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大人,本掌柜可曾毆過人嗎?”尉繚不緊不慢地問道。
尉繚禮數(shù)周全之人,哪會輕易動手打人,剛才那幾個奸商,尉繚未加一根手指頭,官員愣了一下,道:“沒有。”
尉繚接著問道:“依照大秦律法,本掌柜沒有私斗之罪,敢問大人,本掌柜罪在何處?”看來他這個掌柜做得有滋有味,一口一個本掌柜,說得很溜。
很明顯,這官員接到報案之后,急急趕來,對案件并不了解,嘴巴張了幾張,一抱拳,道:“掌柜的多心了,本官是想掌柜的回去作個見證。”
“趁熱打鐵吧?!蔽究澬闹獣r機成熟了,道:“既然如此,本掌柜敢不盡力。大人,本掌柜所見者,是有人打架,但那算不得私斗?!?p> 官員眉頭一挑,看著尉繚,很是不解地問道:“那幾個人給打成那樣了,還不是私斗?”手一招,幾個軍兵押著那幾個奸商上來,官員道:“你看看,人都成這樣了,你還有什么話?”
斷案嘛,尉繚一等一的本事,官員如此一問,正是投其所好,笑道:“本掌柜請問大人,何為私斗?”
官員眉頭一皺,很明顯他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礙于情勢,不得不回答,道:“私斗就是兩人或是兩人以上的人在一起打架斗毆?!?p> “謝大人為本掌柜釋疑。”尉繚子抱拳,道:“這幾個人被人打,是本掌柜親眼所見,確有其事?!?p> 那些參與打幾個奸商的人聽了他的話,臉色都變了,心里不知道甩了多少國罵給尉繚。
尉繚好象沒有看到他們的晦氣臉,接著道:“打他們的是這一條街的人。據(jù)本掌柜所知,打架斗毆者全因雙方互不相讓,自以為有理,大人,是這理嗎?”
官員點頭,道:“沒看出,你這個掌柜還有如此精明的心思。不錯,私斗只要有一方不斗,則不成?!边@話和我們現(xiàn)在說的“一個巴掌拍不響”一回事。
尉繚輕擊一掌,道:“大人英明。一街人打他們幾人,原因何在?全因他們犯了眾怒。大人請看,這是本店的規(guī)定,凡在本店所買的紙和筆,不得用于謀利。他們低價從本店買走紙筆,到那個轉(zhuǎn)角處以十倍之利賣給各國使節(jié),謀取暴利。這些讀書人苦苦守候,也不能買到,如此奸商之事,能不惹人氣?”
官員點頭不語。
尉繚往下說道:“這幾個奸人,自知氣短,眾怒難犯之下只有逃走一途。這么多的人要是真的打他們,他們就是再有十條命也搭上來了。本掌柜言盡于此,請大人裁斷?!?p> 官員揮手,道:“放人。把他們帶下去,好好看押,等本官處置?!被剡^身,沖尉繚一抱拳,道:“掌柜的,你有如此才學(xué),卻屈身于市肆之中,太屈才了。要是掌柜的不棄,請隨本官回去,做本官的幕僚。等本官見到王上,再向王上推薦,王上思賢若渴,以掌柜之才,王上必加重用?!?p> 秦國之所以強盛,關(guān)鍵就在于秦國所有一大批人才,這些人才絕大多數(shù)并不是秦國人,是山東六國之人,其中還有好多是在山東六國未得重用不說,還遭受侮辱,他們到了秦國,馬上就君子豹變,身居高位。
秦國變強的關(guān)鍵人物商鞅自是不用說了。張儀游于列國,想求用于山東之國。在楚國時,卻給人誣陷偷了寶玉,給打得死去活來。他的妻子埋怨他,就知游說卻徒自遭辱,他指著舌頭問他老婆舌頭在嗎。他老婆不知他的意思,回答說在。他說只要三寸舌在,不愁不富貴。
張儀的遭遇還算是好的,他只是給毒打了一頓,沒有性命之憂。范睢就慘多了,為魏國立下功勞,不僅沒有受賞不說,反給誣陷,被暴打,肋骨打斷了,牙齒打掉了,昏死過去,差點送了性命。這還不算,更可惡的是居然給貴族們趁他暈過去淋了無數(shù)的尿。
韓信受胯下辱千古流傳,如范睢者又有幾人呢?可以說人生受辱如此已經(jīng)極也!不要說范睢這種心氣極高之人,就是換作任何一個有自尊心的人都會誓死報仇。才有后來秦昭王為了給范睢報仇,親自率領(lǐng)數(shù)十萬大軍攻打魏國,逼死范睢的仇人魏齊一事。
后世贊揚文王禮太公,漢高拜韓信,千古美談,又有幾人贊揚過秦國國君禮遇臣下之厚呢?秦昭王為范睢報仇,不惜出動幾十萬軍隊,文王漢高能做到?后人不傳,惜也!
“久聞秦國之人,無論國君,還是臣下,都以發(fā)現(xiàn)人才著稱,果是不虛。怪不得范睢能以受辱之身居于高位。招攬賢才,這也許就是秦國能夠變強的原因吧?!蔽究澰谛睦锔袊@秦國招攬人才網(wǎng)絡(luò)之廣,道:“本掌柜只不過是說一點真話,不敢當(dāng)大人謬贊。”
范睢之所以能到秦國,是當(dāng)時秦國派往魏國的使臣王稽把他藏在車?yán)锾映鑫簢摹M趸谖簢f過的一句話很值得思考,他見到救范睢的人鄭安平,第一句話就問鄭安平:“魏國有賢才可與西游乎?”鄭安平見王稽的目的就是要他帶范睢去秦國,一拍即合,范睢才得以一步登天。
就連一個使臣,都知道招攬人才,秦國能不強大?當(dāng)不得《詩經(jīng)》贊周文王人才濟濟的詩句“濟濟多士,爰成大功!”后世之人,特別是儒家,多所指責(zé)秦人,卻忽略了秦人在人才使用上的獨樹一幟,可嘆!
見到秦王,一展胸中所學(xué),施展抱負(fù),正是尉繚所愿,但他還不想與一個咸陽的內(nèi)史回去,更不愿做他的幕僚。原因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內(nèi)史雖是主管咸陽的最高官員,見到秦王的時間不多,這要等很長時間。再一個原因,就是尉繚性喜自由,不愿受拘束,與其做一幕僚被瑣事拘束,還不如做一掌柜自在。
這官員姓曹,名勃。咸陽是都城,秦國實行的中央直接管理,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直轄市,最高官員就是內(nèi)史。很是誠懇地道:“先生如此才學(xué),屈就于此,太可惜了。方今王上雄材大略,正欲有事于東方,以先生之才,何愁不能展鴻鵠之志?”
“謝大人美意,草民本愛山水,無意為官,還請大人成全草民?!蔽究澰賲s其意。
曹勃一屁股坐下來,道:“先生不愿與曹勃同歸,實是憾事。曹勃只好做一回入室君子了,先生不與曹勃同歸,曹勃就厚著臉皮不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