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化南城有小磚窯，廢棄已久，嘗有城中家戶難產(chǎn)死子，包尸棄于此，后花巷妓女有孕，先拖客詐錢，客遁后生子棄之，有時(shí)活嬰尚哭，被龜兒卷之，深夜丟于窯井，徹夜啼哭，后饑餓自死，招野狗流連，拖殘肢于外，幾年蝕骨成堆，地更荒廢之，一日有喀什游商季某，販馬回南，扎帳城外，夜大風(fēng)，又驚雷，忽有匪圍而奪馬，殺隨行幾人，季某跨馬而逃，慌不擇路，至小磚窯外，匪疑其攜金，緊追不舍，揮樸刀嚇之，季某下馬，見有深洞，舍命跳之，落于窯底，匪打火照之，感陰風(fēng)深重，窯底碎骨成堆，慌張而去，季某聽匪去，欲逃，奈四周黑暗，不見五指，忽聽身后有人喘息，喚之不應(yīng)，摸墻蹲靠，又聽悉索，似有物，疑黃鼠筑窩，斥叫幾聲，想熬至天亮呼人，昏沉欲睡，又聽耳邊呼吸漸重，呀呀欲語，知有人也，只是天陰黝黑，不見其影，張嘴罵之，又覺那人懼怕，退縮一處，又小聲哭泣，似是孩兒，季某憐之，想小兒貪玩，掉至此處，輕喚之，尋聲爬去，摸有一人，果孩兒也，抱于懷中，孩懼怕發(fā)抖，撕脫要逃，怪異喊叫，又輕聲慰之，孩脫手逃去，縮于一角，季某受嚇，又感勞累，隨靠而睡，深夜有雨，淅瀝不止，忽有閃電，片刻有光，季某擔(dān)心孩兒驚嚇，定睛尋去，見如山人骨，片刻即滅，心顫之，如處地獄。又待雷聲漸遠(yuǎn)，再不敢睡，又閃電瞬間，見墻角臥有一孩，赤裸蒼白，猶如死尸，雙眼被挖，長發(fā)拖地，握腿骨站立，猶如怪獸，再不敢言，雨下半夜，窯中積水，至天亮?xí)r止，晨色漸晴，烏云破散，窯中露出微光，咿咿唱語，季某見窯深，四處窯門封死，踏枯骨而上，奈墻高不能出也，又呼喊叫人，空無回應(yīng)，腳下如地獄慘景，身邊又有人怪，再至深夜不出，恐被殺食也，又見遍地金鎖銀鐲，想是陪葬之物，脫衣收之，得幾百金銀，強(qiáng)比販馬之資，午后放晴，見孩趴于一角深睡，想不能出，也靠墻小睡，黃昏忽聽有女子哭聲，時(shí)遠(yuǎn)時(shí)近，有男子斥罵，隔著幾步扔入一嬰，嬰掉于窯底，季某喜，大叫呼救，男子應(yīng)之，靠窯口看之，見季某渾身血污，疑為鬼，季某辯解半日，又言昨夜遇匪，男子脫衣結(jié)繩，欲拉季某出，忽窯底孩醒，見窯底有嬰，跳躍爬來，撕開包裹食之，男子見之怒，尋碎磚砸之，又喊季某驅(qū)逐，季某斥罵腳踢，孩怕，縮于一角怒叫，男子尋棍扔入，讓季某殺之，季某不忍，男子怒道：不殺之不救你也。季某無法，見四周慘烈，知均為此怪所食，拖棍打之，孩知痛大叫，季某發(fā)狠，揮棍打之，正中頭顱，破漿而死，見孩著皮衣，手有金鐲，脫下看之，見金鐲刻字，混濁不清，男子扔衣將季某拖出，見窯外幾里柳樹下有一女子，想是嬰孩之母，掏金鐲幾副謝之，男子驚嚇，知是陰物，推脫不要，慌張而去，季某獨(dú)行，天黑入城，尋老客棧歇息，二日尋金鋪換錢，又掏孩怪金鐲洗之，見金鐲刻有：梁惠東百日五字，底款刻梁商印，打聽尋之，至郊外荒宅，有守家老媼洗衣，上前問之，老媼見季某穿著闊綽，還道是遠(yuǎn)親尋來，敘說道：梁主破敗七年，本四十妻孕，晚來得子，有愛妾嫉妒，子四歲時(shí)尋拐子賣之，梁主鞭打不認(rèn)，幾日氣絕，梁主思子，不食而亡，其妻尋子半年不得，掛繩吊死。一家本富戶享樂，一日皆散，富貴皆無。季某聽之潸然，告別而去，尋棺夫幾人，下窯井撈之，裝棺葬于城外。買鋪經(jīng)營，漸漸得勢，又娶妻妾生子，街頭包館，有小妓春梅，如月下海棠，清妖皆得，愛不釋手，半年有孕，春梅要錢，又逼迫納入，季某不肯，與錢墮之，春梅瞞情，幾月肚大，又喊娘家二舅尋來要錢，又言要生，季某無法，送錢財(cái)無數(shù)，買藥吃之，七月早產(chǎn)，生一兒，家仆裹之扔于磚窯，一夜剛睡，清風(fēng)陣陣，將床頭燭燈打滅，忽感耳邊輕呼，只覺怪異，思那日窯中，定睛望去，帳外果有一子，喃喃自語，不知所謂，季某隔帳罵之，又撒尿?yàn)⑽鄯x，孩怪不語，又見其懷中有一嬰孩，包裹皆春梅備物，知是其子，又罵之，孩忽向前道：此子本陽壽六八，未得名而喪，陰間不接，陽間不受，流連無處，我本殘子，活于窯洞，雖被你殺，并不怪也，也可早日脫生，今日抱你子回，即可取名，陰間勾帳，我?guī)ネ猩?，早日完結(jié)。季某懼，胡亂道：可叫季六兒。孩怪跪謝，淡淡隱去，季某掌燈，見床下血污，有雙膝印，時(shí)年妾孕，翌年春夏生雙子，又家鋪興旺，季某大喜，擺宴席待客，縣知富戶皆來。又十來年，雙子漸長，讀書應(yīng)試，聰慧可愛，季某喜之，嘗坐于廳前教誨，一日午飯，吃牛肉腦漿，大子剛食，忽發(fā)癲大笑，扯刀殺小子，割其頸而死，家人攔之，大子忽笑，視季某道：我仇報(bào)也，當(dāng)殺你子，如殺你也。言罷插心而死。季某失子，漸瘦，又不食飯，一日獨(dú)坐，忽喚家丁攜錢，于官中買小磚窯田產(chǎn)，令手下扒骨，配小棺千個(gè)，尋人配骨，又取名皆姓季，于南山買地，葬千兒墳，又尋工匠，移去磚窯，蓋佛殿大院，城中富貴貧窮，皆有丟子，妓家更甚，皆結(jié)社湊錢，送于季某，三年得成，黃瓦青琉，大殿塑觀音一像，出家為僧，有拜者靈異，香灰不斷，季某得八十四終，民國楊增新公交之，見其神態(tài)，贊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