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黎明初醒

　　黑夜散去，黎明初醒。

　　一夜未睡的夢知生黑眼圈濃重，用涼水洗了把臉，他重新坐回座位上等待著。

　　雖然困意十足，但前世好歹也是有家室的成功男士，試問哪個男人不曾為了生命延續(xù)而通宵達(dá)旦呢？

　　沒有任何松懈——神錘被他放在空曠的位置，抽屜里的槍械也已經(jīng)上膛。

　　砰！

　　靜謐的早晨被一道重重的敲門聲中斷。

　　“夢老板，我的東西呢——”聲音干澀，不像是喉嚨發(fā)出來的聲音。

　　一張散發(fā)著詭異氣息的臉龐從店門的縫隙中探出，鼻梁高聳，眼睛微瞇，嘴唇慘白，整張臉?biāo)罋獬脸恋?，毫無生機(jī)可言，仔細(xì)看去，甚至隱約可見一個個尸斑。

　　門外站著的是一具尸體，一具早已死去多年的死尸。

　　“夢老板——”

　　它的話語中帶著很長的尾音，令人不適。

　　“您好，請問您需要點什么？”夢知生站起身詢問。

　　“棺材——”

　　棺材？它和黑衣男人是什么關(guān)系……不，或許他有操縱尸體的法子。

　　想起黑衣男人身體上的尸臭以及手腕上綁的符紙，夢知生更加堅定了這個猜測。

　　“那位先生呢？如果本人不來，我可沒辦法交貨……”夢知生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賠笑道。

　　吱呀——門被重重推開，露出了對方全部的身體。

　　脖頸下的身體消瘦干枯，全身裹滿了已經(jīng)泛黃的符紙，但仍然可見其骨架。

　　脖頸處有一道深深的勒痕，隱隱呈現(xiàn)出手掌的模樣。

　　眼珠子朝四周旋轉(zhuǎn)，手指、手腕不斷扭動，拐出了詭異的身形——手指外翻，手腕內(nèi)斂，一只腿45度角彎曲。

　　一股濃郁的臭味席卷了整個鐵匠鋪。

　　夢知生站起身，指尖觸碰著槍械的一端，凝視門口的死尸。

　　“我們這里只能本人取貨，不能代取?！彼粋€字一個字的說出這句話，語氣凝重。

　　或許是門外有羅景和李良哲兩人埋伏，又或許是AK47帶來的安全感，他此刻沒有絲毫的畏懼。

　　大不了舍棄鐵匠鋪提桶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棺材——”

　　“棺材——”

　　“棺材——！”

　　那具死尸似乎只會說這句話一般，踩著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沖向夢知生。

　　“你們這群人怎么喜歡一言不合就動手。”

　　話落，他抬起手臂向前一揮，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發(fā)出嗡嗡的空氣震動聲。

　　大道鑄造之錘應(yīng)聲而動，在空中躍動、旋轉(zhuǎn)、飛舞。

　　緊接著，神錘砸中死尸的頭部，發(fā)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它的腦袋炸開，血紅色的液體四濺，濃重的腐臭從其中散發(fā)，失去頭部的死尸倒地身死。

　　“不過如此?！?p>　　夢知生喘著粗氣，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快到連他自己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他走上前將大道鑄造之錘收起，藏匿在柜臺后方，接著從墻壁上挑選了一把錘子放在尸體旁邊，令其沾染上血?dú)狻?p>　　“不能暴露神錘的存在……”

　　俄頃，砰的一聲炸響，羅景和李良哲踢開大門沖進(jìn)鐵匠鋪。

　　夢知生看著被踢飛的門，內(nèi)心中陷入了沉思……這個門承受了它這個年紀(jì)不該承受的重?fù)?dān)。

　　李良哲環(huán)顧四周，只見到一具尸體倒在地上，挑了挑眉：“你殺的？”

　　“是?！眽糁敛槐苤M。

　　羅景同樣皺眉，走到尸體旁查看，隨后搖搖頭：“沒有靈力波動，不是他?！?p>　　“詳細(xì)說一下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彼裾f道。

　　“好?！眽糁c點頭，將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復(fù)述一遍——除了神錘的存在。

　　“你說你從墻上拿了把錘子，然后爆了他的頭？”李良哲聽完，驚訝道。

　　聞言，夢知生沒有多說什么，將那柄剛剛從墻壁上取下的錘子交給李良哲，后者接過細(xì)細(xì)查看，隨后臉色微變。

　　這把錘子遠(yuǎn)看樸素?zé)o比，但掂量在手上卻能看出其非比尋常。

　　如鏡般的錘身映出李良哲的驚訝的臉龐，以鈦合金為錘體骨架，外層鑲嵌著另一種不知名的金屬，從其中纏繞出密密麻麻的絲網(wǎng)，構(gòu)架成一把完整的大錘。

　　“很不錯。”他將大錘交還給夢知生，眼神多在他身上掃過，接著說：“如果是這把錘子，確實有能力斬殺。”

　　“兩位大人，小人有一件事不解?！眽糁藕么箦N，隨后躬身作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但說無妨?！绷_景回應(yīng)道。

　　“這具尸體是什么境界？或者說是他是多強(qiáng)大的非凡修煉者？”

　　“嗯……沒有境界，他生前是個普通人，但是死后被煉成了死尸，所以也就比普通人略強(qiáng)一點?！?p>　　此話一出，夢知生內(nèi)心的疑惑更甚，腦袋里全是小問號。

　　“怎么了？”羅景發(fā)現(xiàn)了他臉色不對，出言詢問。

　　“你們不覺得不對勁嗎？”

　　“什么？”

　　夢知生嘆出一口氣，解釋道：

　　“我一直在想，黑衣男人為何不留在店里監(jiān)督我完成棺材，而是選擇離開并等到第二天再來取貨……這明顯不合理?！?p>　　“直到你們的出現(xiàn)我才意識到——他正面臨你們的追擊，所以無法長時間待在這里，因為那樣必會被你們抓住?！?p>　　“你想表達(dá)什么？”李良哲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跟不上夢知生的腦回路了。

　　“也就是說，他知道你們肯定會因此來調(diào)查我的鐵匠鋪，并且從我口中得到明日他要來取棺材的情報，也肯定會料到你們會在暗中埋伏，打他個措手不及……”夢知白敲擊桌緣，發(fā)出噠噠噠的響聲。

　　“所以他才派出這具死尸前來取棺？”羅景接話道。

　　“對，但這也是讓我最疑惑的地方……他明知道你們在埋伏，卻還派出這個幾乎毫無戰(zhàn)斗能力的戰(zhàn)五渣，這合理嗎？”

　　此話一出，兩人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一語點醒夢中人。

　　“對啊，這具死尸太弱了，如果他真想取走棺材，應(yīng)該會派出個實力強(qiáng)大一些的才對……”李良哲恍然，隨后驚訝：“這都是你推理出來的？”

　　“是啊?！眽糁鷿M不在意道。

　　哼……這種程度的推理在我前世都算是簡單的了。

　　他心中腹誹，行動卻絲毫不拖泥帶水，邁步走向死尸的位置，蹲下查看。

　　“現(xiàn)在正值春季，人死后約24到48小時后就會出現(xiàn)尸斑，而且這尸斑呈現(xiàn)出了一種極深的黑綠色?！彼呎f邊拆開包裹在尸體身上的符紙，繼續(xù)道：“身體上同樣有尸斑，看來已經(jīng)擴(kuò)散到了全身，而且顏色已經(jīng)無限趨近于黑色……也就是說他已經(jīng)死了至少一周的時間?！?p>　　兩個字，專業(yè)！

　　夢知生嘆了口氣，再次詢問：“兩位大人，一周前他出現(xiàn)在哪里？”

　　“不知道?！绷_景搖搖頭：“我們也是兩天前才接到命令去捉拿他的?！?p>　　哎……線索到此中斷了……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若他想走，我們肯定留不住……

　　……

　　羅景和李良哲兩人又詢問了一些關(guān)于黑衣男人的事情，沒有得到有價值的線索，他們也不打算在這里久留。

　　“那么，夢老板，我們回去了，后續(xù)如果有情況，及時去衙門報官?！绷_景拱手作揖。

　　夢知生皺了皺眉，問道：“如果他后面再來，我怎么辦？”

　　“夢老板，我們不可能一輩子守在這……”

　　其實如果黑衣男人真的再次來鐵匠鋪，夢知生是擁有應(yīng)對的手段的。但是機(jī)會難得，他總要會為自己謀取一些利益。

　　“那怎么辦？”他露出一幅畏懼的表情。

　　羅景低頭沉思，頓了頓道：“你加入我們。”

　　夢知生一懵，順勢回應(yīng)：“加入，你們？意思是我也能夠成為修煉者嗎？”

　　“這個需要看你的表現(xiàn)……你知道的，朝廷上對于修煉者的管控很嚴(yán)格?！绷_景抖了抖衣服，隨意說道：“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你加入我們后，如果有突發(fā)狀況，我們也好第一時間應(yīng)對?！?p>　　“我……”夢知生顯得很激動。

　　“別急，加入我們后每天都要與那些窮途末路的修煉者打交道，稍不留神可能就會灰飛煙滅?！绷_景語氣凝重。

　　天色還早，三人坐在鐵匠鋪大廳的椅子上交談，李良哲一直不說話，而羅景則一臉平靜，有問必答。

　　“我還是有些搞不明白，你們……是哪個部門？”夢知生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本以為兩人可能是巡撫一類的官員，但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了解，他否定了這個猜測。

　　“嗯，這個告訴你倒是無妨，我們是鎮(zhèn)靈司，隸屬于詭部?！?p>　　詭部……這與我前世學(xué)過的歷史不同啊……

　　前世的記憶中，六部分別是吏部，禮部，兵部，刑部，戶部，工部，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詭部。

　　見夢知生露出疑惑的表情，羅景解釋道：“詭部負(fù)責(zé)審核全國各地的詭異事件，以及掌管詭靈者的牢獄與刑罰?！?p>　　“詭靈者？”夢知生捕捉到了這個新詞匯，出聲詢問。

　　“對，在你們口中的修煉者都有一個統(tǒng)一的稱呼，就是詭靈者?！?p>　　夢知生低頭沉思，消化著羅景話中蘊(yùn)含的信息，理出一個大致的脈絡(luò)：

　　在這個世界，擁有一群能夠修煉、使用神秘能力的詭靈者，而為了應(yīng)對詭靈者的犯罪或是爭端，朝廷開設(shè)了詭部這一部門，而鎮(zhèn)靈司便是隸屬于它的地方性機(jī)構(gòu)。

　　想到這些，他抬起頭詢問：“憑我能夠加入鎮(zhèn)靈司嗎？”

　　羅景盯著夢知生的眼睛，開口說道：“我們鎮(zhèn)靈司不是一定需要強(qiáng)大的詭靈者，其他方面我們也同樣看重，比如探查能力、跟蹤能力、推理能力、甚至是偽裝能力，這些都在考核范圍以內(nèi)?！?p>　　“從你剛剛的推理來看，你完全有能力勝任這項工作?！?p>　　“而且你的鍛造能力也令我們欽佩，你有資格，夢老板。”許久未開口的李良哲插話道。

　　“當(dāng)然，最重要的還是，你被卷入了這件案情里，我們有義務(wù)對你進(jìn)行保護(hù)。”羅景如此說道：“這件事不急，我們還要回去通報一聲，如果你想通了，就來當(dāng)?shù)匮瞄T找我?！?p>　　話落，兩人起身離開。

　　夢知生站起身為兩人送行了一段距離，接著便重新回到鐵匠鋪，倚著墻沉思。

　　我的這副身體是昔日的匠神，若是有其他人認(rèn)出我怎么辦……

　　黑衣男人與鎮(zhèn)靈司、朝廷是對立關(guān)系，夢知生并不認(rèn)為他會告密，但……每天待在官員的眼皮子底下，暴露的風(fēng)險還是有的。

　　可一想到昨天下午的事情，他便隱隱發(fā)顫。

　　自己的生命被掌握在別人手里的感覺真不好受啊……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找到那個黑衣男人……但是我連他的名字甚至是樣子都不知道，這該從何找起？”

　　最終，所有的道路與命運(yùn)交織在一起。

　　想要找到黑衣男人必須要依附于鎮(zhèn)靈司，而想要提升實力成為詭靈者的一員也必須依附于鎮(zhèn)靈司。

　　“這么一想，目標(biāo)明確多了。”

　　他呼出一口氣，有了明確的目標(biāo)總是使人安心，至少知道該朝哪個方向努力。

　　夢知生也不急，沒有立刻動身前往衙門，而是回到了鐵匠鋪二樓。

　　一夜未寢，再加上早上使用神錘之后的副作用，疲憊感疊加在一起。

　　“感覺被掏空了一樣?！?p>　　嘴里吐槽著，趴在床上，很快鼾聲漸起。

　　以往，夢知生躺在床上，總是需要不斷暗示自己才能入睡——穿越到異世界的他，內(nèi)心一直處于壓抑、孤獨(dú)的狀態(tài)。

　　但這一次，有了明確的目標(biāo)，有了奮斗的方向，他內(nèi)心的大石也逐漸放下。

　　……

　　夢中世界。

　　夢知生漫步在無垠的黑暗中，他不記得自己為何在這里，也不記得自己是誰……只知道前方有他要的答案。

　　周圍死寂沉沉的，只能聽見腳底踩地發(fā)出的噠噠聲。

　　毫無征兆的，一口呈現(xiàn)著銀白色光澤的棺材突然從黑暗中涌現(xiàn)，散發(fā)著詭異的吸引力，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被嚇了一跳，猶豫再三踱步朝棺材走去。

　　手指輕輕觸碰在棺材邊緣，一道道詭異的金色符文亮起，呈現(xiàn)出一柄巨錘和一柄法杖。

　　下一刻，棺槨發(fā)出嗡嗡的震動聲，夢知生向后退了一步。

　　棺材蓋劃開，他探頭望去，只見躺在棺材中的那具尸體……正是夢知白自己！

　　嘩啦！夢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