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公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錦繡在書架上繼續(xù)找書:“這我卻不甚清楚,或許是空置多年,以訛傳訛,也未可知啊?!?p> 他不敢看錦繡的眼睛,錦繡越發(fā)斷定,姜公公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可出于某些原因、又或者是宮中一貫的謹(jǐn)言慎行,讓他不愿多說。
當(dāng)下也不多問。
傳八卦這種事,從來就不能指望姜公公這樣的深宮老人,他們太知道利害,他們能透露給錦繡的,必定是他們想透露的。
而小宮女們就不同了,她們是這個宮里最喜歡傳各種流言的一群人。因為地位低下,傳起來毫無壓力,便于發(fā)揮。
風(fēng)正亭里,小宮女們又準(zhǔn)時出現(xiàn)了。
就在“鼠小弟”仙逝的那個下午,宮里到底還是派人將風(fēng)正亭的水井好好地抽水清理了一番。這一清理不要緊,井底何止一只“鼠小弟”……
聽說去圍觀的宮女,頗有幾個當(dāng)場吐了。
錦繡之事,從此不值一提。
但是經(jīng)此一回,小宮女的陣營卻出現(xiàn)了微妙的變化。爾碧雖然還是大姐大的做派,可其他人卻不是那么緊密地圍繞在她周圍了。
錦繡拎著水桶又來到風(fēng)正亭,爾碧一見是錦繡,翻了個白眼,高傲地轉(zhuǎn)過了腦袋。
可晴卻朝她笑了笑。
雖然回報了禮貌的笑容,可錦繡并不熱情。她防備可晴,比防備爾碧更甚。
“哎呀!”只聽一聲驚呼,是剛打完水的慕蘭。
卻見她手里的水桶只剩了一個光禿禿的提手,整個桶身散了架,四分五裂地跌落在地,桶里的水灑了她一身。
小宮女們紛紛后退,以免濕了自己的鞋。地位低下的她們沒有多余的鞋子替換,濕答答忍一天可不好受。
慕蘭的臉色卻頓時煞白。
“我的桶!”
“上次我說什么來著?一個月之內(nèi),你這桶必定散架!嘿嘿,真讓我猜著了?!睜柋淌值靡?,覺得自己實在太有先見之明,渾然無視慕蘭泫然欲泣的表情。
“慕蘭,你也真是,明知道這桶壞了,早該送去讓人重新上箍才是,或者索性換個新的?!迸赃呌行m女看著不忍。
“我去過的,他們也不理我?;厝ジ鸂柾憬阒v,她只讓我小心著用……”
“這下爾彤一定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爾碧卻像是惋惜,又像是炫耀地說:“爾彤能有什么法子。宮里本就是這樣,娘娘有臉,奴婢才有臉。你瞧著都是住在潄玉宮,差別卻大了去了,還指望平起平坐一樣待遇不成?”
錦繡在一旁聽了直皺眉。
數(shù)日來,她也略知了這些小宮女們的底細。潄玉宮的主位是順妃,另住著寧婕妤和兩位才人。或許是為了突顯自己在潄玉宮高人一等的主宰地位,順妃給自己所有的宮女,不論年齡大小、地位高低,統(tǒng)統(tǒng)以“爾”字為輩。而寧婕妤和才人,則只有身邊的一位大宮女才能有幸占到“爾”字輩。
慕蘭跟的正是同居潄玉宮的寧婕妤。寧婕妤年紀(jì)略大,樣貌也并不十分出眾,早已不得寵。大宮女爾彤不知是天性暴躁,還是在同行比較中漸漸扭曲,反正脾氣很壞,慕蘭常常被打罵,碰到小事便不敢回稟,而自己出面去求人,又總被拒之千里。
小宮女們表示了同情,卻也愛莫能助,一個個打完水便陸續(xù)離開。
慕蘭無法,只得從地上撿起破碎的木怎,打算回宮領(lǐng)罪去。
風(fēng)正亭的不遠處,卻有人在等著她。
不是別人,正是錦繡。
“這桶給你。”錦繡拎了一只空水桶,笑吟吟的。
“真的?”本已打算回去被爾彤責(zé)罵的慕蘭,眼中頓時滿是驚喜,卻又有些擔(dān)憂道,“你的桶給了我,你怎么辦?”
“我那兒桶多呢,不缺這一個。”錦繡友好地笑道。
“怎么會,不是按人頭配好的么?”錦繡友好地笑道。
“我那兒與別處不同些,地方大,人少,以前留著好些用具。本想拿個閑置的給你,卻怕放太久漏水了,所以將我日常用的這個給你?!?p> 慕蘭感激不盡,卻還是懷著歉意:“萬一那些真的漏水不能用,你還把這個拿回去,斷不敢影響了你當(dāng)差?!?p> 錦繡爽朗一笑,將桶往慕蘭手中一塞:“久不用的木桶,放水里浸泡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再者,我那邊沒人管,大不了再跟管事的公公們磨磨,磨一只桶來也不費事?!?p> “真羨慕你那兒……”慕蘭由衷的。
錦繡哭笑不得:“就一鬼宅,有啥好羨慕的?!?p> “我寧愿去鬼宅,有時候,鬼比人好纏?!蹦教m頓了頓,又道,“我得趕緊打水去了,耽誤了時間又要挨罰。錦繡,謝謝你?!?p> 慕蘭的話,倒是在錦繡的心上輕輕敲了一下,敲得頗有彈性,回響許久。
“有時候,鬼比人好纏?!薄l說不是呢?
自從第一次見面,慕蘭友好地跟自己打了個招呼,錦繡就尤為注意她。
錦繡更不會忘記,在周姑姑要給自己掌嘴的時候,慕蘭那同情的眼神和遲疑不決的手。
這姑娘心底有善。所以,錦繡對慕蘭是狠狠地觀察了數(shù)日的。
慕蘭并不很機靈,為人單純熱情。也幸好有這開朗的性子,大宮女爾彤的打罵倒也并沒有太影響慕蘭的成長。
又經(jīng)水桶一事,兩個小姑娘又進了一步。傍晚時分,各自取晚膳,雖說不往同一個膳房,卻在半道上碰見了。
錦繡一眼就望見慕蘭提著食籃的手,手背紅腫得跟饅頭似的。
“又被打了?”
慕蘭倒是坦然:“衣裳沒熨好,爾彤姐姐不高興了。”
“誰的衣裳?”
“爾彤姐姐的?!?p> 錦繡氣憤:“服侍娘娘是該當(dāng)?shù)模炙隳拈T子娘娘?你下回不要總?cè)讨?。她雖是大宮女,可婕妤娘娘身邊籠共也只有你們兩個人,這威風(fēng)又耍給誰看?”
“正是只有兩個人,她還能指使誰去?”慕蘭與錦繡并肩走著,壓低聲音道,“我總是年幼嘛,理當(dāng)敬她。但凡她罵人,便當(dāng)她是在罵豬……”
“咦——你可真會說話!”錦繡頓時失笑。
艾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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