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府(中)
峨眉山腳,數(shù)十輛紫金流蘇馬車浩浩蕩蕩的排成一行,場面氣派至極。
一個身穿黛青長袍,年約二十來歲白面長須的男子,面露憂色,肅然立于車隊之前。
他似乎等了許久,風塵仆仆的衣服上還沾著策馬帶起的灰塵。細長的桃花眼一圈都泛著淡淡的青色,顯然有幾天沒有合眼安睡過。
“管家,難道要一直這么干等下去?”一個家丁耐不住性子,低聲問道。
“等!”管家傅文軒眉頭蹙的更緊,眼底閃過一絲狠辣。
他也不想等,可是現(xiàn)如今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這段日子,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過詭異!
先不論書清為何忽然沒了聯(lián)系,就是靜安師太臨時決定反水,竟然敢違背夫人的命令,不去對付那個愚蠢白癡的蘇云瓷,而對菩薩心腸的蘇語嫣下手,這件事就讓他完全想不通。
到底出了什么事?
傅文軒恨不得立馬上霽月庵抓住靜安師太問清楚,可是由于敬慈夫人忽然出現(xiàn),霽月庵這幾日由皇家禁衛(wèi)嚴加看護,不允許任何男子及身份不明之人上山。
遠山如黛,青翠欲滴。
山腰上隱約有三人,緩步行來,腳步輕盈,飄逸如仙。
“人來了!定然是大小姐回來了!”家丁們探長脖子激動的喊道。
傅文軒剛剛準備松口氣的時候,他忽然發(fā)現(xiàn)迎面走來的三人里,根本就沒有蘇語嫣!
臉色唰的變成鐵青,他幾乎是本能的快步上前抓住了蘇云瓷的衣角,氣勢洶洶地質(zhì)問道,“大小姐呢?你們把大小姐怎么樣了?”
“啪!”
一個巴掌毫無預兆的甩在了傅文軒的臉上,將他打得原地轉(zhuǎn)了半個圈,一張俊俏的白臉徹底腫成了饅頭。
“你是誰?”傅文軒忍住火辣辣的疼痛,眼底盡是陰狠。誰敢動他一根指頭,他就要那人斷盡十指。
陽光下,沐遙一身素雅的青玉衣袍,長身玉立,眸如星辰,極為認真的盯著眾人道,“誰動她,便打誰。”
眾人這才注意到,少年身后站著的正是府上的二小姐蘇云瓷,紛紛躬身行禮,
“奴才見過二小姐?!?p> “奴婢見過二小姐。”
“即刻啟程回府,”蘇云瓷眸色清冷掃過眾人命令道,最后目光落在傅文軒身上,眼中的厭惡之情一閃而過。
上一世就是她錯信了這個對她細心關(guān)懷的管家,將他當成可靠的親人,可現(xiàn)在看來,什么狗屁關(guān)懷!這個人根本就是和傅婉容是一丘之貉!
意蟬就是被這個披著人皮的禽獸騙走了清白之身不說,最后還被害的死無葬身之地,簡直就是狼心狗肺。
“即刻回府?!”傅文軒震驚道,“夫人吩咐,務必要將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并接回去!”
“這里什么時候輪的到你發(fā)號施令了?!”蘇云瓷冷眸一掃,寒意凜冽。
傅文軒臉色白了又白,他知道這個二小姐向來不好伺候,但是原來在府中怎么也給他幾分面子,怎么才幾個月不見,便宛若仇人一般看得他心膽懼顫。
“但是……”傅文軒咬了咬呀,硬著頭皮道,“大小姐是為了給老夫人求平安符而來,若是她不回去,老夫人那里如何交代?”
將軍府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夫人。事關(guān)孝道忠義,傅文軒篤定蘇云瓷再驕橫不講理,也不會觸犯這個禁忌。
蘇云瓷嘴角揚起一絲嘲諷,挑眉道,“管家,你想讓祖母帶一個妖女求來的符,是何等居心?”
傅文軒語噎,臉色越發(fā)鐵青。他恨得捏拳,可惡!這個四肢發(fā)達頭腦愚鈍的二小姐何時變得這樣伶牙俐齒,難以對付了!
“啟程!誰在多言,丟進山溝喂狗!”蘇云瓷一字一頓道,聲音婉轉(zhuǎn),卻蘊含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話畢,她帶著沐遙,意蟬上了第二輛原本為蘇語嫣準備的奢華馬車。
“管家,這——”眾人徹底傻眼,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如何是好。
“啟程!”傅文軒從牙縫中吐出這兩個字,臉色陰霾,烏云密布。
好個蘇云瓷,他倒是想看看你能橫到幾時!今日當眾這一巴掌之仇,他絕對會報!
“是。”家丁們見此,不敢耽擱半分,趕忙收拾啟程。
路途漫漫,天色漸暗。
百無聊賴下,家丁們開始竊竊私語,最多議論的還是尼姑庵里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俊俏少年,而且還跟二小姐在一起。
得出的結(jié)論,則是無比統(tǒng)一的答案,那就是——絕對!有!奸!情!
馬車上,紫金流蘇簾被拉開,搖晃的窗外一抬頭便能看見一片星空浩瀚。
沐遙認真眺望星空,蘇云瓷認真凝視少年,意蟬則托著腮幫子望著二小姐。
“沐遙,你喜歡星空?”蘇云瓷輕聲問道,“如果以后都看不見星星了,你可會適應?”
這樣一個清澈如水的少年,就像是漫天繁星中最明亮的那顆,璀璨迷人,光芒四射。
他這樣的人,注定會有一番大作為,或顛倒眾生,或進爵封相。然而,跟了她,便注定要一條黑路走到底,徹底沒有回頭路。
沐遙思索半響,先是點頭,而后搖頭,最后無比認真的凝視著蘇云瓷道,“關(guān)鍵要看和誰一起看?!?p> 蘇云瓷心微微一暖,感慨萬千。
上一世那些形容他是冷血木頭人的,絕對是眼瞎心盲,這明明就是個春風化雨般溫柔的少年……
路途顛簸,長夜漫漫。
半夢半醒之間,蘇云瓷感覺到似乎有道溫柔的視線,長長的睫毛顫動,她眼前的面孔逐漸清晰,白齒紅唇,俊逸雅致,“沐遙?”
“阿瓷,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沐遙認真問道,臉上漾起一絲緋紅。
蘇云瓷點頭。
“我有些話想問,可以嗎?”沐遙眼神如海,清澈深邃。
蘇云瓷再次點頭。
“你……有錢嗎?”沐遙不好意思的垂下頭,聲音小如蚊子哼。
咳咳咳,蘇云瓷險些被口水嗆到,險些從榻上跌落,這下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上一世便曾經(jīng)聽說過他斂財如命,這次看來傳言也不全是假的。