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化俄領(lǐng)事館路口有沙棗樹，不知長于幾時，初夏開花，甜香四溢，有翁坐于樹下彈唱乞討，賣玩意招惹路人，小童圍觀，常至深夜，一夜領(lǐng)事館招待，官宦富貴皆至，晚小雨，宴罷回客不絕，有縣知摟戲子二人坐于涼轎，親昵艷語，忽有一翁持刀竄出，喚縣知名殺之，隨行官兵欲擋，已不及也，翁犯案后逃，戲子驚叫四散，官兵圍捕，鉆入一巷，堵截追之，見巷中煙館，有老妓傍門，招攬嬉笑，兵圍之，喚賊不出，殺入室中，見榻上醉客成群，交頭接耳，有小妓裸身而舞，時有客撒銀叫之，淫蕩不堪，命左右拉起，將煙鬼鎖至院中，小妓幾人，縮于一角，問賊人蹤影，皆昏昏沉沉，媚態(tài)無語，挨個過眼，并無殺氣，又至屋中私房，有貴家?guī)坠影鼛?，指兵怒斥罵之，正慌亂間，賊翁跳起，越窗而逃，鬧至一夜，全城搜捕，翌日俄領(lǐng)事拜訪道臺，命其抓犯，道臺迫于壓力，從老滿城調(diào)兵，全城搜捕，半月不得，一日晨，忽有人敲鼓報官，兵至，見煙鋪門頭掛有人皮，長辮毛發(fā)皆在，取于衙中查驗，有熟識者謂之縣知妻兄王祿寶也，喚王祿寶家室，見其額上胎記，痛哭撲地，言已失蹤幾日，還道宿于暗妓家中，并不尋找，當(dāng)日晚有道臺宴客，請三仙樓吃酒，烤架子肉幾坑，端于桌上，客與主皆食，又飲酒宿醉，至半夜請唱調(diào)情，正歡愉間忽火工大叫，下屬察之，見火工清灰，幾人痛吐，道臺怒，抓捕哥老會幾人審問，皆道不知，九月，天寒有風(fēng)，夜更剛巡，忽見一翁立于沙棗樹下，鐵鏈鎖二人跪地，皆低首不語，向前索問，翁不答也，又點燈視之，見一人無皮，流血不止，翁牽其起身，又抽打喝罵，一人回頭看燈，乃前縣知大人也，巡更知是鬼影，不敢言語，轉(zhuǎn)身即走，聽身后鞭打痛哭，二鬼凄慘。偷藏后跟之，見翁將其牽于縣知家后院，門旁栽種槐樹，想有百年之久，翁立于下喚道：瑩兒，瑩兒！忽有一影閃過，見樹頭掛有一女，繩索套頸，翁將鎖套解下，女跪于翁前大哭，翁將其二鬼喊起，隨女飄入院中，翌日更夫說于役夫，役夫打聽，有縣知家老媼多嘴，言今晨小妾生子，家中有喪不請喜宴。至春時縣知家中宴會，有客帶煙花賀喜，晚在院中觀賞，小兒乃縣知遺下獨子，名蘇常煜，家中商鋪無數(shù)，又與俄商交往，縣知雖死，店鋪生意往來不斷，家仆又至伊犁販賣毛皮，富足數(shù)萬，兒漸長，十五才俊，嬌貴惜春，養(yǎng)于后院讀書，一日黃昏，長煜聽巷中有人呼之名，開門視之，并無人也，見槐樹茂盛，一枝掛有紅絲，不知何處飄來，尋桿摘之，聞清甜幽思，不覺神往，癡癡揣去，夜放于枕，輾轉(zhuǎn)不寐，夜半仆人去睡，正恍惚間，見堂中坐有一人，斜身輕靠，嘆息不止，還道是小俾懷春，起身喚之，女靠身撲來，聞其香味，與絲巾同也，點暗燈看之，見其嬌羞紅潤，盤發(fā)小花，身著薄紗似冷，抱于懷中，問其姓名不答，與其盤歡，一夜宵春，相擁睡去，翌日晨，常煜驚醒，見左右床榻無人，又聞暖被暗香，知不是夢，喚仆人小俾聽話，并無女子身影，白日如夢，還道春宵假意，黃昏時即推困倦，獨自睡去，又覺被中暖滑，摸去果有女子，相歡數(shù)日，茶食不濟(jì)，日漸消瘦，主母以為病，請醫(yī)診斷，坐于后室問診，醫(yī)答男精勞累，主母大怒，遷怒于婢，皆杖打賣出，命小奴偷聽，夜聽房中嬉笑，淫語不斷，報于主母，主母攜眷抓奸，踏門而入，見常煜赤身，抱絲巾囈語，癡癡說夢，驚，杖打過去，常煜醒，見母怒色，又赤裸男兒，不成體統(tǒng)，慌亂跪拜，母責(zé)罵眾人，令左右搶絲巾燒之，常煜阻之，求饒叩頭，母令仆打之，親燒紅巾，常煜似見女子遭打，又聽母要火燒，大聲嘶喊，掙脫不住，見女子孤坐一處，凄慘掉淚，母潑煤油燒之，頃刻化成灰碳，痛死院中，左右仆人將其拉出，母封庭院廢之，命小叔長子與其同住，幾日癡呆不食，堂兄見狀，拉其至密室燒煙，有老仆慣犯，偷鴉片藏于舊衣，送二人吸之，漸漸癮大，常煜又見女子飄于身側(cè)，常與其語，女子避之，又拉其溫存，飄忽不見，堂兄見其花色，投其所好，夜翻墻而出，至東門花巷，有寡婦賣色，風(fēng)韻招燕，晚伺候燒煙，夜宿一處，全家皆知，瞞母一人，堂兄恨其不能早死，繼承家業(yè)，夜夜供奉老煙，果然消瘦更快，幾月無形，一日在院用飯，母見之驚，聞其衣皆燒煙味，知不救也，命家弟將外戶寡婦拐走賣之，緊鎖屋中，奈煙癮又犯，抓爛一身膚肉，母憐之，恐其死，小量與之，燒罷即睡，又恐絕后，與其說親，一日十五即入門中，常煜常年燒煙，頭骨偏大，雙眼無神，妻雖伴之，奈不近身，半年虛弱，看看漸死，交歡幾次不成歡愉，一日堂兄又至，見其妻貌美，偷之，妻暗合其意，與其交歡，月有孕，報于母，母以為兒后，大喜，命醫(yī)調(diào)養(yǎng)，養(yǎng)于偏院，與常煜分室，堂兄入夜而來，溫酒燒肉，二人竟似夫妻，一日合該有事，有挑夫賣花，常煜掙扎要起，想閨閣娘子，嫁于病身，可憐無度，又懷其子，喚小童買花，扶起送之，聽園中嬉鬧，有女子與人呷酒，推門看之，見其妻坐于兄懷，怒之，大罵吐血，當(dāng)夜身亡，妻佯作不知，家中扎靈堂拜祭，妻有孕躲于后室，幾日事畢，葬于北郊，冬妻要產(chǎn)，請接生婆住于左右，一夜大雪，母正睡，忽院中大鬧，鋪天搶地，母起身問之，有老婢慌張而來，拜倒就哭，母遇事焦躁，慌張起身斥責(zé)，老婢哭道：娘子生產(chǎn)，接出一血兒也，渾身無皮，接出心肺皆掉，頃刻即死。母聽之暈厥，又喚醫(yī)救之，奈急火攻心，救之無用，至晨也亡，堂兄聽其母死，大喜，請族老斷案，接管家財，又好娶妻納妾，吸煙結(jié)友，五年財斷，七年庫干，賣房典地，不日也空，仆人辭退，老婢回鄉(xiāng)，與老妻攜子，躲于莊外度日，一日地震，正吃飯時慌張而出，房屋塌陷一半，月底至城中閑走借錢，見族老二叔，拜之又拜，二叔請酒，談及富貴時，不覺悵然，又說起發(fā)家起于縣知，奈其薄命，貪城隍廟主之女，設(shè)計騙之，取于家中，此女賢惠，喚做瑩兒，與左右姐妹相處無事，奈縣知好色，與妻兄賭，輸后將瑩兒贈之，妻兄趁晚綁回屋中奸淫，瑩兒羞怒，還道主家不知，逃回告之，縣知羞惱，命人鞭打，瑩兒哭訴無處，吊死門外槐樹，老父知之，扮作挑夫賣具，盯梢左右，一夜將縣知刺死，又殺其妻兄，久抓不住，前日地震，城隍廟久不經(jīng)修，塌去大半，有大梁砸壞城隍泥塑，露出尸身，有民報官，官捕廟徒，其中有前犯之徒，拷打不住，招認(rèn)一狀，言其師早死，瑩兒將其糊成泥塑供奉，一夜忽夢至，言天庭授命，即坐城隍，瑩兒喜，告與我知，又塑大像，坐于城隍之主，享受煙火。殺縣知剝皮者，皆其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