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懶散回頭,瞇著眼睨向搖椅里的人,正欲開口,突然聽到門口傳來聲響,趕在墨歸推開門之前,趕緊化作一陣白霧消散。
“讓你帶他轉(zhuǎn)轉(zhuǎn),你可倒好,又買回來這么多東西?!逼郀敳痪o不慢地望向門口,只不過是去逛了一圈,就見姜離手中抱了不少東西。
不用問也知道,定是那只貓干的好事。
“這有什么關(guān)系?!蹦珰w梗著脖子,豎起尾巴嗆聲,不似天門街其他居民,瞧著一點也不怕他,“反正姜離以后也是要住進來的,提前給他買些東西難道不應(yīng)該么?!?p> 七爺捏著空空如也的錢袋子,倒過來晃了兩下,直晃的墨歸耷下尾巴,心虛地挪開視線。
這只貓倒真是越活越精,居然還知道拿別人的錢去賣人情。
“罷了,下不為例?!逼郀斒掌疱X袋,懶得同她計較這些,之所以還特地拎出來,也只是為了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而已。
畢竟白狐剛走,要是不這樣先發(fā)制人,定能被她聞出點什么來。
“既然墨歸送了你這么多見面禮,我若不做出點表示,好像也說不過去。”說著,七爺從袖中掏出了兩盒隱形眼鏡。
“我想,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需要這個?!笨偛荒芤恢表斨侵谎?,尋常時候,他還得遮一遮。
“多謝七爺?!?p> 姜離大大方方受了他的好意。
現(xiàn)在再瞧這位七爺,行事倒是有那么點長輩的味道,只不過,那張過分年輕的臉還是讓他很出戲。
“好了,逛也逛完了。墨歸,再帶他去熟悉一下接下來的工作?!?p> 剛在心中夸贊了一番,姜離上揚的嘴角轉(zhuǎn)瞬落下,難怪方才那么和氣,合著現(xiàn)在就要開始干活啊。
直至凌晨三點整,隨著院外的鐘聲再次響起,上一秒熱鬧不已的街道轉(zhuǎn)瞬安靜下來,靜的甚至連一絲腳步聲都聽不見了。
要不是眼前的貓一直在,姜離險些都要以為,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另類幻想。
“姜離?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p> 見他鐘聲響起后一直在走神,墨歸忽的湊近,清脆的鈴鐺聲入耳,方喚回失神中的人。
“當(dāng)然聽到了?!苯x倚在柜臺邊,收回思緒,不時點著攤開的賬本,嘴角隱隱抽搐了兩下,像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過你能先告訴我,你畫的這都是些什么嗎?!?p> 好好的一本進貨表,名稱一欄居然就畫了片葉子,再用綠色的水筆填滿。
翻開另一頁,同樣的手法,用紅筆填滿。
這都是些啥玩意兒,不要告訴他是……
“我寫的還不夠明顯么,綠茶、紅茶的進貨表啊?!蹦珰w滿臉作無辜狀,說完還雙手一攤哼了口氣,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姜離低頭再去看進貨表上的葉子,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貓,遲疑著問:“你……是不是不會寫字啊?!?p> 作為一只妖,不會寫人類的字,他倒也能理解。
“開玩笑!我怎么可能不會寫字,這樣更直觀方便好不好?!?p> 再說了,她畫的不是挺好的嘛。
一目了然。
這下,輪到姜離徹底無言以對。
好在此時已過三點,否則再這樣繼續(xù)討論下去,到最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姜離無奈收起涂鴉式的賬本,將凌亂的柜臺稍整理了一下,在墨歸依依不舍地眼神中,離開三青閣。
踏出大門,瞧著寂靜無聲,甚至連一絲垃圾都沒留下的街道,姜離使勁兒擰了下自己的臉,哪怕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幾個小時,也依舊沒能適應(yīng)。
跟這里的一切比起來,他以往看到的那些,都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吧。
迎面陡然刮來一道烈風(fēng),姜離趕緊戴上鴨舌帽,縮著脖子,快步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今天開心么?!?p> 姜離走后,七爺仍舊躺在院內(nèi)的搖椅里,仰頭望著點點繁星裝飾的夜空,淡聲開口。
搖椅旁趴著一只脖間戴有鈴鐺的黑貓,依偎在炭爐邊,盯著爐子,眼前又想起了姜離給她烤魚時的情景。
她沒回答。
但七爺還是從她有一搭沒一搭掃著地磚的尾巴中,得出了答案。
她想來歡喜極了。
“以后注意著點,別再露餡兒了。”七爺直指她之前在二樓脫口而出的話,好在當(dāng)時姜離誤解了。
“怕什么,他又記不起來?!?p> 墨歸毫不在意地道了一句,見那雙危險的墨眸射向自己,順勢閉上嘴,再度趴了回去,懶洋洋地道:“知道了?!?p> ——
早上八點。
隨著一陣鬧鈴聲響起,睡下不到四個小時的姜離,艱難地從被子里爬起來。
揉了揉眼睛,趁其他人沒有發(fā)覺之前,洗漱完戴上了七爺送他的隱形眼鏡。
“姜離,你這兩天到底在干什么啊,回來的那么晚,該不會是……”許聿撞了下他的胳膊,眉眼微挑,一臉的壞笑。
這家伙近段時間,可一直在幫人小姑娘補課啊。
食堂里,睡眠嚴重不足的姜離懶得搭理他,一口包下燒麥,揣上水煮蛋離開。
“哎?你,你怎么又回來了?”許聿還沒吃完,就見他端著餐盤走了,本想叫住人,不曾想,人自己又回來了。
姜離嚼吧嚼吧,咽下嘴里的燒麥后,小聲問道:“昨天晚上,藺九什么時候回宿舍的?!?p> 冷不丁從他口中聽到藺九的名字,許聿詫異地眨巴了兩下眼,畢竟藺九素來對他沒什么好臉色,他平時也不會去主動搭理那位,怎的好端端地突然問起藺九的事?
“我記得,好像是十二點半左右吧。”那個時候,他還沒睡。
姜離想起昨晚在天門街看到的人,如果那個人就是藺九,時間倒也對得上,而且藺九就有那樣一個黑色頭盔。
可他怎么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天門街?還是說,他一直都能出入天門街。
姜離想不明白,但不會直接去問。
那個藺九,自開學(xué)時起就一直對他抱有很深的敵意,雖然明面上沒起過沖突,陰陽怪氣兒的毒舌倒是從未停過。
要是直接去問,他想,被無視的幾率或許會更大一些。再者說,就算他昨晚真去了天門街,那也是人家的事,與他毫無干系,他在這兒操的哪門子心。
簡直是沒事找事兒。
——
“姜離,你說世上真的有鬼么?!?p> 除卻周一,每晚七點,姜離都會準時去沈家,給正值初三的沈瀟瀟補習(xí)功課。
這份差事比起在教育機構(gòu)輔導(dǎo)一群學(xué)生,一個學(xué)生顯然要更專注些。
當(dāng)然了,最關(guān)鍵的是,沈家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當(dāng)初他就是沖著高額的家教費去的,哪曾想,高額的家教費也有它高的道理。
尤記得剛到沈家的那段日子,他可是被正值叛逆期的沈瀟瀟給捉弄慘了,要不是看在錢的面子上,第二天他就想辭了這份工作來著。
好在最后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沈瀟瀟也在慢慢地轉(zhuǎn)變。
然而,就在他出神地想著天門街,以及出現(xiàn)在天門街的藺九時,本趴在桌上做習(xí)題的沈瀟瀟,突然停下晃來蕩去的雙腳,猝不及防地冒出這么一句。
姜離立即回神,心中頓時咯噔一聲,嘴角更是不自覺的抽搐了兩下。
要說鬼,怕是誰都沒他見的多吧。
似乎自有記憶時起,他就能看到各種鬼怪。
剛開始慘的各種被鬼追,后來,見多了也就習(xí)慣了,追怕了,就當(dāng)他們不存在。
如今就算有吊死鬼伸長舌頭湊他跟前,也能淡定地繼續(xù)干飯了。
姜離稍稍回憶了下苦澀的往昔,笑著搖頭:“怎么可能呢,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鬼。”
“有的!”沈瀟瀟突然情緒激動地大聲反駁,見姜離被她嚇的一個激靈,神情又立刻萎靡下去,像是有話想跟他說,卻又在猶豫到底該不該說。
姜離微擰眉頭環(huán)顧四周,房間看起來并沒有被入侵的跡象,她又為什么突然提到這個?
莫非是……
“臨近期末,雖說要考試了,但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正常發(fā)揮就行,以你的成績,來年定能考上……”
姜離以為她是因為壓力大才會信這些,故作輕松地拍了下她的肩,以示鼓勵。
但就在他觸及到沈瀟瀟的肩膀時,眼前卻莫名浮現(xiàn)出一個陌生女孩兒的面孔。
長發(fā)白裙,與沈瀟瀟一般大。
她站在天臺的邊緣,張開雙臂,毫無留戀地縱身一躍。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 ?p> 姜離被這一幕驚的立刻收回手,惹來沈瀟瀟滿臉狐疑,“姜離你怎么了?”
“沒,沒什么,可能是最近沒睡好。”他強裝鎮(zhèn)定地咧開嘴角,暗自握緊別到身后的手。
剛才那是錯覺吧,否則,他怎么可能會看到人臨死前的畫面,陰陽眼又不會升級。
自我安慰中的姜離猝然落下嘴角,抬手覆上左眼,難不成是因為這個!
可他是被下了咒,又不是開掛,陰陽眼怎么可能會平白無故地升級?
姜離搖了搖頭,趕緊將看到的一幕拋之腦后,專心給沈瀟瀟補課。
講完最后一道幾何題,掐著十點整,如往常一樣拒了沈媽媽遞來的水果離開御龍灣。
路過必經(jīng)的南陽路,無端想起那團黑發(fā),心頭一陣發(fā)毛,連忙將左手從兜里伸出來。
哪怕現(xiàn)在看不見七爺給他畫的那道符,也能稍微放心些,可走著走著,他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好像有什么東西跟在身后。
姜離攥緊手心,特意走到路燈下再回頭。
身后空無一物。
寬闊的馬路上甚至都見不到幾個路人。
他以為是最近一段時間太累了,自己嚇自己,暗自舒了口氣,松開緊握的拳頭,準備繼續(xù)趕路。
“終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