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曜向文顯傳信之后,未曾得到回應,經睿極兩次提醒,陸曜又寫信讓人送了兩次,眼瞧著陸曜忙于政務,睿極便有意再度提醒他文顯沒有回信的事:“……莫非是,文顯真君對天君的計劃有不滿之處?”
陸曜以為非也:“縱是有不滿之處,依他的習慣,也是會予以指出,或是明示拒絕,如今沒有回信,或許只是太忙抽不開身罷了,這事我再委任別人便是。”
殊不知此時睿極的目的早已達到,他示意讓思敬的那些弟子寫文章放出風聲去,道文顯真君不滿宣肅天君之行已久,故后者三請而不就,實乃不畏權不阿貴,萬千文人之表率者也。
卻說自魔族投降之后,既無外患,便可關起門來算賬,天庭于凡間駐守的幾個諸侯暗中聯(lián)絡起來,商議如何將玉帝救出,再有清丈土地一事,惹得幾個地方大族不悅,他們也拿出錢與人來,在多方支持之下,太淪侯、濖遲郡王命人殺了來屬地準備測量的神官,以清君側的名義起事。
此番起事在稷州,而當初驪王叛亂,他雖身死,麾下有幾人一直未尋得蹤跡,常有人見有疑似天兵者出沒于稷州與甬州邊界的山林之中,極有可能就是當時的漏網之魚。
兩封奏報急遞至陸曜手中,陸曜又召獻惠前來議事。對魔戰(zhàn)役結束之后,獻惠奉陸曜的命令,整頓九州內所有天兵,按計劃是得一個一個州來走,統(tǒng)一軍紀,嚴查徇私,加強軍事技能,規(guī)范軍餉的收入與開支等等,她才潛州不久,但聽到消息,只得先將手頭的事放下。
聽完陸曜的陳述,獻惠想了想,道:“我以為,此事不必調動玉瓊,且留她看守玉帝,以防有人趁虛而入,至于他們兩個不足為患,我找人時順道去平了就好?!?p> “順道?”陸曜笑了,這話說的倒是挺不給那二位王侯面子的,不過要說起來,如今有火銃精銳在手,那點人確實是不夠瞧的。
獻惠挑眉:“自然,論其危害,兵力,他們都不能與驪王那幾個舊部相提并論,所謂的‘清君側’,也應是有人在拱火,拿他們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罷了?!?p> “如今凡間受戰(zhàn)火久矣,這次平叛的話,全城為上,破城次之,若能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是最佳,盡量把損耗與影響降到最小才好?!?p> 獻惠點頭。
“還有一件事?!标戧紫惹八伎剂嗽S久,以為既然二人合作,獻惠應當有知情權,遂念咒施法,將手中幻化出的一團青雷遞到獻惠面前,只是那雷電光閃爍了兩下,竟自行滅了。
“這是?”獻惠不解,“法術失靈了?”
陸曜點頭:“近來時常如此。”
獻惠腦中首先想到或許是陸曜這復生之法帶來的變數(shù),面上露出不安之色,隨即被她刻意收回,只是問:“可曾看過大夫?”
“看了,只說是血虛?!?p> 獻惠長舒了口氣:“血虛、過勞確實是能叫人術法失靈,常有的事,想是你近來思慮過度所致,我也曾聽說那些人做事有多惱人,問題不大,你且好生休息,其他的可以慢慢來?!?p> “我只怕不是普通的病癥?!标戧撞煊X到獻惠在有意回避此話題。
“大夫都這樣說了,你還能比大夫更懂不成?”獻惠不甘心才奪大權,未大展宏圖便要籌謀退路,說此話既是安慰陸曜,也是安慰自己。
陸曜腦中滿是當日那些大夫們疑惑的表情,卻恨自己不通醫(yī)理,也判斷不出所以然來,只道:“也罷,若有什么意外,我會讓人第一時間通知你?!?p> “放心,跑路的法子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嗎,我要跑肯定沒人能追上。”獻惠答。
雖敵甚弱,但是平叛這種事還得講究排場氣勢,陸曜又是下詔,又是宣講,帶著一眾人馬送獻惠送到了凡間。
在陸曜下詔之時,隊伍之中,圣元天君瞧瞧抬眼,望向暹完天君,暹完雙目左右一晃,引得圣元看向思敬真人,朝散后,三人便聚在了思敬家中,由睿極招呼著上座飲茶,此三人雖過去沒有多少來往,但對于陸曜的不滿使得他們聯(lián)系在一起,親密如多年好友。
對于這樣的現(xiàn)象,暹完解釋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好一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圣元笑道,他想起自己手下的陸涼,據(jù)說是陸曜的侄子,此人向自己透了不少玚州陸氏的底,“我沒想到,他竟不動那邊的人。”
“無妨,這條路走不通,我們將興寧神君找到了,也不失為一條路?!卞咄甑?。
“哦?此人如今還健在?”圣元本以為辭弘得罪了陸曜,縱使逃了死罪,也不會有人放過。
“確實差點就不健在了,還好我兒讓人找的及時,”思敬捧起茶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此外,還意外收獲了幾個,與那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誓要取他性命之人。”
陸曜送完了獻惠之后,只是讓車駕回了天宮,自己則帶著人到附近的神廟視察,自從他上次斥責了那幾人之后,清丈土地的事情突然就沒了動靜,至今沒有多少進展,他雖命人去催過,也無濟于事,下面只是一直在說地方太大,百姓不配合云云。
這里頭自然有思敬的一步棋在內,他明里以陸曜的意思為名,下發(fā)公文,批評所有加碼的衙門,暗中又授意弟子口口相傳,只道是做事勞身勞心,還需擔責,又不知何事會觸怒上頭,倒不如怎么都不做來得安穩(wěn)。
陸曜這一番視察,來時極為低調,走后摘了幾位神官的烏紗將人丟進大佬,又調了天兵下界,這時眾人才知曉,是當?shù)卮笞鍖⒇撠熣闪康纳窆俳o囚禁了,雙方對峙多日,當?shù)卦瓉淼纳窆僖暥灰姡€攔了求救的信,待陸曜到時,人只剩了口氣。
奈何天庭公務繁多,陸曜不能再多走幾處,便匆匆回了天宮。方處理完了一干文書,陸曜眼瞅著時候不早,若再不就寢只怕天要亮,這才爬上了床,未睡得幾個時辰,忽感一陣心悸,遂醒,所幸不適之感持續(xù)的時間很短,陸曜翻了個身便繼續(xù)睡了。
次日,蕭裘來請罪,說是手下的人看守不利,玚州的殘識陣讓人給炸了,陸曜大驚,心想好在自己與陣的聯(lián)系不強,但此陣許久未用,常人皆以為是廢陣,突生此變,其中必有大問題,乃斥蕭裘辦事不利,自己明令嚴加看守,何以生此禍,要他等之后再寫報告,先將所知的悉數(shù)口述。
蕭裘道:“根據(jù)手下的人來報,當日有一男子,自稱是天君的侄子陸涼,說是天君吩咐了,讓他來看陣,看守的天兵要他出示天君的命令,他說來的急,未曾帶,乃差人去取,自己則留在那兒,看守的見他確是神官,又聽人講他確實是天君的親戚,故未驅趕,此時又有人自后方要強闖,大多守衛(wèi)都往后去了,那陸涼便讓人扛著些火藥強闖,守衛(wèi)人太少,未能擋住?!?p> “陸涼?”陸曜不解,“人都抓住了嗎?”
“都抓住了,已押了過來。”蕭裘答。
陸曜即起身去天牢,提審陸涼,只見陸涼被人押來,白凈的面上沾滿了臟污,衣衫上還沾著些許火藥氣,烏黑的鎖鏈壓在他的手腳腕上,全然看不出昨日還是個當差的神官。
隔著鐵柵欄,陸曜坐在陸涼的對面,問他:“說罷,到那去做什么?”
“如天君所見,就是過去把殘識陣炸了而已?!彪m已為階下之囚,陸涼卻始終保持著以往的從容氣度。
“所以呢,炸陣做什么?又是誰讓你去的?”
見陸曜如今平安無事,想是計劃失敗,陸涼低頭自嘲一笑:“閑來無事罷了,無人指使?!?p> 得此言,陸曜面無表情地看著陸涼,以示不信,陸涼再度笑著搖了搖頭:“天君莫再問了,我什么都不會說的,自我明目張膽地帶人去那,就料到了今日。”
好嘛,這是在自個兒感動自個兒,陸曜沒忍心點破,只道:“可是你可曾料到,如今我好端端的在這,指使你的人,也在外頭過得好,獨你一人落得如此下場?”
“我不過是不想讓陸家留下萬世罵名罷了?!标憶鑫丛l(fā)現(xiàn)自己被陸曜套了話。
“我一人哪里能代表的了陸家,”陸曜冷笑,“再者,是不是萬世罵名還說不準呢,觀天下之人,受供養(yǎng)者幾多,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卻又供人者又幾多,誰才是萬世之后論功過者?”
然陸涼如今什么也聽不進去,只勸陸曜勿要再一意孤行,陸曜無意分心與他講道理,他想起或許還有一人知曉殘識陣的事,乃命人將陸涼押下去,排查近來與他有來往之人,乘了車駕前往東海。
陸承蕭自被關押在東海之下,未曾見過看守以外的人,聽到有人要提審,心中竟有些高興,見到來人是陸曜,倒也不害怕,只是借著牢中昏暗的光瞧他。
慘白的光被陸曜面上的輪廓一擋,在地上投出線條分明的影子,陸承蕭有些疑惑,在她的記憶中陸曜似乎沒有這樣白,莫非是不用打仗了,人保養(yǎng)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