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蒼涼雄勁的號角聲響徹了天地,在冰川雪峰之間隆隆回蕩。
姬澄澈和林隱渾身浴血,情不自禁地側目朝號角響起的方向眺望。
一陣短兵相接,他們又干掉了二十余名鬼騎兵,但鋒寒和玄霜也俱都被破山弩箭射傷,戰(zhàn)力急遽下降已經難以堅持。
就在這時候,他們聽到了號角聲。
只見漫天霞光如血,遠方的一座雪丘上不知何時屹立起一條婀娜身影,金色的長發(fā)在風中飛揚,健美的身姿沐浴在雪嵐陽光之中。
她的雙手托起巨大的號角,目光堅定而執(zhí)著,向著天空吹響。
“母親?”
“林嬸嬸?”
“女人?”
白云蒼騎坐在雪騅上,遠眺佇立于雪丘之頂?shù)牧址蛉耍侵畜灰缓叩溃骸疤搹埪晞?!?p> 話音未落大地猛然震顫起來,轟鳴的蹄聲踏破雪野冰原,宛若奔雷般襲來!
“殺!”
從東面和西面,兩支鐵騎刀劍映雪旌旗遮天風馳電掣般沖殺出來,足有近千之眾!
在前引領他們的,是兩位乘坐巨龍的龍戰(zhàn)士,高舉著長刀殺氣撼天!
“哪兒來的這么多人?!”
一時間,白云蒼以為自己眼花了,顧不得姬澄澈和林隱,大叫道:“撤,快撤!”
“是颶風部落的紀恒金那羅和暴雪部落的顏霜那羅!”
林隱失神的眼眸中煥放出光彩,在鋒寒的背上挺直了身軀,說道:“我們的援兵到了,原來父親早有安排!”
“喂,你在想什么呢?”他一扭頭發(fā)覺姬澄澈居然又在發(fā)呆。
“我在想,將來有一天當我統(tǒng)率千軍萬馬決戰(zhàn)疆場時,會不會有個女孩像林嬸嬸那樣站在雪丘城樓之上,為我吹響號角擊鼓助威?老天,這、這真是……”
“白癡!”林隱沒好氣地下了評判。
說著話,颶風、暴雪兩大部落的戰(zhàn)士齊聲吹響了龍族號角,與雪丘之上的林夫人遙遙呼應,近千名精銳戰(zhàn)士策動雪騅在冰原上散開,呈扇形分從東西兩面夾擊過來,猶如一柄巨大鐵鉗牢牢夾住了鬼騎兵。
一名鬼騎兵騎兵面色如土,顫聲叫道:“白將軍,我們被包圍了!”
白云蒼一腳將那騎兵從馬上踹落,斥罵道:“敢貪生怕死,我宰了你!”
他心知肚明,十余年來饒山鬼騎兵在冰原上對龍族各部落連續(xù)侵犯騷擾血債累累,無論是誰,一旦落入對方手中絕無活命的道理,為今之計唯有死戰(zhàn)到底。
但戰(zhàn)場上的事情往往不是將軍有決心就可以,雙方懸殊的實力差距,已令鬼騎兵斗志盡消,一觸即潰分崩離析。
號角連天,喊殺聲震耳欲聾,一把把長刀一桿桿鐵槍在陽光下閃耀著炫目的光輝,卷裹起一朵朵藍色的血花。
鬼騎兵們宛若麥浪般在洶涌的狂潮中不斷倒下,白云蒼身中三刀四劍,甲胄上插滿刺猬般的羽箭,從雪騅上跌落塵埃,面向冰冷的雪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颶風、暴雪兩大部落的戰(zhàn)士歡聲雷動,紀恒金和顏霜躍下坐騎,邁步向雪丘行去。
雪丘上林夫人面色微微發(fā)白,唇角含笑放下號角,舉步迎接二位那羅。
姬澄澈和林隱早在鬼騎兵被包圍時便已悄然退走。按照姬澄澈的性子,這種痛打落水狗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但看看血人似的林隱,還有鋒寒和玄霜的傷勢,想想還是忍了。
他們剛回到龍湖,早有族中大夫趕來進行緊急救治。
一個年輕的女子拿著止血的草藥想為姬澄澈療傷,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這孩子身上雖然血跡斑斑,卻連一處傷口都找不到。
稍作治療后,幾名大夫用擔架將昏迷不醒的林隱抬下雪峰頂,回村中繼續(xù)醫(yī)治。
姬澄澈留了下來,照料受傷的玄霜和鋒寒。
巨龍自我恢復的本事極強,而玄霜與鋒寒所受的均非致命重創(chuàng),故而敷上藥草后只需歇息十數(shù)日便能基本痊愈。
林夫人抽空親自來了一次龍湖探望姬澄澈,還帶來熱氣騰騰的午飯。隨行兩名少女背著裝滿紫龍舌的籮筐,這是拿來犒勞玄霜和鋒寒的。
與此同時,她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林寒寺率領的夜火部落戰(zhàn)士在巨崇德的襄助之下,于長白河谷成功伏擊馮菊煌的五百鬼騎兵精銳。一場大戰(zhàn)后,馮菊煌僅以身免,屬下全軍覆沒無一騎逃脫。
連戰(zhàn)兩場,差不多消滅了饒山鬼騎兵近半的人馬,其囂張氣焰遭受前所未有的沉重打擊,此后,應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來侵擾部落。
到了傍晚時分,夜火部落的數(shù)百勇士凱旋而歸,整個村莊再次沸騰。
男女老少高舉火把歡呼雀躍,在村口點起一堆堆篝火,大鍋中煮滿豐盛美食來犒勞勇士。
巨崇德來接姬澄澈參加慶功宴,他剛回村里就聽到林夫人說起早晨的那場遭遇戰(zhàn),著實即驚且喜。
為了防范饒山鬼騎兵的偷襲,林寒寺早已聯(lián)絡了暴雪、颶風兩大部落的那羅,悄悄將各自的人馬埋伏到了鶩落冰川左近。
假如村莊平安無事,兩大部落的援軍便不會露面,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誰知鬼騎兵不僅來了,還被姬澄澈和林隱這兩個孩子駕馭巨龍半路截殺。
林夫人聞訊后當機立斷,以號角傳訊,通知紀恒金與顏霜分頭出擊,最終順利迂回包圍鬼騎兵,全殲來犯之敵。
林隱和姬澄澈是最早發(fā)現(xiàn)敵情的人,又頑強地將百多名鬼騎兵拖死在冰原,實在出人意料,功不可沒。
紀恒金和顏霜一見林寒寺夫婦便開口夸贊林隱,待知道和他在一起的姬澄澈才八歲時,更是禁不住目瞪口呆。
雖然冰原上生存環(huán)境惡劣,龍族幼童自出生起便被灌輸一個觀念,為了部落戰(zhàn)死沙場,但通常成為真正的戰(zhàn)士也要等到十四歲舉行成年禮后。
林隱以十歲之齡馴服一條千年金魔薩神龍,已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勇士,誰曉得姬澄澈不僅年紀更小,而且座下那條分明就是傳說中的玄霜巨龍,這等天資又不是龍族血裔,唯有“神跡”二字可以形容。
等到巨崇德陪著姬澄澈走下冰梯來到村口,篝火邊數(shù)以千計的龍族族人立時涌了上來,自動分作左右夾道歡迎,一邊鼓掌一邊向他不斷高呼:“黑龍、黑龍……”
姬澄澈疑惑地問道:“大叔,他們在叫什么?”
巨崇德微笑道:“他們在用龍族古語稱頌你是‘英雄’。”
“啊,這太夸張了吧,我不過就是騎龍跟人打了一架?!?p> “你這一架干得可有點兒離譜,沒有幾個人做得到?!?p> 這時林寒寺夫婦和紀恒金、顏霜迎了上來,與姬澄澈做了一番引薦。
紀恒金是個身材瘦長的中年男子,顏霜則是北荒龍族女子中少有的嬌小身材,兩人站在一起倒也相映成趣。
巨崇德號稱大漢第一勇將,執(zhí)掌三萬金吾威震八方,盛名遠播北荒。
紀恒金和顏霜見他對姬澄澈執(zhí)禮甚恭,且以“殿下”相稱,無不大感訝異。
唯一的可能,難道,這孩子的父親竟是元界十圣之一的隆武帝姬天權!
假如這個消息在北荒宣揚開來,委實不曉得會掀起多少驚濤駭浪。
當下眾人邀請姬澄澈一同入座,姬澄澈哪里坐得住,屁股下面好似生了鐵釘,沒幾分鐘就借口如廁溜了出來,一頭扎進林寒寺家中。
推開虛掩的房門,屋里彌漫著濃烈的草藥香氣。
燈火朦朧林隱躺在床上,一位白衣老者背對姬澄澈在為他把脈。
姬澄澈不由欣喜叫道:“大先生,您什么時候回來的?”
大先生回過頭微笑道:“我剛到不久,你是來探望林隱的?”
“探望?”姬澄澈皺皺小鼻子,眼珠一轉道:“嗯,難得見到他的慘樣,我是得多瞧幾眼?!?p> 林隱睜開眼冷冷道:“不勞費心,我能吃能睡活蹦亂跳,恐怕要讓某人失望了?!?p> 姬澄澈“噗嗤”一笑道:“你,像條死魚躺在床上,好意思說自己活蹦亂跳?果然是騙子,全天下最笨的騙子,連說謊都不會?!?p> “那是,吹牛說謊我對你甘拜下風?!?p> “喂,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鬼騎兵宰掉吃了,恩將仇報白眼狼!”
“你呢——得志猖狂中山狼!”
“白眼狼!”
“中山狼——”
大先生呵呵一笑擺了擺手道:“你們兩人一個師兄,一個師弟,理應相親相愛互敬互讓才對?!?p> 姬澄澈惱道:“誰要跟一個騙子做師兄弟?”
林隱反唇相譏道:“只有笨蛋才要做你的師兄弟?!?p> “嗯?”
兩人的眼睛突然閃閃發(fā)光,一齊望向大先生道:“大先生,您是說……”
大先生含笑點頭道:“從現(xiàn)在起,你們便是我門下的弟子?!?p> “太好了!”姬澄澈興奮得跳了起來,當即拜倒在大先生的面前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林隱行動沒他方便,可也強撐著要起床施禮,大先生將他按住道:“不急,等你傷勢痊愈后再行拜師禮也不遲?!?p> 姬澄澈笑嘻嘻走到床前,背負雙手趾高氣昂道:“來,叫聲大師兄聽聽。”
林隱嗤之以鼻道:“姬師弟,你好像才剛滿八歲吧?”
姬澄澈得意洋洋道:“那又如何,我行拜師禮比你先,當仁不讓就是師兄。快,乖乖叫我聲‘大師兄’?!?p> 林隱咬著牙瞪視姬澄澈道:“大師兄?你更像大狗熊?!?p> “師傅,他耍賴,還罵人!目無尊長口吐惡言,咱們門規(guī)怎么規(guī)定的?”
“咱們門規(guī)規(guī)定,不許一覺得受委屈就哭爹喊娘找奶喝。”
姬澄澈勃然大怒道:“要不是看你受傷,信不信本師兄這就清理門戶!”
“我看你還是先清理清理自己吧,頂風都臭出八百里?!?p> “那是因為你鼻子太爛,腳板太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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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語者
每次寫到姬澄澈和林隱斗嘴,老牛自己就忍不住微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愛吹牛的哥們兒。多少年后,還能記得那時的情景,于是化入書中以為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