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刀槍對準了這些常州城內(nèi)當官的,步兵都的兄弟們臉上一個個義憤填膺,只要王競堯此時下令動手,憑著姚訔的幾個親兵,根本無法抵擋得住這些兇兵們。
不過這些常州的官員們也當真了得,在生死關頭,居然沒有一個人害怕的,他們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冷眼看著這些膽大包天的士兵,紋絲不動。
王競堯傷口上的鮮血不住地流下,但他腰桿挺得筆直,右手執(zhí)刀,眼睛冷冷地看著姚訔,他這時發(fā)現(xiàn)姚訔也恢復了冷靜,同樣冷冷地注視著他。
這些大宋的官員,當真都是錚錚鐵骨的好漢子,富貴或者生死都無法讓他們折腰,盡管有的時候他們愚忠了些,但若大宋所有官員都象他們一樣,又何愁韃子肆虐我漢族的家園?又怎么會象造成現(xiàn)在這種局面?
在座的所有人,歷史書上都清楚地記載著,在常州城破之后,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投降的,全都為了常州百姓,為了大宋江山血戰(zhàn)到了最后,全部光榮而驕傲地戰(zhàn)死在了常州城內(nèi)。王競堯忽然發(fā)現(xiàn),當自己真正面對他們的時候,自己無論如何也下不了制定好的命令。
他面對敵人的時候,從來不會心慈手軟,但當他面對一群忠義之士,鐵血英雄時,他覺得自己如果真的把他們?nèi)靠刂圃谑中模约汉湍切╉^子又有什么區(qū)別?
王競堯長長嘆息了聲:“放下武器?!?p> “什么?”陳中建象是沒有聽清,大聲問了句:“大哥,這些人想要殺你,咱們好容易沖了進來,難道就這么算了?”
“放下武器!”王競堯的聲音很低,但卻不容反駁地說道:“我說過,萬安大師剛才說過,‘中國人太多內(nèi)斗,若是我千千萬萬炎黃子孫團結在一起,又何愁韃子不滅’。兄弟們,若我常州軍民上下一心,韃子縱有千軍萬馬又有何懼?姚大人是對我不公,但若此時我們挑起內(nèi)訌,不遠的將來常州必然淪陷為一座尸山血海,你我兄弟將是常州的罪人!”
那些步兵都的兄弟都呆住了,生死他們不怕,但常州城破后的慘劇卻讓他們心驚。
不過此時的王競堯還有另外一層想法,現(xiàn)在要控制住姚訔這批官員并不是什么難事,但問題是控制住了以后該怎么辦?他自己對于古代的行軍布陣,行政體制一竅不通,手下的這些兄弟只怕也是如此,一旦他執(zhí)掌常州軍政要務,只怕會被自己弄得一團糟,起到適得其反的作用,那些常州軍政官員也未必會聽自己的。
他隱隱地感覺到姚訔并不是真的想殺自己。史書上的那個姚訔少年求學時關心國家大事,青年時豪放不羈,以任俠有名,喜讀兵書、劍術、刀槍、騎射無不嫻熟,為了探求知識,他頓改舊習刻苦讀書,平時虛心好學,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沉勇謀略,胸懷大志。咸淳年間考取進士,任福建泉州司理。元兵占領常州時,他正因母喪歸居宜興,得到這個消息,他立刻趕到無錫,與陳昭商討收復常州的大計。
這樣的一個人,應該不會為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在常州急需人手的時候殺了自己。這點王競堯在來的時候也考慮過,不過他當時不想拿自己的性命來冒險。但現(xiàn)在情況發(fā)展到了這一地步,王競堯決定賭上一賭。
“姚大人,這些兄弟全是好漢子,現(xiàn)在常州缺人,請你放過他們吧?!蓖醺倛驀@息了聲,收刀歸鞘,平靜地說道:“我還是懇請大人不要殺我,請允許我明日出戰(zhàn),死在韃子千軍萬馬之中,如此,王競堯平生無憾!”
這一突然的變化,讓姚訔呆了一呆。
說實話,姚訔從一開始就沒有想殺王競堯,相反他很欣賞王競堯的舉動,日間若無此人,常州城已經(jīng)陷落。他之所以這么對待王競堯,只是想殺一殺他的傲氣,能夠在以后更努力殺敵。但是讓姚訔沒有想的是,王競堯竟然桀驁至此,一點也沒有把他這個常州最高軍政首腦放在眼里,甚至還進行兵變,這讓姚訔憤怒不已。
不過現(xiàn)在王競堯來上這么一出,倒讓姚訔覺得接到了一個燙手的山芋。真殺了他,那些士兵必定不服,守城時只怕造成軍心混亂,士氣大減。不殺他,象他這樣目無上司,甚至目無君王的人,留在這或許早晚會成為禍害。
就在姚訔舉棋不定的時候,從內(nèi)室傳來一聲聲音:“王都頭性格是性情中人,率性而為,本是我漢族男兒本色,為何一定要殺了他?為何不能讓他在三軍陣前效力?”
隨著聲音走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絕美少女,王競堯一看到這個人,不由得大皺眉頭,這就是日間那個潑辣的紅衣少女,只不過現(xiàn)在換上了一襲粉綠的衣衫。
“姚大小姐來了?!弊系膸讉€官員紛紛露出笑臉說道。
“菲兒,荒唐!”姚訔大是不悅地說道:“一個女孩子家怎可以拋頭露臉,讓在座的叔叔伯伯們看了笑話,以為我姚訔缺少家教,還不速速退下!”
那個叫“菲兒”的少女淡淡說道:“現(xiàn)在全城男女老幼皆在抗敵,何來拋頭露臉一說,難道唯獨知州的女兒就得呆在閨房內(nèi)嗎?父親,這若傳出去,只怕讓全城百姓不服?!?p> 姚訔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才好。
王競堯這才知道,原來日間與他一起抗敵,并且惡語相向的少女,竟然姚訔的女兒,自己在一天之內(nèi),把這對父女可得罪得干干凈凈。
沒想到,菲兒徑自走到王競堯的面前,看到王競堯不斷淌血的傷口,微微皺了粥眉頭:“都頭傷勢如此,猶自逞強,我看若不是之前有安神醫(yī)為你醫(yī)治,今天這條胳膊只怕都頭從此后都要廢了?!?p> 王競堯只覺得奇怪萬分,這個菲兒的態(tài)度,比起白天來可大不相同了。白天的那個潑辣兇悍,但現(xiàn)在這個卻出奇的溫婉,天知道她心里現(xiàn)在在打什么折磨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