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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作者 想吃魚丸子 3526 2022-01-21 17:13:48

  我在一個小小的公園里漫無目的地亂走。

  冬日的夕陽慢慢隱下去,帶走了最后的暖意。

  這里的冬天比較冷。

  我明明早就習(xí)慣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突然覺得無法承受。

  也許是因為我太久沒出門了。

  看到淳于真的店空了的時候,冉存沒哭。

  回到家發(fā)現(xiàn),藏著她名片的書包已經(jīng)被舅媽連同高中時的舊物給扔進(jìn)了垃圾車的時候,冉存突然哭起來,頂著舅媽詫異的目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冉存很討厭自己這一點,總是很容易就哭了,一哭起來就收不住。

  小時候每次他的酒鬼父親打他媽媽的時候,他都會控制不住地大哭大叫。

  “哭什么哭,就會哭,再哭連你一起打!”

  冉存至今都記得那雙瞪著自己的暴戾的眼睛,那張嘴噴著令人膽寒的酒氣。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本質(zhì)上是個很敏感又情緒化的人,不管怎么樣給自己洗腦,假裝自己沒有任何體會,強迫自己不去表達(dá),都只是套上了一個殼子,但改變不了本質(zhì)。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每當(dāng)冉存想起淳于真的時候都會有種想哭的沖動。

   冉存從一個南方小城去了北方的A市讀大學(xué)。如果是遇見淳于真之前的冉存,面對這個大都市一定會無比恐懼。

  但是現(xiàn)在的他不會了,因為在淳于真身上他已經(jīng)見識過了何為天大地大。

   他依舊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沒有和別人說話的興趣,冉存把自己的表達(dá)欲留給了文字,不斷地寫,不斷地投稿,寫詩歌,寫散文,到后來也漸漸開始有人約稿。

  冉存沒有筆名,他用真名投稿。

  因為有時候會想,說不定有一天淳于真會在某個報刊或雜志上看到自己的文章。

  當(dāng)然,冉存不會幻想她因此想念自己,要是她看到了,能覺得這名字看起來有些熟悉,能稍微想起有他這么個人,他就已經(jīng)滿足了。

   他有的時候會幻想在某個街角遇見淳于真.

  這完全有可能,不是嗎?

  淳于真可以算是四海為家,不論出現(xiàn)在這世界的什么地方都不奇怪。他隨時可能遇見她,也許是下一秒,下一分鐘,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

  又也許他永遠(yuǎn)不會。

  可是不管怎樣,他生活在一個有她存在的世界,那么冉存的人生就可以當(dāng)成是一個等待的過程。等待之所以煎熬就是因為還有希望,這樣想想連這份煎熬都是值得的。

  畢業(yè)以后冉存在一家雜志社做了不到一年的編輯就辭職了,他還是更適合專心寫作。出版了一部文集之后,他在A市的文學(xué)圈子里初露頭角,也逐漸有了些熟人,比如文學(xué)界的前輩老郭。

  老郭和冉存完全相反,接人待物圓滑老道,既自己寫文章也當(dāng)了多年的編輯,他很欣賞冉存,多次說冉存是A市文學(xué)界的新秀,對冉存很照顧。

  唉,要說起來,此時此刻,冉存三更半夜才筋疲力盡地回到家也是拜郭成的照顧所賜。

  冉存今晚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失敗的相親,不過他也不難過。

  自從老郭知道冉存二十六了還沒談女朋友,就一直想方設(shè)法給他介紹。

  今晚會去,一方面是因為老郭作為自己的前輩實在是態(tài)度熱切,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冉存稍微動了動心思,覺得萬一呢,說不定自己可以試著和另一個人交心然后結(jié)束這種孤單的仰望。

  對方是一個性格很好的姑娘,樣貌也不差,但在餐廳坐下的一瞬冉存就知道這是個錯誤,說不出為什么,但就是不行,即便他的大腦能夠接受這種嘗試,他的心不行。

  回家的時候打不到車,只能走路回來,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和城市燈火通明的夜被冉存關(guān)在了門外。

  他的家里一片漆黑,冉存和衣攤坐在椅子上,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他摸黑熟練地從抽屜里拿出了那只盒子,那只裝著胸針和照片的小盒。

  小小的胸針反射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光有點亮亮的,由于光線不足照片看不清楚,但冉存已經(jīng)不需要看就能在自己的眼前把里面的圖景勾勒一遍。

  有的時候他會不經(jīng)意間想象曾經(jīng)的淳于真是怎樣用纖潔的手拿起相片,是否也用指尖輕輕地?fù)崦^它。

  其實,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冉存對自己說。背叛自己的信仰是會比孤單更令人難受的事情,虔誠的信徒不需要自己的神日日顯靈,只需要知道神靈的存在就可以平靜地活下去。

  真正打破平靜的,是一個叫Kelly Chen的攝影師在A市的一場攝影作品展。

  “郭老師?!崩@過或是三五成群低聲聊天或是獨自凝視墻上照片的人們,冉存有點局促地和老郭打了個招呼,畢竟老郭是在場唯一的熟人。

  “哎呦,你來了,你不是什么活動都不來嗎,什么時候又對這事兒感興趣了。”老郭豪爽地拍了拍冉存的背。

  “哦,就是聽說這些照片蠻有趣的就來看看。”

  什么時候?qū)@感興趣了?兩個月前吧。

  那時候冉存偶然翻一本雜志,發(fā)現(xiàn)上面刊登著這位KellyChen的獲獎攝影作品《紅》,并且冉存有理由相信這幅作品里出現(xiàn)的人是淳于真。

  今天的展覽《紅》也在展品當(dāng)中。

  一進(jìn)展廳靠近門口的最顯眼的位置掛著一副很大的照片。

  照片里,天空是沉郁的青灰,深藍(lán)色的海翻滾起波濤拍打著岸邊一塊突出的礁石,水花迸濺;那塊灰黑的石頭上身穿紅衣的女子背對鏡頭很隨意地坐著,長發(fā)被吹得亂飛,她向面前浪花洶涌的海作出了一個伸出雙臂的姿勢,既像是自在地伸了個懶腰,又像是在和這無際的海天擁抱——這就是《紅》

  就算只是個背影,冉存也能肯定這就是淳于真,這個照片里的人。

  “郭老師,這位,呃”展館里和之前收到的邀請函上都用英文寫了這個人的名字。冉存的英文很一般,有點不太好意思念出來。“這位攝影師的照片都是在英國拍的嗎?她是個華裔,那她會講中文嗎?”

  “當(dāng)然會咯。你進(jìn)來時候沒看見墻上的介紹嗎?她還有個中文名,叫陳凱麗。”冉存當(dāng)然沒看見,他只顧著看照片里的淳于真了。

  “至于照片嘛,肯定是在哪拍的都有咯,像她這樣的攝影師那還不是滿世界到處跑?”

  啊,確實,照片的拍攝地應(yīng)該都是不同的,估計只有這個陳凱麗本人才知道每張照片背后的拍攝故事,冉存認(rèn)為,只要能見到陳凱麗,就可以問她一進(jìn)門那張照片的事。

  哦不,或許可以直接問她淳于真的聯(lián)系方式,她們應(yīng)該認(rèn)識吧,否則淳于真怎么會出現(xiàn)在她的作品里?光是這么想著冉存就有點緊張地發(fā)抖。

  “晚上的沙龍,我想去和這位,陳,陳凱麗女士談?wù)?,這樣會不會有點冒昧啊?”冉存向精于事故的老郭征求意見。

  “怎么?你認(rèn)識她?”看到冉存的激動不安的樣子,他擠眉弄眼地打趣“還是說,你想認(rèn)識認(rèn)識她?”

  冉存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個展嘛是她自費辦的,估計到時候這個陳凱麗會出來講幾句話,然后就,沙龍嘛,就是大家稍微喝喝香檳聊聊天什么的。你可以那時候找機會和她談?wù)??!?p>  老郭又拍了拍他,一臉鼓勵的樣子繼續(xù)道,“你呀,多出來參加參加這些文藝活動,多結(jié)識點人,對你沒壞處。我過那邊去了啊,看見了幾個朋友?!?p>  冉存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他又回到入口處,對著那張名叫《紅》的照片看了一會兒,掏出手機來把那副圖拍了下來。

  這回他注意到了另一側(cè)墻壁上關(guān)于這次影展的介紹。影展的主題叫做“Horizon(地平線)”。展出了近百張Kelly Chen近年的作品。沿著展廳一幅又一幅地仔細(xì)看過去。

  冉存發(fā)現(xiàn)盡管Kelly Chen也是旅行攝影師,她的作品里不少都有人出現(xiàn),不像淳于真喜歡拍攝純粹的自然風(fēng)光、喜歡呈現(xiàn)各種自然界色彩的沖突與融合。

  冉存不太懂?dāng)z影,但他發(fā)現(xiàn)一個微妙之處,其他照片里的人物不論是單獨出現(xiàn)還是三三兩兩,都更像是一種點綴或者陪襯,只有淳于真的背影照突出了人物的姿態(tài),是一幅真正的以自然為背景的人物照。

  而且這照片被這個獲獎無數(shù)的攝影師擺在了最突出的位置,一進(jìn)門就映入眼簾,是不是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明這是陳凱麗的得意之作,希望所有來者第一眼就看到它。

  冉存直覺地感受到,淳于真出現(xiàn)在這張照片里不是偶然間做了一次模特,陳凱麗一定和她認(rèn)識。

  狹長的走廊式展廳盡頭處是一個中型會客廳,晚上的沙龍就在那舉辦。

  冉存在房間角落的一只圓桌旁獨自坐下,看著面前的人群晃來晃去,各種人或招呼著熟人低聲閑談,或由身邊人介紹著認(rèn)識新朋友,冉存默默低下了頭。

  “Lady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一個穿著亮黃色絲綢襯衫裙的陌生女人出現(xiàn)在前面小小的演講臺上?!胺浅8兄x。非常感謝。這是我第一次在中國展出作品,之所以會選擇A市呢是因為......”

  冉存已經(jīng)有點坐不住了,他上次參加集體活動還是大學(xué)畢業(yè)典禮,但是還得堅持,他必須找一個機會和這個人聊聊。

  臺上的人好像說話很風(fēng)趣,短短幾分鐘里,參加沙龍的人們笑了又笑。

  “最后呢,要特別感謝我的靈感繆斯也是我的一位好朋友Ella,她今天特意從歐洲趕來給我助陣。”

  陳凱麗從最靠近演講臺的那一簇人里拉出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沖臺下做了個鬼臉,“說的就是你哦,來!上來給我個擁抱!”

  冉存正低頭在心里打著腹稿:陳女士,雖然這么說有點冒昧,但是如果你不忙的話我想和你打聽一個人......,周圍人活躍的氣氛讓他下意識地瞟了眼臺上。

  嘶呵!冉存像是打嗝似的大聲吸了口氣。

  燈光下,兩個女子剛剛結(jié)束了一個擁抱,陳凱麗旁邊那個人,披肩發(fā)、柔和的輪廓、灑脫的笑容,八年過去沒有改變一分一毫,千真萬確就是淳于真!

  和盛裝打扮的陳凱麗不同,她很隨便地穿著黑T恤和牛仔褲,但她光彩四溢的笑著,比誰都要亮眼,至少在冉存的眼里是這樣。

  喜悅,巨大到不真實的喜悅緊緊扼住了冉存的喉嚨,這一刻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簡直快樂到了痛苦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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