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兄長
茫茫夜色,他佇立在臺下。
裴青禾眼皮猛地一跳,笑容韁著在臉上。
她忘了,偏院里還住著蕭檀及。
男人面無波瀾的看著她,那雙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眸先是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后又朝她身后的閣樓里投去視線。
“郡主,您沒事吧?”春月?lián)呐崆嗪淌直凵系膫?,忙上前來詢問?p> “沒、沒事?!?p> 裴青禾不動聲色的退后幾步,與蕭檀及拉開了距離。
蕭檀及怎么會突然過來?
小廝在一旁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出聲道:“郡主,我們公子來謝恩?!?p> 他的話,讓裴青禾心頭稍稍平穩(wěn)。
謝恩。
單看蕭檀及這副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來尋仇。
前世陰影太重,裴青禾一看見蕭檀及就緊張。
她將手指藏進衣袖,不受控制的緊緊扣住掌心,接著裝作關(guān)心蕭檀及的模樣,抬頭欲詢問他的傷勢——
卻見他不知何時起目光便緊鎖在了她臉上。
興許是夜色模糊不清,也興許是從前被他囚禁的那半個月對她造成很大的影響,她總感覺蕭檀及此刻神情陰惻。
她不由得后退一步,眉梢眼角免不得流露出些許忌憚。
他向來是令人捉摸不透的。
而她,卻能很輕易的被他看透。
上一世,她見蕭檀及的最后一面,她發(fā)了狠,壯著膽子去刺殺蕭檀及,本打算與他同歸于盡。
卻未料被他識破計謀,囚禁在暗室里整整半個月。
她在他面前,似乎永遠沒有秘密可言。
他一個眼神就知道她所有惡劣的心思。
裴青禾下意識偏頭掃了眼身后的閣樓。
她相信她將刺客帶回院中的事,此刻已經(jīng)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這很好,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做這件事,其實有兩個目的。
其中一個目的自然是讓墨忱之記著她免他受嚴刑拷打的恩情。
另一個目的,她相信蕭檀及猜得到。
早晚都要被他看穿,裴青禾硬著頭皮迎上他的視線,佯作出想關(guān)心他卻又拉不下臉面關(guān)心他的別扭模樣,小聲道:“你的傷,沒事吧?”
蕭檀及早已將她方才透露出來的畏懼之色盡收眼底。
他知她或許有些懼他,卻不知她為何偏要為難自己與他虛與委蛇。
他深深看她一眼,道:“無礙?!?p> 說完便垂下了眼簾,不再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小廝在一旁看到自己公子如此冷漠的模樣,心頭不禁捏了一把汗,青禾郡主好不容易對公子好一些,公子怎么能用如此敷衍的態(tài)度相待。
萬一惹怒了青禾郡主,公子豈不是又要受捉弄了。
小廝心里頭著急,忙順著蕭檀及的話補充道:“公子的傷無礙,就是失血過多,大夫說需要好好靜養(yǎng)一段時間。”
裴青禾聽在心里,緩緩點頭。
然后——
寂靜襲來,氣氛莫名其妙的尷尬住。
裴青禾知道蕭檀及向來話少,于是主動將今日之事講起,順帶著向蕭檀及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歉意,“今日是我連累你了,這場禍事本是沖我來的,你卻被牽扯其中?!?p> 一旁的小廝震驚之色溢于言表。
郡主這是怎么了?
他記得往日郡主都是以欺負他們公子為樂趣。
難不成遭遇一場刺殺,知道他們公子的好了?
小廝偷偷去瞥蕭檀及的臉色。
但因為站的位置不對,他看不清蕭檀及的臉色。
另一邊,裴青禾忽然想起什么,朝身后之人問道:“春月,我讓你送過去的傷藥你都送了嗎?”
“都送去了?!?p> “那就好,”裴青禾又望向蕭檀及說,“那些都是上好的傷藥,你且用著,慢慢養(yǎng)傷,倘若不夠,便可去我那里取?!?p> 待她說完,她發(fā)覺面前之人皺起了眉頭。
裴青禾心思一動。
蕭檀及其實很少在人前展露他的情緒,他大多時候都是冷漠的,像一塊捂不熱的涼玉。
她知道自己今日的種種行為落在他眼中,他定然覺得十分反常。
但她能怎么辦?
再像從前一樣對他?
他那么睚眥必報,她可沒有第三條命。
小廝聽裴青禾提起那些藥,再聯(lián)系起裴青禾今日的行為,心中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并且壯著膽子將它講了出來。
“郡主,這些藥不會有什么問題吧……您不會又想整我們公子吧?!?p> “大膽?!贝涸鲁雎暫浅馑?。
裴青禾將小廝的說法在心底過了過,覺得這小廝的話十分有理,她對蕭檀及忽然轉(zhuǎn)態(tài),放在任何一個人看來,都會懷疑她的目的。
蕭檀及恐怕也是這么認為吧。
想著,裴青禾心里有了打算,她往前走了半步,大大方方的站到蕭檀及面前,借著微薄的月色,她抬頭對上他的雙目,真誠道:“從前是我不好,今日在鬼門關(guān)闖了一圈回來,我忽然發(fā)現(xiàn)——”
卡殼。
發(fā)現(xiàn)什么?
發(fā)現(xiàn)她得罪不起他?
自裴青禾說完第一句話,蕭檀及便以垂眸靜靜睨著她,似乎是想看看她能說什么來。
各種說辭在裴青禾腦子里過了一過,最后她慢慢講道:“忽然發(fā)現(xiàn)你對我很重要?!?p>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小廝看裴青禾的眼神最先有所變化。
很重要?
哪種重要?
裴青禾也知道這話容易讓人誤會,于是趕緊補充道:“原來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當(dāng)成我自己的親兄長來看待?!?p> 對,就是這樣。
裴青禾在內(nèi)心告訴自己。
“以前是小妹不懂事,不懂尊敬兄長,日后,小妹一定痛改前非,倘若再做出任何不尊兄長之事,但憑兄長責(zé)罰,絕無怨言。”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語音剛落,屬于男子的冷漠聲音便將她方才所講的一切推翻。
“蕭某從未聽父母講起過自己還有一個妹妹?!?p> “……”
望著蕭檀及那逐漸陰郁莫測的眼神,裴青禾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蕭檀及講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似不愿再與裴青禾多言。
裴青禾沖著他的背影回答他:“雖無血緣,但在青禾心中,您就是青禾的兄長?!?p> 跟著蕭檀及一同離開的小廝頻頻回頭,驚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整個北魏皇朝,能擔(dān)得起青禾郡主一聲‘您’的人,屈指可數(shù)啊!
他們家公子總算從青禾郡主手里邊熬出頭了。
小廝心里頭高興,但當(dāng)他想上前恭喜他家公子時,他高興不起來了。
他怎么覺得,他家公子臉色比來的時候還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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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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