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的一聲,魏忠賢驚愕一下,馬上一激靈。
怯怯的望著朱由校道:“皇上,奴婢只是想把這幾年籠絡(luò)的勢力,交給您處理,以贖……以贖奴婢的死罪……”
越說越小聲的魏忠賢,腦袋都快要埋進(jìn)地里面了,心中后悔死了,自己怎會這么笨,真把這些事說出來。
可一想又不對,今天之事失控了,不說蒙混不過去,完全是因為自己在朝上那句話造成的。
朱由校看著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他,也明白這家伙想要交權(quán),但操之過急把自己坑了。
不僅莞爾一笑,抬手叫道:“起來吧大伴,這事你辦錯了,后悔都沒用?!?p> “皇上救命呀!看在奴婢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奴婢死罪吧!嗚嗚……嗚……”
魏忠賢今天是真的哭了,以前都是在他面前假哭博取同情,可今天是真的哭的好傷心。
他是真的怕了,就算能跟皇帝同歸于盡都怕了,因為這事不是皇帝要弄死他,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到皇帝頭上。
他現(xiàn)在沒有一點怨恨朱由校的心理,只有哀求饒恕的心思。
朱由校嘆了口氣道:“你呀!忘了一點,你是內(nèi)臣,有罪無罪,決不能在外朝說,現(xiàn)在這事麻煩了,你應(yīng)該先向朕說這些,并把宮中你的人全部交出來,然后朕用這件事,告訴外朝,那些人跟你無關(guān),你是被手下人蒙蔽,這樣有了頂缸之人,你才會沒事的?!?p> “皇上,奴婢錯了啊!奴婢也是這樣想的,可今天朝堂上腦門子一熱,忘了這茬了,皇上救我??!”
看著眼淚汪汪,滿眼祈求的魏忠賢,朱由校沉吟一下道:“把你今天所言寫出來,去找范夢章,就說朕說的,請他為你籌劃?!?p> “范……范夢章……皇上,他可是恨死奴婢的呀!”
魏忠賢驚愕一下叫起來,滿眼的不可思議。
朱由校恨鐵不成鋼的給他一個腦瓜崩道:“你當(dāng)誰都跟你一樣小心眼啊,范夢章不是東林黨,名聲卻清正廉潔,但做事講究實際,不是那種夸夸其談之人,朕給你交個底,他是朕看好的閣臣人選,去吧?!?p> 魏忠賢一激靈,尋思一下馬上醒悟過來,范景文是河間府人,跟他算是半個老鄉(xiāng),皇帝讓他去找此人,看來是要保下自己了。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讓自己跟范景文打好關(guān)系,為日后范景文入閣后,宮中有自己支持,這是妥妥的讓自己當(dāng)馮保了呀。
登時喜出望外的魏忠賢,忙不迭的磕頭謝恩后,一骨碌的爬起來往外跑,差點絆倒自己。
看著狼狽不堪的魏忠賢背影消失,褚憲章欲言又止,偷偷的看一眼朱由校。
朱由校呵呵笑道:“小褚有什么話直說,你是朕的心腹,不用忌諱?!?p> 褚憲章再看一眼他后,大膽的問道:“皇上已經(jīng)知道他罪過深重了,為何不借機(jī)除去他?”
朱由校微微頷首,伸出兩根手指道:“其一,朕從小是他陪著長大的,要說沒有主仆之情是不可能的。其二,他所做的許多事,其實是朕默許的,只是手段過了,本意卻是為了朕不被掣肘,殺了他,朕不就是卸磨殺驢了嗎?!?p> “可是……可是他的確威脅到皇上安危了啊?”
“錯了?!?p> 朱由校斬釘截鐵,看向褚憲章,幽幽道:“世人皆以為魏忠賢大奸大惡,狗急跳墻會干忤逆之事,但朕卻不以為然,要說他貪贓枉法,任用私人,栽贓陷害忠良,那都沒錯,但他絕不會背叛朕,這一點朕深信不疑?!?p> 這件事朱由校想了很久了,自從落水醒來后,他就一直在想著怎樣削弱魏忠賢的權(quán)利,跟怎樣平衡外朝的權(quán)利。
宮中的顧忌正是客氏和魏忠賢黨羽太多,怕他們狗急跳墻,來個弒君之舉,那自己真會抓瞎。
大明不是沒有這先例,自己父親當(dāng)太子時的廷擊案,不正是宮中有內(nèi)應(yīng),才會被民間閑漢闖入太子?xùn)|宮。
還有紅丸案,自己父親的死絕不是簡單的放縱而死,應(yīng)該也是內(nèi)外勾結(jié),才有的結(jié)果。
加上嘉靖時,皇帝差點被宮女用被子悶死,大明的皇宮一點都不安全,這里面既有宮中的勢力,也有外朝的影子。
如果說廷擊案只是宮中勢力所為,那另外這兩件就是內(nèi)外勾結(jié)的結(jié)果。
紅丸案的明光宗之死,應(yīng)該是他重用東林黨,引起其他黨派的反彈,后人有人猜測是東林黨為了攬權(quán)所為,這應(yīng)該是冤枉了東林黨。
東林黨被重用,正是朱常洛登基開始的,為了抗衡支持鄭貴妃的支持者。
朱由校自然深知宮中密帷,可小心的多次試探后,他發(fā)現(xiàn)魏忠賢對自己的確忠心耿耿。
這老小子狠毒,但不等于他沒有感情,有一點他跟其他皇帝的貼身太監(jiān)不同,那就是年齡。
魏忠賢是成年后入宮的,調(diào)去朱由校母親宮中工作時,朱由校才剛出生不久,等于他是陪著小肉團(tuán)的朱由校長大的。
不像其他伴隨皇帝長大的是小太監(jiān),長大后更像兄弟朋友的感情。
可他年級大太多了,更像是長輩護(hù)著晚輩長大,未嘗沒有父子那樣的感情在里面。
而且人都會被習(xí)慣性影響,還很難改變習(xí)慣。
從小被他護(hù)著的朱由校,已經(jīng)保護(hù)習(xí)慣了,沒有極大的變故,他恐怕很難改變自己的保護(hù)欲。
這一點客氏也存在,十幾年如一日的保護(hù)朱由校后,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xí)慣,所以她的占有欲才會那么強(qiáng)烈。
“皇上還是太重情了,看來是舍不得殺他。”
褚憲章暗自感嘆后,心情喜憂參半,作為正直的太監(jiān),他希望皇帝除去身邊的惡人,但作為貼身太監(jiān),何嘗不希望自己主子有情有義。
沒人愿意為絕情的主子賣命,那不值得,但作為君王太重情,其實是不好的,這種理智和情感之間的選擇,最是艱難。
“小褚,你去一趟首輔家,把今天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他會知道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