極大。
吳玉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這……不可能吧!”
錢文遠也顯得很驚訝:“城中除了咱們自己的鄉(xiāng)親之外就只有清夷軍,肯定不會是惡作劇,但這確實匪夷所思……”
話音未落,聽見外面?zhèn)鱽礴H鏗鏘鏘的腳步聲。
“錢縣丞,吳錄事,你們在嗎?咱們校尉今日玩骰子贏了錢,想請你們喝酒,順便給你們說幾個剛從范陽帶回來的好消息!”
親兵的聲音在院里回蕩,三人面面相覷,這似乎太巧合了些。
“有兩種可能?!鳖亸倪w壓低了聲音,“此事是真,清夷軍中有人知道宋杭的陰謀,向我們報信。此事是假,清夷軍中有燕軍的細作,想要挑唆我們和清夷軍發(fā)生矛盾。”
“那現(xiàn)在……”
“事情不明,不可激化矛盾,卻也不能毫無防人之心。我們分頭行動,我去赴宴,你們帶秋果她們把干活兒的嬸子們集中起來,隨便尋個借口帶出城,免得打起來時誤傷了她們。再讓燕軌他們留在北門,如果沒有異樣,你們再進城來,一旦城中出現(xiàn)任何反常情況,你和玉成兄便立刻帶人進山?!?p> 顏從遷說著,已經(jīng)推開了曹房的門,臉上升起笑容。
“前兩天大雨沖壞了藏糧的屋子,頑執(zhí)兄和玉成兄在那邊忙呢。今天就我在這邊,宋兄可是難得坐莊,難道范陽城已經(jīng)被攻下來了?”
錢文遠下意識地將吳玉成摁進了門后的陰影里。
聽著顏從遷跟那親兵寒暄,話音跟平常一般大方得體,他不由得暗自感嘆,這些外地來的人是怎么回事,前有君聲深藏不露,后面來地這位顏家四姑娘,也是小小年紀,還生為女子,竟然也能臨難不懼。
不過這要是長安真的丟了……
錢文遠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了太長遠的問題,長安離他太遠,皇帝對他來說跟神仙是一樣的,他無法從一個點的問題想到整個面的問題,顏從遷也沒工夫跟他們解釋,但知道事兒不妙極了總是沒錯的。。
“頑執(zhí),咱們真要按她說的做?”吳玉成緩過神來,也在低聲問道。
錢文遠捏著一手心的汗,一骨碌爬起來,拔腿就向門外走去:“嗯,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